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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超过人与猴子的差别 无法共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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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中的暖炉将车厢内烤得暖暖的, 让人懒洋洋的,但同时也让马车内弥漫着一股难以说清,闻着令人不怎么舒服的气味。

一个丫鬟小心地道:“小姐, 要不……我掀开布帘?”

姬梓涵点头,道:“全部掀开。”

丫鬟急忙将布帘尽数掀开, 又打了个转,仔细地系在一起。

一股春风吹入马车中,姬梓涵感受着春风, 微微觉得有些凉,但马车内的气味立刻散去了,微凉的春风闻着都让人有些爽利。

丫鬟仔细打量姬梓涵的神情, 想了想, 将暖炉靠近了一些姬梓涵, 道:“小姐, 这样就不会着凉。”

姬梓涵点头, 望着马车外, 官道上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人, 见了长长的车队,有人立刻多远了些。

姬梓涵微微皱眉, 道:“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 后方的马车立刻停下了,前方的马车也发现了异常,缓缓停下, 有几骑飞快赶了过来。

一个一十几岁的年青男子仔细看了周围, 没见到异常,这才放宽了心,笑着问道:“姬家女郎, 可是累了,要不休息一下?”【注1】

坐马车能有多累?这所谓的“累了”,其实是“如厕”的另一种说法。

姬梓涵摇头道:“曹家兄长……”

她抿嘴笑了:“……其实,我只是见不得那些人……”

姬梓涵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站在路边的那些衣衫褴褛的穷苦人,招呼自家的仆役:“来人,拿一些吃食和衣衫给他们。”

那曹家男子赞不绝口:“久闻姬家女郎心善,今日一见果然是个顶顶心善的,像我这样的鲁男子怎么都想不到要给那些可怜人吃食。”

姬梓涵微笑着看了一眼那曹家男子,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对那曹家男子的鄙夷,做人要善良啊,见到穷人都不帮助,这良心在哪里?

其余停下的马车很快知道了姬梓涵停车的理由,好些人不屑地撇嘴。

一个贵女低声道:“姬梓涵就是喜欢这种花招。”

其余几个贵女用力点头,谁不知道姬梓涵最喜欢装腔作势,假装善良。

另一个贵女低声恨恨地道:“也就是她的马车在前面,若是在我们后面,哪里有机会让她假装善良。”

其余贵女用力点头,每次姬梓涵都要抢在其余贵女的马车前,自然是第一个看到穷苦人,第一个施舍吃食,显得她最善良。

一个贵女低声咒骂:“最可恨地是她踩着我们假装善良。”

一群贵女愤怒地点头。

贵女中位置最前面的姬梓涵施舍了吃食,其余贵女怎么做?

跟着施舍?衬托姬梓涵最善良也就罢了,那隐隐地姬梓涵是其他贵女的领袖感觉才让其余贵女抓狂。

一个贵女不屑地道:“别以为姓姬就高贵,姬家早就没落了。”

一群贵女用力点头,姬梓涵不就是因为姓氏经常傲视其余人吗?姬家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何况真论血统,谁家身上没有一丝姬氏血统。

一个贵女咬牙道:“反正我们绝不跟着姬梓涵做一样的事情。”

一群贵女用力点头,欢快地道:“我们就不理睬她,看她能笑多久。”

“对,我们就是不理睬她。”

“姬梓涵有本事找她的三个哥哥告状啊。”

“哈哈哈,她三个哥哥可不在这里。”

“我们都坐在一辆马车上有说有笑,就是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她心里一定气得要死。”

官道边,姬梓涵想起以礼待人,矜持着下了马车,走向那几个衣衫褴褛的可怜人。

几个仆役瞬间懂了,定然是贵女想要亲手将吃食递给可怜人,原本已经要送到可怜人手中的吃食立刻收了回来,站在一边等待姬梓涵。

那曹家男子跟在姬梓涵身后,略微慢了半步,他手里紧紧按着剑柄,恶狠狠地瞪着那几个一看就是流民的可怜人。

姬梓涵到了几个流民身前,柔声道:“你们饿了吧,这些吃食……”

