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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头是血的中元节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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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山意老老实实的学了几天后,家里又有事了。

秋禾一大早从床单堆里挣扎出来,一看手机,又请假了。

她撇撇嘴,闭着眼睛又睡了会儿,一不留神儿睡到了八点。

到书店学了没几个小时,秋爸就打电话来说有事让她回家一趟。

一点过后,一家三口带着纸元宝和鞭炮来万寿山墓园给爷爷奶奶扫墓。

“平时不都是农历15才来吗,今年怎么要提前一天呀?”

穆妈进了园子就格外小心,瞪了秋禾一眼,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秋爸:“现在不是传染管的严吗?提前一天来人没那么多。”

秋禾无奈耸耸肩,在墓碑里找爷爷奶奶的位置。

“爸,妈,七月十五回家来看看,家里给你们做了大餐!孙女也回来了,一起聚一聚。”

上次来扫墓还是清明,隔了这么多天,墓碑前的贡品都空了。

上供用的餐盘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姑妈给爷爷买的仿真玫瑰花束也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墓碑上爷爷微笑,奶奶严肃。

一家老小二十几口,所有的孙女,媳妇,孙子,女婿的名字都刻在上面,可他们已经好久没见了。

时间把亲情拉得好远,把爱人也拉得好远。

父母在墓碑前翻动火桶,桶里的火焰烧得很旺,托着不真实的空气,墓碑上的字迹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站在父母身后,看着爷爷奶奶的遗像,火苗卷着黑烟,烤的人视线模糊。

她还记得中考考的很差,却一点儿也不难过,在街角偶遇到爷爷缠着他买烤肠的情景。

那是爷爷最后能在大街上自由闲逛的时光,也是她最后能肆无忌惮无理取闹的时光。

再不会有了。

无论任何时候,爱你的人总会带着你的天真和任性一起离开。

她在心里默念:“今晚来我的梦里吧。”

依旧是爷爷微笑,奶奶严肃,他们一动不动,永远离开了。

秋禾放下手中的花和果篮,经过爷爷奶奶墓碑旁一排排长眠的邻居们,到墓园角落的水池洗餐盘和花束。

午后的阳光洒满了墓园的每一个角落,来扫墓的人很多,墓园并不安静。

一只母猫在给刚出生的小猫舔毛,几只看门狗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墓园管理处晾晒的咸鱼干。

她回头看着父母,他们嘴里念念有词,伛偻着布置鲜花。

他们像两棵牢牢地守着传统的冬青树。

空中飘着元宝纸钱的余烬,这是个蓝天白云下闲适的午后,逝去好像也不算太过悲伤。

三个人磕完头,在刚洗好的盘子里摆上贡品,静静地等着黄裱纸烧完。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那边怎么回事儿,这么吵!”

“哭丧吧,墓园怎么会有人打架。”

秋爸向来不爱看热闹,连忙拉住穆妈让她别多管闲事。

穆妈不予理会,甩开了秋爸的手。

“我听着像打架,我去看看,这保安真是的,也不管啊,能帮就帮,别出大事。”

她摆摆手让秋禾先回到大门口的车上等着,冲着人群大步流星的走去。

秋爸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上前打听。

秋禾嘴上应承着,并没有回车上,跟在穆妈的身后,小步子超前移着。

穆妈因为爱伸张正义,没少吃亏。可是遇到不公平,她还是二话不说,两肋插刀。

穿过大概六七排墓碑,走到了D区。

无论是面积还是售价,D区的都比不上爷爷奶奶那边。

几年前爷爷去世时,算命先生来看过。

他说D区风水不佳,不利子孙,埋在这里的多数是些死于非命或者无后的人。

穆妈大骂粗口,张牙舞爪的推开围观的人群,拽住了混混挥在半空中的拳头。

“你说你这么大个子,欺负个孩子算什么回事?”

