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过了一夜加一天,李含烟依旧对不久前遇到的事情一阵心惊肉跳。
大雨下了那么点时间,直接引发了一场小型的泥石流,当时她和云慕拼命往前跑,感觉到声音就在后面不远处追着,吓得心惊胆战,险些就觉得自己要交代在那里了。
不过万幸这次的规模不大,泥水还没流到他们脚边就偃旗息鼓了,好歹算是捡了条命回来。
李含烟倒是全须全尾,但是云慕回来的时候几乎是脱了一层皮。
回来的时候云慕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就晕了过去,身上的温度烫得几乎能煎蛋,骨折的腿基本不能动了,青紫的区域又扩大了一圈,接好的骨头也歪了,又重新接了一遍。
背上的口子也被挣得撕开了,流了不少血,好不容易才止住,花了半夜给伤口做了消毒和缝合。
一直到这会儿,云慕烧还没退下去,侧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睡觉。
李卿去邻村看病了,因为雨一直没停也还没回来。这边的伤员基本都是李含烟全权负责,心情麻木了一天,空下来的时候感觉到背上一片冰凉,一摸才知道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李含烟正坐着发呆,游柏走过来给她身上披了件衣服,安慰道:“
没事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这话已经听那些村民们挨个说了一遍,李含烟木木地点了点头。
游柏:“其实还是怪我,如果我稍微小心一点,就不会……”
李含烟转头看他:“别这么说,谁都不想的,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
游柏看了看虚掩着的房门,低声道,“……其实找到你们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我还从来没见过他伤成那个样子,幸好你没事。”
“是他护着我。”
李含烟也看了一眼房门,神色复杂,“虽然现在我依然没办法原谅他,但多少是欠他一个人情。”
游柏对此无话可说,只能默认。
李含烟这时候不由得想起云慕在山洞里跟她讲的事情,那次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自己的事情,显得格外难得又震撼。
先前李含烟对云慕的印象总是浮于表面,想起来就是他干脆利落的行动作风和矜贵优雅的气质,总是给人一种无论如何都靠近不了的疏离感。
即使后来和他在一起谈恋爱,李含烟也总觉他身上萦绕着一种看不穿的神秘感,只能远远看着,看着他来或去,而无法将他真正地抓在手里。
但那时在山洞里,在温暖的火光下,她听着云慕淡
淡讲述自己幼时的事情,仿佛是他终于下定决心剖开了自己的胸口,给她看看里面跳动的心,是鲜活而生动的,有血淋淋的痛楚,不是完美的人造产物。
里面躺着的人还沉沉睡着,也不知道是否猜到了李含烟心里的这么一点小转变。
沉默半天,游柏开始说起别的事情:“我听村民说,这场雨估计还有得下。才爆发了一次小型的泥石流,之后如果还这样下,恐怕有些危险。”
李含烟对此十分清楚:“我小时候也这么闹过一回,但总的来说规模不大。村子地势比较低的地方被埋了,村民都在地势最高的地方避难,也没有造成伤亡。”
“但我总感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游柏抬手抚了抚额头,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点疲惫,“你可别说我说话不吉利,我直觉向来很准的。也别说我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我觉得这会儿差不多该联系政府准备防灾了。”
李含烟起身,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套,肯定了他的担忧:“你说的没错,早点准备总是好的,……希望这次也能像上次那样有惊无险吧。”
但总归还是天不遂人愿,云慕断断续续烧了两天,雨也丝毫不停歇地下了两天。
就这么两天的雨,邻村地势稍低的地方已经被淹了,远处山头时不时传来一阵令人心慌的轰隆声,几乎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等着灾难的来临。
村长已经联系了县城那边,很快就接到了防灾指示。指示虽然到了,但人手迟迟未到,只能靠着村里有限的人手和经验去进行防灾,几十年前修的拦渣坝还能勉强用用,但是如果泥石流来势凶猛,估计还是防不住。
地势比较低的村庄已经开始着手转移阵地了,陈家坡地势稍高一些,就在这么几天多了不少别村的村民,家家户户都接纳了不少陌生人。
云慕好不容易退了烧,看到李家突然多出来几个没见过的村民,还在十分熟络地和李含烟话家常,不由得疑惑地挑了挑眉。
他因为骨折不能下地,于是吃饭吃药都需要人端过来。但这个伺候他的人必然不可能是李含烟,于是只有可能是游柏捏着鼻子自认倒霉,给这个曾经的情敌端茶送饭,每天出现在云慕面前的脸都写满了晦气。
云慕倒是泰然自若,还在淡淡给游柏提意见:“不要保持这个表情,否则时间长了上镜不好看。”
但游柏面对他又不可能笑得出来,冷哼一声:“云大
少爷不用操心我能不能上镜,先好好养自己的腿吧,别以后成了个瘸子。”
云慕讶然道:“游少觉得,我这条腿是因为谁啊?”
游柏面不改色,直接把自己摘了出去:“断一条腿,换一个原谅。云大少爷对自己还真能狠得下心。”
云慕闻言失笑:“你对我的偏见怎么比含烟的都要大?”
游柏:“我觉得你确实能干出这种事来。”
云慕倒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知道她痛恨的东西是什么。既然心知肚明,我不会再拿同样的招数去骗她。重蹈覆辙?我没有那么蠢。”
游柏对此不以为然,起身要走:“你最好如此。”
云慕淡淡回应:“我和她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这话仿佛激起了游柏的火气,走出去后重重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李含烟正在外面心不在焉地捣药,因为下雨,石臼已经搬到屋子里来了,随着药杵的捣弄,屋子里都泛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
这阵子外村的村民搬过来不少,李含烟替家里作了主,收留了一对中年夫妇。这对夫妇脾气很好,没什么特殊的臭毛病,还主动帮着李含烟做点家务事,也会给屋里那位卧床的伤号送药送饭,融入得十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