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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天 意未必会站在我这边 民心尽失的狗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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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县外, 五万余人慢悠悠地前进。

不时有人叫着:“还有多久才到地头?”

几万人挖一条二十里长的沟渠,势必有人近在咫尺,有人仅仅走路就要走一十里。

虽然这个距离比远处几百里服徭役近了不是一点半点, 但是看看有人走了两步路就到了,自己还要走一十里,不少人心里立马不平衡了, 走得更加得慢了。

领头的里正厉声道:“闭嘴, 只管走!”

众人沿着沟渠前进,倒也不怕走错了地。

沟渠中有些许水在流动,有人惊讶极了:“真的从河边引到了这里,这里都有十几里了。”

有人看着高架上的毛竹管,也看到了水流流动:“真的有水啊。”

里正道:“快走,快走!莫要误了时辰。”

众人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又慢了下来。

有人在队伍里冷笑。他是门阀旁支,家里其实还算有钱,大可以交钱抵扣徭役, 但是门阀中强制要求他服徭役, 搞清楚胡轻侯的一举一动。

那门阀旁支子弟慢悠悠地走着,对沿途看到无数人在挖地并没有感到什么激动,唯有不屑。

五万人的超级大工程啊, 一定乱成一团!

那门阀旁支子弟想起前些时日门阀组织几百人在王阀门口向胡轻侯示威, 那次示威不过是组织区区几百人, 而且都是家族的旁支和仆役, 然后呢?

仅仅通知众人集合就废了老大劲。

有人早就到了, 有人迟迟不到。所有人都在等一个人了,那人慢悠悠剔着牙觉得还早,丝毫没有愧疚。

出发后又是大问题, 是不是有人半路上想要溜走,到了地头喊口号再次参差不齐,练了许久才搞定。

那门阀旁支子弟绝对不行胡轻侯能够搞定五万人的超级大工程,等着看四处乱成一团,什么有的没有锄头,有的不知道该干什么,有的一直等着吃饭,有的吃了双份,有的一个没吃到,类似的鸡皮蒜毛的杂乱必然纷至沓来。

众人慢悠悠前进,到了某个地头,有个带着红袖箍的瘦弱女子等在那里。

那红袖箍大声道:“你们是丙字五十一号?”

里正摇头,扬起手里的竹排,叫道:“我们是丁字三十七号。”

那红袖箍大声道:“继续往前,还有几里地就到了。”

队伍中,有人不耐烦,见那红袖箍是个女子,便大声地叫道:“在哪里挖沟渠不是挖,何必这么麻烦,就在这里挖,早挖好了早回家。”

好些人附和,先到先得,来得迟的人继续往前走好了。

那红袖箍冷笑道:“县尉老爷说了,这里是丙字五十一号的百余人的定额土地,不管谁挖的,都算丙字五十一号的人的徭役。”

“你们若是愿意,只管挖,我只记录丙字五十一号的人完成了徭役。”

有人问道:“那我们的徭役呢?”

那红袖箍冷笑道:“自然是没有完成,敢逃徭役,要么罚钱,要么充军发配,你选一个。”

有人叫道:“岂有此理!”挽起袖子想要威胁那红袖箍,量她一个女子肯定吓得要死。

那红袖箍淡定地道:“你们知道我是谁?”

众人一齐站住。

那红袖箍厉声道:“我是跟随胡县尉走了上千里路的流民,我是胡县尉的人!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胡县尉就剥了你们的皮!”

一群人互相看了一眼,狗屎,县尉的家丁。

有人低声骂着:“狗腿子!”

有人不理睬那红袖箍,叫道:“往前走,往前走!”

众人纷纷前进,谁愿意替别人干活。

那门阀旁支子弟看着那红袖箍,微微惊愕,每个人的工作地点都有规定,还算有些秩序啊。

众人走了许久,到了地头,见了另一个红袖箍女子,然后尴尬地看着,完全不知道怎么干活。

百余人的队伍竟然只有十几个人手里拿着锄头,其余人尽数空着手。

丁字三十七号的红袖箍恶狠狠地骂着:“叫你们来干活,你们竟然空着手来?”