混混见是个中年妇女,非但没停下来,骂得更凶了。

“找死呀,老太婆,算个什么东西,多管闲事儿,给老子滚。”

混混一把推倒了穆妈,秋爸扶着穆妈站起身,决定要和混混拼了。

“你说什么?你他爹的再说一遍。”

穆妈向来不怕事儿,秋爸拿着火钳挡在穆妈身前。

混混儿人多,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孩儿,都处在不懂法也不要命的年纪。

跟班儿们各个儿晃着手里白闪闪的砍刀,嘴里不干不净句句挑衅。

人头攒动,秋禾见穆妈声音越来越大,急匆匆的冲了上来。

这次秋禾总算看清了,被教训的是她的好朋友。

他被围在中央,衣服上裹满了血迹和尘土。

他背对着她和领头的混混红毛儿扭打在一起,用尽全力的护着面前的墓碑。

墓碑上没什么装饰,只是简简单单的雕刻了生辰年月。

墓碑的主人是个中年女人,叫魏秋云。

和相邻墓碑上的父慈子孝相比,这张遗照显得古怪,墓碑显得孤寂。

蓝色背景上是一张像素极低的愁云满布的脸。

照片上的她扎着低马尾,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灰西装。

她的世界只有儿子,墓碑上也是。

“不论什么理由,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年轻人就是不对!别打了,再打就出事了!”

穆妈和人拼声高,秋爸举着尖尖的火钳,护她在身后。

混混儿们个顶个儿的怂,却都不肯退后。

墓园保安见闹起来了,开着小电车过来维持秩序。

“别打了,怎么能在死人堆儿里打架呢?你们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欺负人,没教养。”

穆妈又义愤填膺得补了一句。

小混混们却笑了,拎着砍刀怼着保安的脖子:“想死吗?老头子,我问你是想死吗?”

头发花白的老保安立刻哑声,举着双手,哆嗦着两张嘴皮子让人半天听不清楚他说了些啥。

红毛薅了把T恤领子摸了摸黑红脸皮上流淌的汗,给喽啰使了个眼色,几个小黄毛一哄而上冲上去把秋爸穆妈推到在地上。

“装什么圣人呀,你这老妖婆一把年纪逞什么能,说了还不听,给我哥们儿在这儿犯贱。”

两个中年人没什么力气,身上都有些陈年伤,硬邦邦的仰头摔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黄毛们不解气,还踹了几脚解气。

秋爸和穆妈是老老实实体体面面的平头老百姓,没受过这样的屈辱,要反抗时,却没了力气。

混混儿们转头一起上阵,围着魏山意一顿踹打。

秋禾没见过人打群架,一边是流了好多血的他,一边是在地上哎呦喊痛爬不起来的父母。

她急火攻心,如地震崩塌般,不管不顾的大喊着推开人群,那些拳脚顺势落在了她身上。

“别打了,我说你们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穆妈看见她没有上车,心里慌张极了,也不顾自己的伤,挣扎着喊道:“有你小孩儿什么事儿,回车上去。”

她年纪虽大了,可看不得坏人欺负好人。也顾不得腰伤,硬是爬着站起身护住魏山意。

秋禾搀扶起秋爸,跑去挡住杀疯了的混混儿们,低头刹那魏山意那满布血丝的眼睛钉子般砸向她。

他下意识的回避,似是羞愧,似是无可奈何万般悲凉。

很多年前,秋禾就知道。

人的自尊心超越一切。

他魏山意温和的表面下是一只紧紧攥着的叫做自卑的拳头。

没有人愿意被在乎的人看到自己被打得鲜血淋漓狼狈模样。

以己度人,他薄如蝉翼的自尊在她的感官上飘着。

她没有和他相认,只是狂喊着:“警察来了。”

混乱中太阳被阴云遮蔽,狂风大作,沙石浑浊,视线模糊。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敢去想。

他握着拳把她朝安全的外侧推,可推不开。

秋爸缓过劲来,驼着背挡在两个孩子面前,用火钳指着红毛儿的脑袋。

红毛儿无赖的笑了起来,点燃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愤愤得把烟把儿甩在魏秋云墓碑的照片上。

见义勇为的人很少,只有他们三个人留守。

围观的人却越来越多。

红毛见人围得热闹,同围观的人群叫嚣着,笑得狂妄,拎着棍子砸着墓碑,破口大骂。

“去你妈的,就你这个小野种也配跟许尚抢房子,你算老几呀?”