一股臭气陡然涌向姬梓涵。

她几欲作呕,下一秒,又看到了那几个流民头发上像轻纱像蜘蛛网般的尘土,忍不住又退了一步。

姬梓涵又最大的忍耐力才没有尖叫出声。

那曹家男子暗暗叹气,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他急忙踏出一步,挡在姬梓涵身前,笑道:“姬家女郎仁慈善良,他们感恩戴德,没齿难忘。”然后伸手做势请姬梓涵回马车。

丫鬟急急忙忙将姬梓涵扶上了马车。

姬梓涵已经闻不到臭气,但心中依然惶恐,亲手解开布帘,隔绝了外界,这才深深地呼吸:“好臭!”

她心中愤怒,这些流民不知道洗澡吗?不知道洗脸吗?不知道沐浴熏香吗?哪怕没有吃的,哪怕没有干净衣服换,每日洗澡洗脸难道不是一个人最基本的礼仪吗?

这些贱人贫穷落魄果然是有道理的,一个人基本的礼仪都不遵守,怎么会获得成功?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姬梓涵冷冷的道,眼神中满满的不屑。那些人放弃了尊严,羞辱自身,自然会被所有人羞辱。

丫鬟用力点头,崇拜地看着姬梓涵:“小姐真厉害。”心中唯有苦涩。

车队继续前进,那曹家男子又纵马到了车队前方。

一辆马车中,一个年轻贵公子探出了脑袋,叫道:“子孝!”

那曹家男子笑着驱马靠近,道:“杜公子。”

杜公子道:“子孝,还有多久才到真定县?”

每日坐马车,坐得真心不舒服,晚上也睡不好,不论马车内还是在驿站客栈,哪里有自家的大床舒服。

那曹家男子笑道:“快了,明日就到常山国,而后顶多半日就能到真定县。”

那杜公子骂着:“胡轻侯最好知趣些,不然本公子要她好看!”

那曹家男子急忙附和着骂了几句,又有一辆马车上的贵公子对着那曹家男子招手:“曹仁!曹仁!”

他急忙赶了过去,又听了一个贵公子的牢骚和呵斥,心中愤怒又无奈,我难道是跑腿的?

片刻后,曹躁骑马从队伍的最后面赶了上来,不用看就知道曹仁心里的愤怒,低声道:“子孝,再忍忍,马上就要到了。”

曹躁这一行人是去真定县见胡轻侯的。

胡轻侯闹腾得太厉害,毫无理由地打了河内卫氏的子弟,仅仅凭借怀疑就杀了几个颍川士人,曹躁看得心惊胆战,却又莫名的舒爽。

那些豪门大阀的士人根本没将非豪门的人放在眼中啊。

曹躁对此愤怒无比。

他的祖父、父亲都是朝廷九卿以上的大官,按照家中有俸禄两千石以上的官员才算“豪门”的潜规则,曹家怎么就不是豪门了?

可曹家很明显是被排斥在豪门之外的。

在曹躁的父亲这一辈,曹家多有侍中之类的高官,太守之流不知凡几,到了曹躁这一代,除了他自己,还有几个人在朝廷有官职?

而曹躁自己的官职也是很难说出口的,“议郎”这个职务虽然不是最低品级的,但是也好不了多少,更糟糕的是他似乎没有向上的空间了。

因为豪门大阀坚决地拒绝了他的融入。

曹躁的烦躁中,胡轻侯肆意羞辱门阀士人的行为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难道与门阀士人作对也能成为朝廷高官?难道不依靠士人也能治理天下?

曹躁很想亲眼看一下胡轻侯是如何脱离士人治理地方的,若是真的行得通,他何必苦苦地抱士人的臭脚?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曹躁要去真定县了,一时之间无数门阀公子找上了门。

一群贵公子惊喜地问道:“孟德,你是要去刺杀胡轻侯吗?就知道你与本初关系最好,一定会替他报仇的!”