她握着锄头的手都在发抖,竟然遇到了一群奇葩。

一群百姓真心委屈极了:“我等是县城里的人家,平日不是在店铺,就是在大户人家帮佣,何时需要我等挖地?家中哪里会有锄头。”

那红袖箍只能恶狠狠地看着众人喘气,没有锄头还能怎么办?

一群百姓快活地看着红袖股,然后懒洋洋地坐下,叫着:“大家轮流挖地,每个人挖一十下,千万不要偷懒,用力!”

那门阀旁支子弟笑眯眯地坐着,瞧,第一个混乱出来了。

他转头望前后其他队伍,同样缺乏工具,只能无聊地等着。他忍不住在心中笑骂:“蠢货!到明年都挖不完。”

众人就这么懒洋洋地耗着,到了午时的时候就有人喊着:“官老爷,说好了管吃饭的,我们要饿死了。”

那红袖箍大怒:“什么活都没干还想吃东西?”

众人毫不在意,有的继续嚷嚷,有的躺着晒太阳,几乎要睡着了。

远处,似乎有什么骚动,众人饶有兴趣地望着。

有喝骂声随风而至:“……这四块石头之间的地方就是你负责……”

“……若是完不成,胡某就砍下你的脑袋!”

有人仔细地听着,叫道:“好像是官老爷来了,快站起来。”

众人中有的站了起来,有的就是懒洋洋不肯动,官老爷来了又怎么样,我没有农具,不能干活,怪我吗?

片刻后,胡轻侯带着人到了这里,脸色铁青,挥手。

十几个山贼拿着鞭子冲进了坐着的百姓之中乱打:“没看见胡县尉来了?”“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不站起来!”

这一队百姓立刻老实了,脸上嬉皮笑脸尽数不见,规规矩矩地看着脚尖。

胡轻侯看那红袖箍,问道:“可有人起哄?”

那红袖箍指着几个人道:“这个,还有这个!”

几个山贼立刻过去将被指到的人拖了出来,皮鞭夹头夹脑地乱抽。

几个挨打的人惨叫求饶:“别打了,别打了!”皮鞭却不停地落下。

胡轻侯淡淡地对红袖箍道:“若有人见你是女子,见你年幼,见你人少,不愿意听你号令,你不要与之争执,只管等着。”

“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有巡逻队经过,你只管告诉巡逻队,自然会有人动手惩罚。”

那红袖箍用力点头。

胡轻侯转头看众人,脸色陡然狰狞,厉声道:“你们不知道这是本官的地吗?不知道这是为本官修沟渠吗?谁敢偷懒耍滑,本官就杀了谁全家!”

一群百姓眼神火热,笑容满面:“官老爷,我们怎么会偷懒呢,我们最喜欢为官老爷做事了。”

好几个百姓拍着胸脯,鼓起手臂,一脸的热情和欢喜。

谁不知道替公家干活可以偷懒,替官老爷干活则不行。

因为官老爷若是亏了银钱真的会被下狠手打死人的!

胡轻侯冷冷道:“本官不信人嘴里说的,本官只信人手里做的!”

她陡然厉声道:“看见丁字三十六队的最后一个人没有,都过去!”

百余个百姓笑眯眯地向丁字三十六队靠拢。

一个山贼取出尺子,就沿着沟渠量了,然后捡了几块石头,在地上做了标志。

胡轻侯随手指着一个人,道:“你,站过去。”

那人小心翼翼地站了过去。

胡轻侯厉声道:“这四块小石头之内就是你要挖的坑,坑要有六尺深,若是浅了一分,本官就砍下你的脑袋!”