魏山意抬眼瞥到了遗照上母亲哀怨的双眼,脖子上青筋暴起,一双眼睛被怒气割的血红。

他用尽了力气,拎着周边的一只酒瓶站起来,对着嚣张的混混脑袋猛的击碎。

跟班儿们见状又再次一拥而上。

他硬着头皮一拳又一拳砸在领头儿身上。

又是一轮恶战。

“小杂种,你也不看看,你姓啥,趁早给老子搬出去,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围观的人群也乱做了一团,有人劝魏山意前途重要赶快服软,有人和小混混说情,有人在普法。

警笛声在园外急促响起,热火朝天的骂战一瞬间静了下来。

一群人在墓园里做鸟兽散。

男生站起身来,给穆妈秋爸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穆妈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穷不能志短,打起精神好好活,你这样的家庭虽然可怜,但总能再站起来的,阿姨相信你。”

从小到大,穆妈总喜欢用同情的语言的表示她的关心。

她给秋禾单亲丧父的同学送过旧衣服,给秋天赐的乡下同学抓过糖果。

或许是高高在上的怜悯能给她的生活带来慰藉,她总在对别人生活一知半解的时候说出让人难堪的话来。

魏山意点点头,擦了擦嘴角额头的血,看了秋禾一眼,嘴角扯着笑了下。

秋禾并没说话,她厌恶说教。

即使从小到大这样的场面见了无数次,她却依旧手足无措,只能狠狠地咬了咬下唇,迅速低下头去。

他跟着警察走了。

望着魏山意从一侧离开,穆妈叹了口气,转过脸教训秋禾。

“不是让你在车里等吗?伤到你了怎么办?”

“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这群人怎么这么坏。”

她手里接过秋爸手里剩余的祭祀用品,眼睛还跟着警车的方向。

拍了拍袖子上的尘土,痛劲儿还没缓过来,迈步子的时候差点又摔了。

秋禾看着爸妈身后的脚印和尘土,心理说不上来的酸楚,她连忙跟着给他们拍打衣服,搀扶着他们朝前走。

穆妈似察觉到秋禾的不开心撇开了她的手臂,尴尬得笑了笑。

“怎么样,你妈我宝刀未老吧?”

秋爸看着穆妈乌青的额角,叹了口气:“还宝刀未老呢,回去擦药,今天可真晦气。”

“让你爸滚,每回跟他聊天都要把我气住院!”

三个人到管理处门口,归还焚烧桶。

穆妈想到之前领头儿胡言乱语的诅咒,又怒火中烧起来。

“你说这些混混儿,都怎么长的?”

秋爸哼了一声:“不知道那男孩怎么惹到他们了,这群人乱得很。”

“什么呀?这男孩儿就是之前百货大楼门口出车祸的那对夫妻的儿子,你不知道吗?他妈和秋禾姑父下岗前还是同事。”

“你怎么知道?”