曹躁死死地看那贵公子,我能说我是去学习的吗?

不替友人报仇大家都理解,自己的命总归比友人的命值钱,但是与杀友仇敌为友,那就太忒么的无情无义了!

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怎么在铜马朝立足?

曹躁唯有挤出最认真地表情回答:“刺杀是不行的,陛下护着胡轻侯,曹某不能在原本就暗潮汹涌的朝廷中火上加才薪,曹某只想当面痛骂胡轻侯几句。”

一群贵公子用力点头,实在不行就泼水啊,胡轻侯对泼水容忍度还是很高的,没见到胡轻侯斩杀了杨赐杨彪杨休。

一群贵女找上门:“我等也要去痛斥胡轻侯!一个女子不学《女诫》也就算了,谁也不会苛求一个山野丫头懂礼,但是一个女子怎么可以打人杀人?我等一定要当面痛斥胡轻侯!”

一群贵女想过了,只要不动手杀人,泼水什么的其实只要有心算无心,胡轻侯一定来不及反击的,我们泼了水就走,胡轻侯除了大骂发飙,还能拿我们怎么样?

妥妥地拿胡轻侯刷名誉的机会啊。

就在一群贵公子贵女的完美计划中,“泼水旅行团”组团完毕,一大群贵公子贵女热切地从洛阳出发向真定县而去。

曹躁看着一大群兴奋无比的贵公子贵女,目瞪口呆,他真的没想和胡轻侯闹僵啊。

曹躁扯着曹仁快行一段路,到了队伍的最前方,这才低声道:“子孝,你先行一步,与胡轻侯细细解释。”

曹仁轻轻点头,曹家与胡轻侯无冤无仇,说不定还能借机攀附皇帝,怎么可能因为一群愚蠢的贵公子贵女断了自家的机会。

他低声道:“放心,我会办妥的。”

曹仁微笑着,只要与胡轻侯分说明白,然后让胡轻侯找个地方躲几日,事情不就搞定了?

曹躁带人泼水胡轻侯,可是找不到人,这非战之罪对不对?

而且大可以宣传是胡轻侯怕了他们,提前避开了,岂不是完美地刷了名誉。

曹仁低声道:“车队的速度慢些,我立刻带人出发。”

曹躁点头,看着曹仁带了数骑纵马疾驰,心中有些酸楚。

以曹仁的勇猛足以封侯拜将,可惜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在曹家竟然失效了,曹仁就是一个庶民而已。

身后的马车中传出了一阵惊呼,曹躁急忙勒转马头跑了过去,心中很清楚一定又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几日后,车队慢悠悠地到了真定县。

一身呼哨,数千人从四面八方跑了出来,拿着棍棒刀剑围住了车队。

有人大声叫道:“就是你们想要行刺胡县尉?”

有人挥舞刀剑,厉声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有人手中的棍棒虎虎生风:“进了真定县,就是进了龙潭虎穴!”

姬梓涵浑身发抖,怎么就被胡轻侯知道了呢?这可怎么办?

她脸色惨白,现在说只是路过有人信吗?

曹躁厉声道:“我等就是来杀胡轻侯的,今日来了,就没想活着回去!”

姬梓涵又是佩服又是愤怒地看着曹躁,虽然你的忠义让我佩服,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啊,战略撤退会死啊?

一群门阀贵公子贵女一齐叫嚷:“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姬梓涵看着众人悲壮的神情,心中一团火焰渐渐燃烧。

围住车队的人群中有人叫道:“莫与他们废话,带他们去见胡县尉!”