那人看看四块小石头的位置,只觉好像很小,急忙用力点头:“是,是。”

一个山贼继续量尺寸,又放下了石头标志。

胡轻侯继续点名、呵斥、怒骂、威胁,周而复始。

许久,终于丁字三十七好的所有人都清楚了自己的位置以及要干的活计。

胡轻侯道:“等着,过一会就有人送锄头来,每人一把锄头。”

她转头对红袖箍道:“你不要管是不是有人自带了锄头,只管每个人给一个,徭役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必须还你一个锄头,谁不还,本官就将谁收监!”

一群百姓微笑着,还以为能够白拿一把锄头,没想到是借的。

胡轻侯恶狠狠地看着众人,厉声道:“这些活计五日就能完成……”

胡轻侯哪里知道挖土方需要多长时间?

她这辈子唯一挖过的坑就是在玩沙子了,但是白痴也知道松松的沙坑与硬邦邦的泥土坑完全不是一回事。

胡轻侯只是无脑瞎算,真定县5万人服徭役,她抽调了大约四五千老弱妇孺专门负责做饭送饭,又抽调了四五千人清理废土,安排了2万人挖沟渠。

那么,小学生数学题,2万人挖一个10公里长,5米宽,2米深的沟渠,平均每个人需要挖多大的坑?

每个人不过是挖一个0.5米长,5米宽,2米深的坑。

这是一个人均5立方米的简单工程。

胡轻侯依然无法从数字上看出这个“5立方米的简单工程”需要多少工时。

她询问了不少老农,可惜老农只会挖浅浅的沟渠,根本没有挖深坑的经验,同样瞠目结舌。

结果胡轻侯只能根据老农们胡乱估计的五天的时间进行考核,若是有偏差,那就再临时修整。

什么?人数不对?

5万人服徭役,扣去了做饭送饭和清理废土的1万人,怎么会只有2万人挖沟渠?

因为胡轻侯抽调了2万人在广阔的几万亩荒野中挖纵横的浅沟渠以及水塘。

要么不做,要么就彻底解决水源问题。

胡轻侯看着一群对工程量同样茫然的百姓,厉声道:“……做完了自己的活计,本官就算谁做完了今年的徭役,放谁回家。”

“若是谁提前完成了活计,本官就让谁提前回家。”

一群百姓憨厚地笑着,干一天活可以白吃官老爷一日口粮,白痴才早早完工呢。

胡轻侯盯着众人,继续道:“而且,总共五日的口粮,本官绝不少了。”

“第四日完成,本官就给后一日的口粮让他带回家。”

“第三日完成,本官就给后两日的口粮让他带回家。”

“第一日完成,本官就给后三日的口粮让他带回家。”

一群百姓憨厚的笑容立刻灿烂了,干得快竟然有好处,这比任何长工短工都要好啊。

胡轻侯不懂土方工程,不懂农活,但是她懂得“包工包料”啊。

胡轻侯挺起了胸膛,我作为甲方何必要懂行,我只要结果,结果,还是结果!

包工包料,五天内完成,多余的利润都是乙方的,完不成,乙方去吃屎吧。

胡轻侯傲然看着众人,胡某就是领先时代将近两千年的包工头,还是总包!还不秒杀了你们?

她看着兴奋地众人,继续道:“本官对干得快的人另外还有奖励,每个队第一个完成的,本官就奖励一斤小米。”

一群百姓更加兴奋了,给胡老爷干活就是爽快。

胡轻侯大声地道:“若是五日到了,没有完成……”

给了红枣,接下来就是大棒了。

她厉声道:“那就是对本官不敬,本官就砍下他的狗头!”

一群百姓用力点头,全然没想过不能完成,不就是一个小坑嘛,莫说五日,一日就完成了。

胡轻侯看着兴奋的百姓们,真是一群单纯的人。

她昨夜一晚上没睡,又是做详细的执行计划,又是安排人连夜去其他县城买锄头,总不能让这么多人空手挖地吧?