人脉广是穆妈在秋爸面前成就感的一大来源。

她略带得意的“啧啧啧”起来。

“咱们刚成家的时候,电视机就从那男孩儿他妈那儿买的。我刚刚认出来了,那时候百货大楼还没改私呢,九几年吧。后来秋禾幼儿园,我从那女的柜台过的时候,她还抱过秋禾呢。这女人这些年过的苦啊,遗像还是当时的工作照。”

“之前好像就在三小家属院那住,她丈夫要离婚她不愿意,天天被打,那时候秋禾好像也快小学毕业了吧。”

“你看,咱家秋禾,跟这种男孩比,幸福到哪里去了。”

穆妈小声又补了句:“这样的孩子心理都不健康,以后也不会幸福,欸,都是孽呀。”

警车在身后的小门,警察们在做些登记,一群管理员都在帮忙。

穆妈秋爸还没回来,秋禾一个人站在门口。

按细阳的规矩,上完坟后不能回头,以免亲人挂念。

她还是心有余悸,回头看了看警车的方向。

小混混儿们还是出口成脏,乐嘻嘻的朝着他大笑。

“草,条子装装B罢了,你该干啥自己明白,哥几个儿也不是第一天进去玩,又不收门票又不收住宿费,哪儿不是玩儿呀。”

“严肃点儿!”

签字的警官一声吼,倒把得意洋洋的混混儿吓了一大跳,个个儿瞬间换了脸皮,老油条似的垂着脑袋,被扭送上了车。

魏山意低着头在她右斜后方站着,一脑门儿的血。

她突然吓了一跳,他不会听见了吧,他大概已经听见了。

接着,警车开走了,在农田间的柏油路上缩成了一个她看不清的黑点儿。

“闺女,想什么呢?赶快回去啦,上车。”

秋爸见秋禾愁眉不展,想她大概又晕车了,连忙从车座里拿出一袋洱宝话梅丢给秋禾。

“含在嘴里吃一颗,睡一觉,睡醒就到城里了。”

秋禾看着窗外没说话。

她知道不是所有跌倒在暴风雨里的人都想被人搀扶。

他要别人假装看不见,他的伤口只能他自己去舐,可是这次,怎么就这么巧。

当下,她不能直截了当,她没有这个能力。

她要假装认错了人,失了忆,假装成一个合格的演员。

她佯装毫不知情的给他发了条消息。

“咱们今天都好好休息休息……”

删掉,灭屏,叹气。

车上,秋爸把邓丽君的《奈何》调到最低音量。

“……有缘相聚,又何必长相依,

到无缘时分离,又何必长相忆……”

车外是郊区农田的泥土味,和车里劣质的柠檬香氛混在一起。

晕车的感觉果然再次袭来,大脑皮层上攀附的神经被一个个不知名的刺挑了起来。

秋禾先是冷不丁得打了个冷战,继而无力得闭上眼睛,好安扶她过于兴奋的大脑。

“前几天,华源的一个老板问我说,穆会计你每年赚这么多钱,怎么不带着孩子移民呢?”

听穆妈又开始谈论“高大上”的话题,秋爸觉得有些害臊,装模作样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他一家都移民加拿大了,孩子们呀都基本上不用努力了。我说我难道不想啊,谁要是有那个钱,谁不想让孩子过得好呀。”

没有人捧场,也没人应答,穆妈对着车窗外的树影绘声绘色地表达。

“我天天这么辛苦,为了这个家辛苦了一辈子,你看现在说个话,都不配有人能搭理我。”

秋爸酸溜溜的捧场:“她晕车难受,再说了,谁有咱们穆会计厉害呀。”

“光我厉害有什么用?还得秋禾,秋天赐都厉害才行。”

穆妈回头瞥了眼靠着车窗的秋禾。

“等你考上研,我给你和你弟找两个条件好的对象,等孩子们都结了婚那才叫好。咱虽然没有人家那条件,但和你姑妈家那俩比起来,也不差。”

秋爸看着反射镜瞪了穆妈一眼,她说得正兴奋,完全看不见。

“反正呀,之前的苦日子我是不能再回去了,你和你弟也不能回去,我这么辛苦……”

“打住,妈,我不需要,你给秋天赐找就行。”

“秋天赐估计也不需要,从小就被一群小姑娘追。”