数千人叫着,将马车中众人拖了下来。

曹躁厉声道:“莫要碰我!我自己回走,不就是死而已吗?曹某难道会怕死?”大步而行。

一群贵公子贵女仰面而笑:“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今日是也!”甩衣袖,跟在曹躁身后,衣衫笔挺,脚步稳健,丝毫不见仓惶。

姬梓涵眼睛都冒光了,大步跟了上去。

长街上,胡轻侯坐在高台之上,冷冷地俯视车队的人,仰天大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一群贵公子贵女怒视胡轻侯:“谁与你是朋友了?”

胡轻侯眼睛闪烁着诡异地光芒,一把匕首舔来舔去,狞笑道:“胡某杀人无数,没想到一群菜鸟也敢前来刺杀胡某?”

姬梓涵心都要停止跳动了,变态啊!

曹躁大笑道:“生又何欢,死有何惧?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一群贵公子贵女傲然盯着胡轻侯,丝毫不减士人风度。

崔阀公子眼神如刀,厉声道:“胡轻侯!你丧尽天良,不配做人!”

姬梓涵惊讶地看着崔阀公子,不是说好一言不发,泼水就走吗?为什么开始骂人了?就不怕胡轻侯杀人吗?

王阀公子重重挥袖子,厉声道:“胡轻侯,你毫无人性,你猪狗不如!”

姬梓涵更佩服了,想不到王阀公子性烈如此。

郭阀公子拔剑斩石头,双目通红,喝道:“我郭寒山若是不能斩杀胡轻侯,当如此石头!”

一剑砍下,石头没事,碎末都没有,剑断了一个角。

姬梓涵鼓励地看郭阀公子,再来!

一群贵女从人群中挤出来,愤怒地瞪着胡轻侯,手指几乎要伸到她的鼻子上:“女人当守三从四德,你知道吗?”

“你读过《女诫》吗?知道女子的本分是什么吗?”

“你知道你给天下女子丢脸了吗?有你在一日,天下女子就蒙羞一日!”

姬梓涵惊愕极了,想不到这几个人竟然有此胆量,她是不是也该上前喝骂几句?

胡轻侯大怒:“竟然有人敢在胡某的地盘大骂胡某,难道胡某的剑不锋利吗?来人,将他们统统拿下砍了!”

一群贵公子贵女傲然看着胡轻侯,丝毫不惧。

一个贵公子负手而立,抬头45°角看天,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威武不能屈,何惧生死?”

另一个贵公子轻轻叹息,道:“生者,我愿也,死者,我惧也。大义当前,韦某取义求死也!”

又是一个贵公子冰山般的眼神中露出一缕温柔:“我死之后,请诸君取我血衣回家,告诉我未过门的妻子,杜某为国而死,虽死而无憾。唯一可惜的是就是误了她,请她早早另觅佳婿。”

胡轻侯暴怒:“你们真的不怕死?胡某要将你们的血肉一块块割下来!”

跳下高台,手持利刃,大步走向众人。

“噗!”一盆冷水泼在胡轻侯身上。

胡轻侯惨叫:“谁这么大胆?”

一群贵公子贵女厉声道:“头可断,血可流!胡轻侯,我等与你不同戴天!”

姬梓涵激动得浑身发抖,想不到这些人竟然个个都是英雄好汉!

一大群贵公子贵女傲然面对胡轻侯,视死如归,顺便拿眼角瞅姬梓涵,有这么一个见证人,吾名当传遍天下。

一群贵女得意无比,大家都在玩,就是不带你,哈哈哈哈!

曹躁和曹仁内心尴尬无比,胡轻侯实在是有些过于善解人意了。

姬梓涵看着一群同行者个个锐身赴难,浑身血液都沸腾了,撸袖子,叫道:“胡轻侯,我今日要打醒了你!”

胡轻侯瞅姬梓涵,然后瞅曹仁,喂喂喂,没这个项目啊!

曹仁面无表情,这个家伙没付钱,是路人甲。

一大群贵公子贵女死死地看姬梓涵,你疯了?

姬梓涵傲然道:“大家都来自洛阳,自当同生共死!”

