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丈夫沉默寡言,和李含烟交流不多,但是妇人格外热情,没事便逮着机会和李含烟话些家常,还十分通俗地想给李含烟说媒拉纤。
李含烟对此敬谢不敏,但耐不住人家热情,便只好扯谎说自己已经有婚约了,让妇人好生惋惜了一阵。
妇人搬了个小凳子,在李含烟旁边理药材,把新鲜的植株上面附着的枯叶剥掉,分门别类放好,一边理一边瞅着屋里。直到游柏怒气冲冲地出门关门,妇人啧啧有声,感叹道:“这小伙子长得跟明星似的,怎么脾气这么差。”
李含烟随口给游柏挣了点面子:“他脾气还好吧,估计是给屋里那位气着了。”
“那也不行。”妇人还是摇头,“男人嘛,没点肚量怎么行。不过小伙子还年轻,以后应该就稳重了。”
李含烟:“是是是。”
见李含烟没什么反应,妇人主动凑过去,悄声问她:“姑娘,你说的婚约对象,是他们俩中间哪一个啊?”
李含烟捣药的手一歪,药杵捣在了石臼边上。
“不是……他们两个都不是。”
“哎哟,姑娘你可别骗我。”
妇人半点都不信她的话,“我可是已经听说了,你前两天才摔下山过
吧?都说屋里那个小伙子是跟你一起摔下去的,找到你们的时候人家还护着你呢。”
李含烟:“那是……呃,没错。”
妇人继续道:“我这两天观察过了,两个小伙子都长得挺漂亮的,配得上姑娘你。不过论脾气嘛,刚刚那个脾气差了点,屋里那个脾气不错,我送饭进去的时候他还笑着对我说谢谢呢。”
李含烟听了一耳朵这妇人的分析,只觉得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底。
“姑娘别害羞,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孩子都生了两个了。”妇人倒是兴致勃勃,“我也不和别人说,实话告诉姨,你喜欢哪个?”
李含烟呵呵笑了笑,把问题抛回给了妇人:“那姨你猜猜,我喜欢哪个?”
妇人想了想,在李含烟耳边悄声说:“我猜啊,是屋里那个。”
李含烟一愣:“……我这两天都没进去瞧过他,药都是让您给换的,您怎么……”
妇人笑道:“你们年轻姑娘家的心思还不好猜?越是藏着掖着呀,心里就越喜欢。姨看得出来,你们这是闹矛盾了吧?”
李含烟拿药杵在石臼里捣了捣,也像是拿东西在自己心里捣了一阵,不得不承认妇人说对了一半。
是喜欢,
但也的确是存在矛盾。
但这矛盾似乎不能用“矛盾”这个词来描述,它本身比矛盾更深一层,也更难以解决,否则不会到现在还拖拖拉拉不能彻底解决。
妇人自顾自感叹道:“你们年轻孩子,哪有什么很深的矛盾?又不是什么杀父之仇,坐下来好好谈谈,把心结解开,自然也就好了。”
李含烟叹了口气,心说要是真的能坐下来谈谈就能解决就好了,事到如今她依然不能原谅云慕曾欺骗自己。
她以为的两情相悦,其实是别有用心,这让她始终迈不过去心里那道坎,始终如鲠在喉无法释怀。
但是嘴上李含烟还是附和着妇人:“您说得对。”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声音淡淡问道:“在说什么?”
李含烟转过头:“你怎么出来了?”
云慕支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拐杖,虚虚吊着一条腿,也依然站得潇洒写意,完全看不出一点先前在崖底的狼狈来。
“听说情况不是很乐观,出来看看。”
云慕支着拐杖往前挪了一步,这下就没有单单站着那么潇洒了,看着有点艰难可怜,好像还因为伤腿作痛皱了皱眉。
李含烟本来没有起身的意思,他不顾
自己的伤势非要下地,不遵医嘱,痛的是他又不是医生,不如让他吃够苦头。
但妇人倒十分着急,连声“哎哟”,却也不去扶,拼命扯李含烟的衣服,还给她使眼色。
这暗示得太过明显,云慕都看出妇人的意思了,于是微微笑了笑,道:“没事,我自己知道分寸的,随便看看就回去躺着。”
他都这么说了,李含烟索性不再看他,漠然道:“哦,那你自己注意。”
云慕脸上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妇人表现出了十足的惋惜,很有点看着自家子女不争气的样子。没能撮合一对小年轻,也不能真的任由伤号自己拄着拐杖走路,便自己上前去扶。
云慕道过谢,看着门外连绵不绝的雨幕,眉宇间透露出一点忧色。
“开始防灾了没有?”
“早开始了。”李含烟头也不抬,“人手不够,除了老人小孩伤病员,能用的人都被村长叫过去修堤了。”
云慕闻言便了然了,看了眼后院:“游柏呢?”
李含烟:“哪敢让大明星去做苦活,他笨手笨脚的也只会添乱,留在这里照顾你挺好的。”
云慕心道,比起照顾他的差事,游柏应该更乐意去做苦活。不过李
含烟说的也是事实,大明星连照顾伤号都不甚耐烦,更何况风里来雨里去地修建堤坝。
云慕稍作思量,心里便有了打算。
他也大致看出来了,虽然联系了县区政府,但这里毕竟偏远,且不说救援赶过来需要时间,照有些地方政府那个办事效率,此时有没有出动都还不一定。
不过如果有一些别的压力,那可能就不太一样了。
“大明星确实不能做苦力。”
云慕手指在拐杖上摩挲一阵,微笑着开了口,“不过在别的地方,他倒是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他这话说得像在打哑谜,李含烟懒得去猜他到底在想什么,直截了当道:“直接说吧,你想让他干什么。”
云慕转头看向李含烟,和她四目相对,眼神都柔和下来:“发挥他大明星的作用,给那边一点舆论压力,含烟,叫他出去一趟,拍点照片给我,形容越狼狈越好。”
李含烟明白过来他到底要干嘛了,稍作想象便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竭力绷着脸,道:“一肚子坏水。”
云慕莞尔一笑:“哪有,这次可是关系着好几个村庄的存亡问题,只能算是谋略得当。”
李含烟倒是没再过多置喙,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