秋爸笑了笑,对儿子他骄傲得很。

穆妈翻了秋禾一个大大的白眼,语重心长地开始了说教。

“女孩儿要自尊自爱,爸妈给你找的才是最适合你的,你可别在外面学坏了,要是被人利用了,那可是要耽误自己的,名誉扫地,不光我和你爸蒙羞,你的一辈子也就完了。”

黑暗中,一把无形的闸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

秋禾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五花大绑的跪坐在角落里。

她猛地一惊,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在封闭空间里拼命吸气儿。

可肺就像是被胶水堵住了似的,一点儿空间都给她腾不出来。

她微弱的反驳淹没在了进城后的喧哗鸣笛声中,没人听得见。

回城路过的地方叫三角元,有一条以做正宗小吃闻名的街道。

临近人流量爆满的傍晚,小吃摊各自打着炫彩的灯光,摊前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秋爸和穆妈没再搭理秋禾,一起下车买三角元特色的葱油饼和麻糊。

秋禾却觉得眼前的景色像极了凛冬的清晨,热闹如湍流,猝不及防地剩下一个拖着沉重行李的人,她走在一条不怎么明亮的路上。

回到城区,按规矩一家人要去商场买点东西再回家。

“爸,妈,你们去吧,我去看书。今天还要给辅导老师交个作业。”

穆妈眼皮一抬:“你考研还要老师辅导呀,花钱吗?”

“不花钱,是熟人介绍的。”

“那和老师好好学。”

书店今天人很少,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当中没有魏山意。

他从派出所出来,简单包扎了下伤口。

回到家,镜子中湿漉漉的那个人终于卸下了云淡风轻的假装。

墓园发生的一幕,已永久铸进了脑袋里。

穆妈的仗义执言,许尚一家打手的“教训”,突然出现的秋禾,他们在身后的那些议论,警察的审问。

每个词,每个场景都在脑海中升腾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一次又一次的升空引起剧烈轰炸。

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一瞬间崩塌。

看着他和秋禾的聊天框,他原本是想和她道一声谢,可想了半天,还是苦笑了一声,没有进行。

世界冰冷,他此刻只想蜷缩起来,彻彻底底的消失。

生活在陌生人中曾是魏山意的最高追求。

多年来,他也确实如此,一直在漫无目的海面上漂流。

如果没有遇见她,他还会一直孤独下去。

可现在的他,做了一次命运的宠儿又被重重地摔下。

他失去了对生活的掌控感,不知道还要怎么面对她?

装聋作哑吗?

计划如他疗伤的冰袋上残存的冰渣一般,之前的憧憬碎得干干净净。

下午六点多,正是商场人气爆棚的时段。

秋禾拿着翻译笔记,在楼道里背书,跺脚驱散蚊子顺便喊亮感应灯。

这个时段的电梯异常拥堵,来客们干脆走安全通道。

中元节前夕,很多人撞见角落里念念有词的她都被吓得大叫。

秋禾隔一会儿就要和路人道歉。

再一次灯亮时,商场的物业杵在了她面前。

“这不是背书的地方,很多顾客和我投诉都被你吓到了。”

“不好意思。”

她有些遗憾的回到书店。

她想不通,在这里学习的同学到底都是些什么专业,每天只写写画画,从来不背书。

书店没有专门的背书室,前几天奶奶的老屋也已经租出去了。

在家背书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个年纪在父母面前忘乎所以的背书,再听他们评价她发音和学习态度是件很难为情的事。

老房子隔音不好,要是邻居好事过来瞎打听,就更雪上加霜了。

秋禾盘算了一下每天背书所花费的时长,林林总总算下来,也要六个小时。

也许,必须,要换地方了。

明天去自习室看看,毕竟梨子甜不甜,自己吃了才知道。

只要有一分希望可以提高自己,她都愿意试试看。

听说细阳中学小区高层里的那个很安静,全是埋头学习的考研党。

第二天,秋禾起了个大早,打开手机,并没有收到魏山意的消息。

“魏山意,记得吃早饭,我不提醒你,你就要忘了。”

没有任何回复。

秋禾叹了口气,心里很是烦闷。

他需要时间缓缓,不联系又能怎么样。

秋禾去了新自习室,到自习室时,天还早呢。

自习室黑乎乎的,她在一排排座位之间仔细考察,自己到底选哪个座位比较好。

走到角落里,秋禾突然发现背对她坐着的竟然是魏山意。

她从背后轻轻地拍了拍他:“你居然搬来了这里,也不和我讲,是要把我抛弃在那个书店吗?”