一大群贵公子贵女死死地看姬梓涵,谁忒么的要与你同生共死!

胡轻侯看着激动的姬梓涵走向她,挥手,一群护院立马将姬梓涵拿下。

姬梓涵犹自大叫:“胡轻侯,我不怕你!你杀了我吧!”

胡轻侯瞅曹仁和一群贵公子贵女,要加钱!

曹仁和一群贵公子贵女坚决反对,这个路人甲与我们无关,你要杀就杀,凭什么加我们的钱?

胡轻侯大怒,难道真的杀了她?只杀一个,不杀你们,说得过去吗?

一群贵公子贵女毫不犹豫,说得过去!

曹仁忧伤地看着胡轻侯,就当买十增一行不?

……

数日前,曹仁离开车队后一路疾驰,到了晚间就赶到了真定县。

胡轻侯瞅瞅曹仁,没有一丝见到名人的激动,淡淡地道:“崔阀、王阀、郭阀、韦阀、杜阀等等门阀子弟想要泼胡某一身水刷名誉?”

曹仁苦笑,胡轻侯这是怒了?他认真地道:“胡县尉当世人杰,勿以凡人为忧,不如且避其锋芒,日后定然是一件美谈。”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曹仁,道:“躲?胡某为什么要躲?”

曹仁倒抽一口凉气,糟了!猜错了!

胡轻侯在京城与杨赐杨彪杨休泼水大战,毫不生气,那是因为杨赐是太尉啊!

“某年某月某日,我在某条街上泼了本朝太尉一身水,他像只落汤鸡,哈哈哈哈!”

与位高权重的太尉互相泼水,足够吹嘘几辈子了!

可那些大门阀的贵公子贵女算老几?被他们泼水妥妥地就是羞辱!

曹仁暗暗叫苦,何况这是在胡轻侯的地盘羞辱胡轻侯。

堂堂县尉被一群外来人打脸,胡轻侯怎么可能忍受?

那些京城来的贵公子贵女与颍川士人相比,又算老几?颍川士人都被胡轻侯斩杀了,杀几个贵公子贵女简直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曹仁急忙挤出最温柔最崇拜的眼神:“在下久仰胡县尉气度恢弘,才华盖……”

胡轻侯打断道:“给多少钱?”

曹仁继续道:“……才华盖世,武艺高强,温柔善良,有君子之风……啊?啊!”

胡轻侯认真道:“这世上所有事情都有一个价钱,只要价钱合适,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盯着曹仁的眼睛,热切地道:“胡某有一个好主意,不如胡某展开一个打脸业务,想要泼水就泼水,想要骂人就骂人,只要金钱到位,胡某一向很好说话的。”

曹仁呆呆地看着胡轻侯,这不是唾面自干,这是臭不要脸和死要钱。

他认真地问道:“胡县尉何以如此?”

胡轻侯泪水都要下来了:“胡某也是没办法啊!”

“这年头做什么都要钱!钱!钱!”

“胡某养了三四千人,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今日又要吃掉多少粮食,烧掉多少柴火。”

胡轻侯悲伤无比:“胡某还以为自己是有些家底的,没想到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坐吃山空!”

胡轻侯觉得自己已经非常非常非常得会赚钱了,从洛阳到真定县,简直是一路“金”风啊,捡着钱就到了真定县。

可是细细计算,她得到的钱财并没有想象得丰厚。

温县的几个门阀倒是倾家荡产求胡轻侯原谅了,可是这几个门阀本身就被袁韶吸血,没有剩下多少家当,胡轻侯只吃到了残羹剩饭,能够得到多少钱?

河内郡内其他门阀倒是有钱,可只是一次“诚意”合作而已,能够给多少?还要被蹇硕和十常侍分走一部分。

养着三四千人的花销也不需要说了,衣食住行,说出来都是泪。

这耕种田地竟然也是个大坑,牛马,农具竟然都是吃钱的大爷!

