那箭矢速度极快,势不可挡,俞尽舟又因为被火墙阻隔了视线,察觉的晚了一瞬,已然来不及将其斩落,只得顺势俯身躲闪。
“刷——!”
锋利的箭头紧擦着俞尽舟的后背掠过,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道子,疼得俞尽舟倒吸一口冷气。
草!
俞尽舟暗骂一声,余光瞥见郭乾要溜走,反手将剑甩了出去,呲的一声插入郭乾脚尖前的地面上,将对方截停。
与此同时,暗羽卫硬是从火焰中隔出一条路冲了进来,和俞尽舟交换眼神后,迅速控场。
“郭大人这么急着走,莫不是心虚了?”
俞尽舟慢条斯理地接过暗羽卫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目光凛然地看向郭乾。
郭乾轻嗤一声,脸上可惜的神情似乎是在为那一箭没能要了俞尽舟的命而感到遗憾。
“老夫自知敌不过摄政王,但,除了那两个逆子笔下出了老夫的名字,摄政王又有何证据证明,是老夫教唆了他们,意图谋逆啊?”
俞尽舟听了不以为然,只是意味不明地朝着一侧伸出了手。
郭乾心里没来由的慌乱,很快,就看暗羽卫将一枚极为熟悉的令牌交到了俞尽舟的手上。
俞尽舟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那枚刻着猛虎獠牙的暗红令牌,问道:
“郭大人,可还熟悉?”
“俞尽舟!”
郭乾怒目圆睁,虎牙令他明明交到了自己的嫡子手中令其带走,怎么会在俞尽舟手上?!
俞尽舟一个眼神,便有暗羽卫直接封了郭乾的嘴。
在对方愤怒的呜咽声中,俞尽舟幽幽道:
“据本王所知,虎牙令一直由郭大人持有,且可调令乐安城内半数守卫,非调令出,虎牙令不可离身,既如此,那本王就要问问郭大人了,为何只听从虎牙令调动的守卫,会出现在谋害本王和陛下的死士当中?这虎牙令,又为何不在郭大人手中?”
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且尸体仍在,这就是铁证。
郭乾拼命挣扎,眼中早已充血,他怕了,嫡子是他的软肋,若落入俞尽舟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手里,怕是难逃一死。
俞尽舟抛了两下虎牙令,语气听不出情绪:
“郭大人有话,留到认罪画押的时候再说吧,希望郭大人这次,莫要再说谎了。”
话已至此,郭乾的狡辩已不再重要,俞尽舟挥手令暗羽卫将人押了下去,自有下面的人审问,结果早已注定。
“王爷,郭乾府上死士尽数清除,但……他仍有不少忠心部下,若知晓郭乾落难,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属下该如何处理?”暗羽卫问道。
俞尽舟皱眉思考,斟酌道:
“郭乾与本王素来不和,落在本王手里,恐怕有人会觉得是本王公报私仇……那就将现有的证据透露出一些吧,正好也还了苗家镖局清白。
若是知晓真相仍有人妄动,或是试图救走郭乾,照律法处置就好,不必过问本王。”
“是,属下明白。”暗羽卫领命动身。
这时,秦放带着一支箭走了过来,正是方才偷袭俞尽舟的那支。
“王爷,属下失职,让刺客跑了,您看这箭,属下从未见过,似乎不是玄晟国的箭。”
俞尽舟接过来端详了几眼,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冷然勾唇道:
“你自然是没见过,这是先帝在世时,手下金翎卫独有的箭矢,尖端带有特质的倒刺,中此箭者,即便避开了要害,拔箭也得去了半条命。”
原身的记忆中曾有一句传言:金翎乘风动,一步一阎罗。
若论实力,不输他的暗羽卫。
“金翎卫?!”秦放瞳孔一缩,脱口而出:“金翎卫不是早就遣散了吗?难道是陛下……”
意识到自己多话了,秦放立马闭了嘴,但仍叫俞尽舟变了脸色。
“陛下吗……”
俞尽舟眼中微光尽敛,平静下似乎压抑着肆虐的风暴。
他在这边想着如何能既引导小皇帝成为明君,又能替原身铲除奸佞,保护玄晟国国泰民安,结果小皇帝可倒好,先算计起他来了。
起初他以为那一箭是郭乾安排的底牌,是脱身时的孤注一掷,也就没留意箭矢,但现在看来,倒是他天真了。
只不过……他有些不解,毕竟原书中并没有提及这一点,难道先帝留给小皇帝的势力就是当年的金翎卫?