魏山意头上包扎着伤口,转过身来发现是她,惊讶之余只剩沉默。

秋禾明白自己太过鲁莽,转身想走。

魏山意拉住了她的胳膊。

再回过头来,两个人相视一笑。

所有暗流涌动的小心翼翼都消散了。

“魏山意,我们永远都不会吵架的,对不对?”

她站在他侧面,声音温暖舒宜,像冬天躺椅上的阳光,他靠着椅背闭着眼睛祈求时光就停留在这一刻。

可她还等着他的回答呢,他睁开眼睛,眼神锁在她身上,认真的点点头,冲着告慰的笑了笑。

他的笑容中和了他眼神里的狠绝凄苦,又可怜又可爱。

秋禾无限触动,胸中万般温情,几乎是下意识,刮了刮他的鼻梁。

“以后我保护你,你不想说就不要告诉我,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在你这边,你见识过虚荣心给我带来的难堪,我也见证过你的难言之隐,我们扯平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魏山意点点头,狠命地将呼之欲出的泪水假借着笑意塞回心里。

眼前的这个女孩看着他笑了,像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任务,欢呼了起来。

“除了我,别人的话你都不要听,也不要信。”

她只能说到这里了,父母的言论,她左右不了,这些年一直要为他们道歉。

他嗓子哽涨,唇舌涩哑,想说的话在喉咙里卡了半天,只化作一个“嗯”字。

秋禾交了五个月的费用,把书店的书都搬过来了。

晚饭时,两个人在黉学街吃酸辣粉。

秋禾还是没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额头上的伤口。

“还是很痛吧?”

她手轻轻软软地触摸着他的伤口。

呼吸仿佛骤停,不知是伤口还是心口微微的刺痛,继而他的心脏地震般狂跳。

他以为现在的自己还会和过去一样,受了伤后站在她面前会感到不堪。

可是并没有,在她面前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在乎。

她仿佛是世界留给他的最后一道安全网,他巴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毫无保留的和她分享。

把所有的过去都给她,所有的明天也给她。

永远和她在一起。

她没了以往吊儿郎当插科打诨的俏皮,轻轻地查看他的伤口像在哄小孩子。

魏山意满心的温暖,笑眯眯地让她专心致志的照顾着他的伤疤。

嘴角上扬时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啊”

他下意识的喊出了声。

“很痛吧,我吹一吹?”

魏山意嘴上喊着痛,嘴角却不受控的上扬。

秋禾察觉到了他的虚伪,无奈的白了他一眼,叹着气坐回位子上。

他喃喃:“真的痛。”

“真的?”

秋禾又相信了他的话,小心点抚摸着他额头的伤口。

“魏山意,明天早上恢复晨练好不好,没有你催我,我都懒散了。”

“好呀。”

“你受伤了,不要太剧烈,走一走就好。”

“好。”

他满眼都是她,无比温暖。

他恋恋不舍的感受她的善意,眼角不知不觉间又湿润了。

秋禾再一次救了他。

“谢谢你,秋禾。”

他胆大妄为无所顾忌的看着她的眼睛说。

十年前和十年后不一样,他终于抓住了机会。

回到自习室,大概是下雨了,自习室的几扇窗户紧闭,又冷又闷,没几个人坐在里面。

隔壁位子上的女生一边叹气一边哗啦哗啦的翻书,最后索性摔了笔,狠狠地后退转椅。

秋禾埋头做英语阅读,却感到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胳膊。

一抬眼,那女生顶着被挠成鸡窝状的头发,转着笔,笑着看她。

“快要预报名了吧?你状态好好呀,我都学不进去。”