牛马需要吃上好饲料,也就是豆子;需要配兽医,不然牛马病了足够胡轻侯哭死。

胡轻侯已经是尽量从县衙中揩油了,农具种子能从官府拿的就从官府拿,可是小小的真定县从来没有想过要大规模助农,库存的农具种子少得可怜,只能老老实实花大钱购买。

锄头、铁犁什么的,哪怕是官营铁匠铺的库存量都不大,又赶时间,只能花大钱给加班费或者收购其他人的现货,这虽然贵了些,还能接受,毕竟是一次性支出。

可该死的锄头和铁犁极其容易损耗,尤其是在集体农庄疯狂地使用率以及铜马朝垃圾般的铸造技术下,这损耗更是超出想象。

胡轻侯每日扔在集体农庄的钱真是想都不敢想,每一日都在榨干她的钱财。

胡轻侯已经认真思索努力搞一些简单方便的现代工艺品捞钱了,不然迟早被农庄这个吞金兽榨干了。

可惜胡轻侯想到的肥皂、玻璃、家具什么的或者容易山寨,或则缺乏市场,或者需要时间研制,怎么看都不能解决燃眉之急。

曹仁听着胡轻侯的苦水,不仅仅是感同身受,简直是起了知己之感,看胡轻侯的眼神瞬间不同了:“不错!只有钱财才是最重要的,缺什么都不能缺钱!”

虽然他出身的时候曹家已经富贵了,可是看看曹家和夏侯家中的穷鬼们,分分钟就知道没钱是多么的可怕。

曹仁眼睛放光,真诚地道:“曹某这辈子最爱钱了!”

爱钱这些话别说世上没几个人理解,就是曹躁都不理解他为什么爱钱,可是他就是爱钱啊。

曹仁看胡轻侯的眼神火热,知己难求,要不要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

胡轻侯眼神同样火热:“我们合作,你负责带人上门泼水,骂人,骂街,我负责挨泼水,挨骂,拿到的钱财三七分,我七你三。”

曹仁认真思索,想到河内门阀花大钱“血战”胡轻侯,骂胡轻侯刷名誉的市场应该非常得巨大。

“不过,七三未免不公平,不如五五。”曹仁对分钱方案感到不满足,七三?太少了些。

胡轻侯看曹仁的眼神满满的蔑视:“老曹,你要看清什么是核心竞争力!”

“这门生意最重要的是胡某愿意配合挨骂挨泼水,而不是谁拉来的生意。”

“没有胡某,这门生意就完蛋,没有你,胡某可以找其他人代替的。”

“胡某对你很重要,你对胡某不是很重要。”

“胡某与你七三开,完全是因为你与胡某一样是生意人,多分你一些,以后可以再更多的地方合作。”

曹仁用力点头,生意人就是喜欢这种直来直去,什么遮遮掩掩云里雾里的谈判简直是浪费时间,生意人每一弹指几百个铜钱的。

他用力点头:“不错!七三开是曹某占了些便宜。”

胡轻侯微笑:“老曹,你我合作是长久的,互利的,平等的,有诚信的,没有什么谁占谁便宜。”

“胡某现在缺刀剑、牛马,你什么时候搞一些给我?两万三万不嫌多,一百两百不嫌少,价格好商量,速度要快。”

曹仁点头,什么生意最赚钱?当然是被官营控制的盐铁了,但是这对曹家而言绝不是问题。

“过几日就给你送一批过来。”曹仁微笑着,牛马要就会,铁器随便就能有。

胡轻侯这才放了心。为什么明明可以自己操作的“刷名誉”硬生生要给曹仁分三成利润?

因为与门阀士人撕破脸的代价严重到各地的门阀的商号不太愿意搭理她。

只要曹仁上钩,胡轻侯日后花时间做出来的肥皂或者什么小玩意儿立刻有了销售通路。

“代价!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胡轻侯唯有叹息,得罪门阀士人的代价真是巨大无比。

还有,那个该死的刘洪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给她送来大批的刀剑?这家伙不会想要过河拆桥吧?