若真是如此,这一箭就有两种可能。
其一,小皇帝不放心他处理郭乾一事,派人跟踪,目的……或许是虎牙令。
以小皇帝目前想要拿回权力的心思,也就虎牙令值得派出金翎卫了。
其二,按照他对原书中剧情伏笔的理解,先帝不放心他俞尽舟,驾崩前曾留了口谕,若他俞尽舟有不臣之心,可除。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冲着他俞尽舟的命来的。
“啧。”
俞尽舟笑得瘆人,随手将虎牙令扔给了秦放,吩咐道:
“按照之前商定的计划行事。”
“是!”秦放抱拳,又不放心地问道:“那王爷您……”
“本王很不爽。”俞尽舟咬了下后槽牙,眯了眯眼道:“得给某位翅膀硬了的贵人,找点不痛快才行……”
……
“陛下,虎牙令已落入摄政王手中,有暗羽卫在,属下……刺杀失败。”
暗卫,哦不,其实就是金翎卫当中的一员,羞愧低头,双膝跪地,等待责罚。
却不料梅云安砰地放下了茶杯,语气愠怒:“谁让你们动手的?”
金翎卫茫然抬头:“陛下不是说……若摄政王再次争权,或有不臣之心,可伺机铲除吗?”
“……”
梅云安一噎,他……好久之前似乎是说过这类的话。
短暂的尴尬过后,梅云安厉声道:“以后没有朕的命令,暂时不要动他。”
“……是。”金翎卫颔首,眼底神色不明。
“下去吧,按照朕前日里说的做,安插在摄政王那边的棋子,挑选合适的,该动就动一动吧,也是时候将他手中的权力收回来一些了,还有……叫小安子进来,朕要沐浴。”
梅云安疲累地揉了揉眉心,思绪有些乱。
虎牙令到底还是落到了俞尽舟手里,这可就麻烦了。
金翎卫退出去后,暗中召见了几名同僚,匿于假山后低语道:
“陛下口谕,该收网了。”
“是!”
……
纱帘垂落,氤氲缭绕,梅云安褪去衣衫缓缓浸入温热的汤池中,水流荡漾漫过胸口,为皎月般莹白的皮肤添了几分薄红。
梅云安不喜湿发贴在身上,便将发丝随手束起,却仍有几缕顽劣的青丝垂落,蜿蜒地爬过精致的侧脸。
许是温热的水雾会让人生出几分乏累,梅云安闭目靠在池边,卸下紧绷的假面后,那张如画的脸上才流露出几分恬淡的柔和。
“小安子,给朕擦背。”梅云安慵懒开口。
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动,一阵凉意袭来,梅云安睫毛微颤,直觉不对劲,可没等他起身,一只微凉的大手已死死禁锢住他的下颚,迫使他仰起头。
松散的墨发似挑逗般落在他的脸上,水雾迷蒙间,他对上了俞尽舟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古井无波,透着刺骨的寒意。
“陛下好兴致啊。”俞尽舟视线扫过池内,嘴角上扬妖冶的弧度。
梅云安听着那轻佻的语气,倏然回神,怒目拍开俞尽舟的手。
“放肆!夜闯朕的寝宫,摄政王是真当朕不敢定你的罪吗!”
“陛下自然是敢的。”
俞尽舟幽幽地拿出了那支刺杀他的箭矢,霍地抵住了小皇帝的喉咙,如毒蛇般俯身凑近小皇帝的耳边道:
“那陛下也该知道,一次杀不了臣,下次动手时就该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臣抓到了把柄。”
“——!!”
梅云安喉结微动,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刺痛,根本不敢乱动,生怕发疯中的俞尽舟一个“失手”,就把他杀了。
“摄政王想要什么补偿?”
梅云安迅速冷静下来,心想俞尽舟此刻想杀他易如反掌,既然没动手,必是有所求。
俞尽舟眸光微动,差点脱口而出“碧落的解药”,但见了小皇帝此刻出水芙蓉般的模样,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
“陛下,亲自给臣上药如何?”
说着,俞尽舟便褪去了上半身的衣衫,露出了背后细长的伤口。
“嗯??”竟然不是问他要解药??
梅云安僵硬回头,不可避免地被俞尽舟那精瘦健硕的身姿晃了眼,那是一种常年纵马驰骋,挥刀厮杀的野性。
当看见那并不算深的伤口时,梅云安本想说根本就没有包扎的必要,可对上俞尽舟戏谑的眼神,他顿时明白过来,俞尽舟这就是在羞辱他!
可一想到方才要给予“补偿”的话是自己说的,梅云安又不好驳了自己的面子。
再仔细一想,若是上个药就能抵消刺杀一事的后果,这口气,他也不是咽不下。
于是……
梅云安从容推开脖子上的箭,仰头直视俞尽舟,“摄政王先到内殿候着,等朕换了衣服拿药……”
“不必。”
俞尽舟没错过小皇帝明明愤懑到眼尾泛红,却仍要同他虚与委蛇的模样,抬手按住了小皇帝的肩膀,将自带的药膏塞给了小皇帝,垂眸笑得顽劣:
“臣以为,就在这上,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