女孩递给了她一瓶卡旺卡的芋泥奶茶。

秋禾朝身后的位子望了望,魏山意去背书室了,整个自习室只有她们俩。

于是她也放松了声音,开朗的劝解对方:“哪有,我是阶段性崩溃,考研不经历几次崩溃哪叫考研呀?你学什么专业呀?”

女生叫战闻嘉,新传三战考生,总是在崩溃和舒缓中不断地试探自己的抗压能力,最后一遍一遍收获失望。

“我有预感其实,这次也不例外,我都三年没回过家了,和父母说在工作,每次都是心想,这一把就成了,结果还是,好怕好怕。”

秋禾的不愿提及的噩梦也是如此。

“秋禾,你知道吗?尤其是我学了一天,可算结束了,突然大脑抽抽,想提问自己某个知识点,却啥也想不起来,可慌了,打心底里恶寒。”

“可不嘛?”

越聊越起劲了。

战闻嘉突然打住:“再聊十分钟就集体下线呀,时间宝贵,我加你微信,咱俩以后考完好好聊。”

“我陪着你,你陪着我,不到初试结束,谁也别放弃,都会考上的。”

闻嘉有些情绪化,看着秋禾认真的模样情不自禁的笑着哭了。

秋禾吓了一跳,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久都没和人聊天了,沟通能力有点瘫痪。”

秋禾收回手,酒窝再现,戏谑的看着她:“没看出来,你呀,各方面都很好,就差相信自己了,稳住,开始战斗吧!”

自习室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回到家时已经11点了,秋妈和秋爸破天荒坐在客厅里等着她。

“你这几天学习累了,妈妈给你买了件公主服,你试试看,好不好看?”

是一件满服绣白色衬衫,泡泡袖上缀着几颗珍珠。

穆妈不清楚秋禾的尺寸,衣服穿上后,一抬手就露肚皮,袖子勒得手脖上都是印子。

“妈,你审美没出问题吧?”

“什么?”

“没事儿。”

“你爸煨了鸡汤,你盛一碗喝了补补身体。”

“爸妈你们俩,今天没事儿吧?”

“你这孩子,对你好还不行?非要天天打你骂你你才开心?”

“当然不是。”

秋禾正要锁上卧室的门,穆妈又叫住了她。

“我说你也别一学学一整天,学的进去吗?”

秋禾浅笑了下:“哪有,我也运动了呀。”

穆妈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头:“你也管管你弟,他都大四了,四级还没过。”

秋禾房间的灯比所有房间都暗,她看不清这个家很多东西。

她背对着穆妈,低着头扶着门框。

“他不搭理我呀,给他发红包的时候倒是能回我个表情包。”

秋爸抬头剜了她一眼:“那你多给他发几个红包,你当姐姐的要有个姐姐的样子,他还小。”

秋天赐比秋禾小一岁,却可以在安全屋里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孩。

秋爸擦着脚,拖长声音:“你别老追着你弟斤斤计较,你多照顾照顾他,将来他会报答你的。”

“嗯。”

卧室门吱呀一声关闭。

穆妈继续在客厅聊着她的客户。

关了门,屋内屋外就是两个世界。

狭窄卧室最显眼的是两扇巨大的窗户,它把这里和外面完全隔绝。

睡到了半夜两点钟,秋禾突然一惊,脑子里闪过了作业这个词,今天搬书把作业给搬忘了。

她急忙把微信里姜哲发来的作业打开,这次是六百字的汉译英练习。

离五点还有三个小时,秋禾立刻起来。

翻了初稿,她又查了相似的材料,四点半发了过去,回到床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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