胡轻侯愤怒不已:“胡某真是亏大了!”

早知道常山王殿下老实善良温和懦弱无能废物,对刘洪怕得要死,她就直接在常山王衙署与常山国的门阀士人好好谈判了,互相配合,一个刷名誉,一个刷金币,大家开心,何必如今这么累。

……

此时此刻,一群贵公子贵女坚决地看着胡轻侯,那个姬梓涵没买票,你自己处理,与我们无关。

曹躁坚决不吭声,参与这种事情太过丢人,要是可以,请当我没来。

曹仁努力打眼色,赠品啊赠品!

胡轻侯闭上眼睛,深呼吸,忽然哈哈大笑:“诸位都是真性情的英雄豪杰,胡某平生最敬佩地就是面对死亡毫不畏惧的真英雄真豪杰,今日岂可伤了你们一根毫毛?”

“来人,设宴,招待诸位英雄豪杰。”

一群贵公子贵女欢喜,刷声望成功,以后就是当面怒斥胡轻侯,视死如归的英雄豪杰了。

曹躁擦汗,做人还是厚重些好,以后坚决不参与闹剧了。

曹仁悄悄竖大拇指,生意嘛,不寒碜。

姬梓涵莫名其妙,没死?太好了!

胡轻侯的宴会简陋无比,无酒,无歌姬,众人暗暗点赞,不愧是专业生意人,做事情就是考虑细节。

哪有前脚骂了胡轻侯,后脚就与胡轻侯大鱼大肉美酒佳肴的,宴会质量越差,越是显示胡轻侯心不甘情不愿,越是显示胡轻侯挨骂后的不爽。

几杯凉水之后,宴会气氛渐渐活络。

一个贵公子开始按照惯例,讲一路从洛阳到真定县的见闻。

“……一路行来,风和日丽,江山如画……”

胡轻侯理解,这是标准的旅行见闻,先说天气,风光,然后就是路上看到多少百姓安居乐业,歌颂朝廷如何美好,或者见了多少百姓颠沛流离,哀叹百姓悲苦。

反正是标准的套路,历来接风宴会都是如此。

胡轻侯脸上堆满了笑容,胡某绝不会嫌弃你们废话多的,大家都按照套路来,然后客户满意度提高,口口相传,更多的客户蜂拥而来,你开心,我发财。

那贵公子果然说道:“……前日见到了一群流民浑身发臭,神情凶恶,果然是相由心生,福祸由己。若不是这些心中不存善念,怎么会落魄至此……”

曹躁微笑附和着,心中开始寻思如何找个机会与胡轻侯深谈。

一个贵女叹息道:“我被这些人吓住了,尖叫着走开,差点摔倒。”

另一个贵女道:“若只是这些,也罢了,总有一些人懒惰,不守礼,没有道德,受到上天的惩罚。”

“最让我在意的是,这些人竟然在吃草,吃树皮,吃土,是真的吃土啊!”

胡轻侯暗暗叹息,这些贵公子贵女被道德决定一切的儒家洗脑了,但还算是有良心的,这是要哀叹百姓之苦了?

她微微有些伤感,她已经尽量裹挟从洛阳到常山国的流民了,终究是有人漏网,不知道半路上尸骨有多少。

那个贵女笑道:“我此刻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是流民,他们智力低下,比猪还要蠢,猪还知道不能吃土呢,他们竟然吃土。”

胡轻侯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贵女。

大堂内的一群胡轻侯手下死死地看着那个贵女,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群贵公子贵女点头:“是啊,这些人竟然以为树皮野草泥土可以吃,这是何等的愚蠢。怪不得这些人是流民,他们的智力不足以让他们好好种地,安居乐业。”

一个贵公子叹息道:“这就是地方教化不行。若是地方官好好教导这些人,他们怎么会这么蠢?”

