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赌赢了，你父亲不是什么坏人，把我收养过去之后一直待我很好。”
云慕讲到这里，眼睛已经闭上了，声音一点点低下去，“他给我取名叫云慕，再之后你就都知道了。”
回忆很长，云慕只是简单挑着无关紧要的部分讲了，更多的部分也就没必要赘述。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温度降低的原因，还是回忆往事太伤神的原因，他烤着火也觉得身上很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李含烟发觉他精神不好，探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你发烧了。”
云慕对此没什么反应，闭着眼睛好像又睡了过去，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他一直背靠着洞壁，看起来毫无异样，这会儿突然发起烧来，李含烟难免要检查一下他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外伤。稍微往他背后摸了一把，一片潮湿，拿出来一看手上沾了不少血。
如果是小伤，这会血早该止住了，摸也只能摸到凝固的血块。
李含烟一时顾不上那么多，拽着他靠在她怀里，拿着一根燃烧着的树枝检查他背后的情况。
衣服已经划烂了，皮肉山划出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大部分都
不严重，已经止了血，只有靠肩胛骨的那块有个口子，约莫六七寸长，还有点深，这会还在往外面渗血。
李含烟抿着嘴唇，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别扭，如果在检查腿伤的时候一块检查了，现在估计都不会这么麻烦。
云慕身上的温度着实有点高，人这会估计都有点烧晕了，安安静静的没发出一声响。
身上没带银针，只好空手按着穴位勉强把血给止住了，但要是短时间内不真正药敷止血，估计出血会更麻烦。
山洞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也差不多该停了，但是游柏回去搬的救兵到现在还没找到这里来，有可能还得他们自己出去碰碰运气。
就这么呆到了柴火烧尽，李含烟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走到云慕旁边，试探性地碰碰他的脸，出声喊他：“云慕，醒醒。”
云慕先是不太舒服地皱了皱眉，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因为太过疲惫双眼皮的褶子都深了不少：“怎么了？”
李含烟直截了当告诉他情况：“雨快停了，火也烧完了，游柏还没带人过来，我们可能要出去碰碰他们。”
云慕因为发烧反应迟钝了不少，但还是理解了李
含烟说的话，点了点头，撑着洞壁就要站起来，结果身上乏力，左腿也还伤着不能使劲，一下子没站稳，差点跪下去。
李含烟伸手扶了他一把，顺手把他的手臂绕到了自己肩上，用自己的肩膀给他卸去一部分重量，转头问他：“能走吗？”
云慕轻轻点了点头：“能。”
李含烟就这么扶着一个残了半边的伤者，几乎是一步一挪地往前走。因为雨还在下，手上点着火的树枝也不顶用，火很快就灭了，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云慕呼吸很重，听起来就像在呼呼喘气，还分神问她：“天这么黑，没问题吗？不会迷路吗？”
李含烟：“可能会迷路。”
云慕：“……”
“但是没办法了，必须走。”
李含烟支撑着云慕身上的重量，勉力开口，“那地方是崖底，如果上方发生滑坡，我们直接就得被埋在那里。我出去找树枝的时候大致判断了一下方位，要是不出意外是能走出去的。”
云慕挑出了重点词汇：“不出意外。”
李含烟又重复了一遍：“不出意外。”
“好吧。”
云慕还有心思轻轻笑了笑，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脸，声
音就格外清晰，“那就麻烦你了，我帮不上忙，出意外也就没办法了。”
李含烟没好气地呛他：“你闭嘴吧，少说些不吉利的话。”
云慕：“遵命。”
两个人在黑夜里摸索着前行，雨好像并没有要停的趋势，反倒好像又要下大了。李含烟心叫不好，因为着急稍微加快了些步子，于是又碰到了云慕的伤腿。
云慕没忍住低声“嘶”了一声，李含烟立刻反应过来：“又碰到你的伤了？对不起，但是我们必须快点了，雨又要下大了。”
“没事。”云慕止住她的话音，“你仔细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李含烟仔细去听：“什么声音？我没听见啊。”
云慕：“声音近了……是有人在喊你的名字！”
李含烟又仔细听了一阵，眼睛一点点亮起来，果真隐隐约约听到“李含烟”三个音节，往前面仔细看，看能看到一点灯光，在浓稠的夜色里格外明显。
“是有人来找我们了，快点走吧。”
李含烟抑制不住获救的欣喜，朝着声音来源大声呼喊，方便他们能够找过来。
“这里——我们在你们北面一点钟方向——”
那边应当也听
见了，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回应。
但是还没等李含烟高兴多久，在雨声当中好像混进了别的什么声音，最先像是隐忍不发的闷响，而后声势逐渐增大，直到完全无法忽略这个声音的存在。
云慕自然也听见了，强行撑起自己的伤腿，拉起李含烟一瘸一拐地就往前跑，边跑边喊：“别傻了，赶紧跑！”
即使云慕没什么相关的经验，也知道这种声音代表不了什么好事情，本能驱使着他赶紧离开，即使是腿上宛如撕裂一样的疼痛，在这种恐惧之下都已经顾不上了。
李含烟已经明白了这声音后面代表的意义，心神震动，已经顾不上其他了，只知道拖着云慕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离这个声音越远越好。那边前来施救的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呼喊的内容由最初的名字变成了一片惊惶的喧哗。
在喧哗和恐慌之中，混在雨中的声音越发明晰起来，那声音来自山头，来自大雨，来自滚滚下落的山石，来自倾倒而下的泥水。
轰隆隆的巨响伴着胸腔里的心跳，一片阴影从后面追赶上来，即将追上正在拼命奔跑中的人，离追上也只有一步之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