另一个贵公子点头:“必须找一些有德之人作为地方官,教化万民,让百姓知道努力种地就会有吃不完的粮食,努力织布就会有衣服穿,再也不要蠢得吃土了。”

一个贵公子建议道:“我等既然见到了如此惨事,当写诗画画传播于世,让更多的人知道朝廷官员教化之责,再也不要出现类似的惨剧了。”

一群贵公子贵女大声叫好:“不错,关爱百姓,大爱无疆,这才是我等门阀中人应当做的事情!”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这些贵公子贵女们,无喜无悲。

“共情”是个好词语,可是有钱人真的可以与穷人共情?

“……空余的房子可以租出去,开滴滴赚钱……”

“……我没有陪我的女儿过成人礼,这还不够惨吗?……”

“……谁还没有坐过飞机……”

眼前的这些以为吃树皮吃土的百姓个个智商有问题,那些闲置房子出租的高级官员,难道没有爱心,难道不关心百姓吗?

多多少少是有点爱心的。

可是,不仅仅贫穷让人失去了想象力,富贵也是啊。

有钱人怎么会想得到他们的狗食都是穷人这辈子不敢期盼的奢侈食物?

又怎么与没有闲置房屋,没有车子的人共情?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已经比人与猴子还要大了,怎么“共情”?

有钱人以为的、能够“共情”的惨,也就是没有与子女度过成人礼了。

胡轻侯平静地看着宴会厅内努力准备哀叹百姓悲苦的诗词文章的贵公子贵女们,终于知道想要缓解铜马朝末年的大乱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代的门阀中人与普通人之间已经有了天与地般的鸿沟,任何个人的努力都无法让这条鸿沟有一丝丝的缩小。

胡轻侯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一群富有爱心和同情心的贵公子贵女,厉声道:“来人!撤掉他们的宴席,取野菜糊糊和野菜馒头来。”

“这些人每个人一碗野菜糊糊和一个野菜馒头,吃完了让他们滚蛋!”

“若是谁不吃……”

这是一群善良的有钱人,但是那有怎么样?

胡轻侯笑了:“……那就按着他的头吃屎!”

一群手下大声应着,欢喜无比:“去拿野菜糊糊!”

“拿什么野菜糊糊,他们怎么吃得下?直接拿屎!”

一群贵公子和贵女呆呆地看着胡轻侯,没有这个剧情啊,不要随意加戏。

曹躁和曹仁尴尬地看着胡轻侯的背影,很清楚胡轻侯为什么大怒。

可是,这就是门阀士人的生活啊,他们能够与一群门阀士人解释吃野草野菜树皮观音土就是穷人青黄不接,流离失所后的真实生活?

门阀的贵公子贵女们根本无法理解。

曹躁暗暗叹气,越发觉得与门阀士人缺乏共同语言。

……

胡轻侯出了宴会厅,大步走向县衙,刘洪和常山王刘暠的刀剑为什么一直没到,是不是可以找县令问问。

她走到了县衙前,看到县衙的围墙外有人涂鸦,忍不住笑了,行为艺术到处都有啊。

胡轻侯咳嗽一声,那涂鸦的人大惊,转身就跑了。

胡轻侯没有追赶的意思,随便瞄了一眼涂鸦,有些失望,竟然不是艺术画,而是两个字。

“癸亥”。

县衙内有衙役望见胡轻侯走近,急忙挤出笑容大声招呼:“胡县尉!”

胡轻侯点头,道:“赵县令可在?胡某有事找……”

她忽然一怔,呆呆地站着,脸色大变。

那衙役一惊,问道:“胡县尉?胡县尉?”

胡轻侯僵尸般地转身,摇摇晃晃地到了县衙外,盯着写在围墙上的两个字。

“癸亥”。

她慢慢地念着:“癸亥……癸亥……癸亥……”

那衙役莫名其妙。

胡轻侯的眼睛陡然红了:“王八蛋!搞什么鬼!为什么提前了!”,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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