胡轻侯前些时日挖渠道买过一次锄头,知道就在常山国的都乡就有铁矿,买锄头方便得很,但价格就不那么美丽了,幸好有“县尉”的名头在,这才拿了个友情价。

但有了人手,有了锄头,就能挖出一条深2米的坑了?

胡轻侯只有再次求神灵庇佑,这该死的荒地之下千万不要有什么岩石,或者哪怕有岩石,也是金矿石。

若是运气背到了极点,地下真是岩石怎么办?

能怎么办?沟渠挖浅一些,增加宽度咯。这条沟渠非建不可,神仙来了都挡不住胡轻侯的决心。

“下次穿越胡某一定要带个盾构机!”胡轻侯咬牙切齿,眼睛都是红的,转身去了丁字三十八号。

手把手教导两万余人挖沟渠,哪怕有炜千、紫玉罗等人分担也是个浪费嗓子的大工程,以后一定要尽量多培养一些能用的手下。

大约半个时辰后,几辆马车到了丁字三十七号。

有人叫着:“午膳来了!”

一群百姓看着黍米豆子饭,大喜过望。

有百姓笑道:“胡县尉真是个好人啊。”还以为只有野菜糊糊呢,没想到竟然是黍米豆子饭。

有百姓用力点头:“不错,胡县尉是个好人!”胡县尉就是冤大头,从来没有听说过徭役给黍米豆子饭的,大多是野菜馒头而已。

有百姓一边吃着黍米豆子,一边催着红袖箍:“为何锄头还不到?不如你的锄头借给我吧。”早完成一日就有一日的黍米豆子饭可以带回去呢。

又过了一个时辰,终于有马车带着锄头到了,一群百姓大声欢呼。

有百姓握着锄头,看着细细长长的“承包”地盘,只觉怎么站都不舒服。

他与身边的人商量道:“不如我们两个人联合,活计合并在一起,这样至少有个站立的地方。”

身边的人坚决不答应:“你这家伙手脚一向很慢,肯定是我干得多,我凭什么帮你干活?”

有一些人却欢快地选择了联手:“我们四个人联合,干活简单多了。”

其余三个人用力点头,看着别人挖了很深了,自己却挖得很浅,真是心慌啊,有其余人一起好像就不那么慌了。

到下午的时候,总算半数人有了锄头,勉强可以轮流开工。

……

胡轻侯坐着马车,看着工地,依然没有感受到热火朝天的气氛。

“不行!胡某一定要把所有人的潜力压榨出来!”胡轻侯眼睛更红了,作为经历过996的打工仔,调动员工积极性还不会吗?

“胡某要给所有员工发股票!什么?股票是什么?狗屎!”

胡轻侯恶狠狠地看天空,封建社会太落后了,画大饼都做不到吗?

胡轻侯闭上眼睛,片刻后猛然睁开,人名富豪的手段用不上,那就用更原始的。

……

安静的工地上,忽然锣鼓声喧天。

“为了建设美好的真定县,为了建设强大的家族,为了建设铜马朝,挖土吧,少年!”

几十个奋力敲锣打鼓,喊着口号,摇晃着旗帜,慢慢沿着沟渠向前走。

工地上的众人转头看着锣鼓队,咧嘴笑:“真是热闹啊。”

过了一会,又是一群人打着快板唱着:“……竹板一打响连声,各位乡亲听分明。别的事情我不表,专门表表真定县……”

“……开挖沟渠为大家……有了万亩良田后,谷价只要一文钱……”

无数百姓听着锣鼓和感动人心的歌词,心中浮起无限的鄙夷,胡狗官坏得很,我信你个鬼!

天黑之后,一个个闪亮的篝火照亮了荒野。

有人看着手里的水泡,唉声叹气:“原来挖地这么难。”

有人兴奋地吹嘘着:“我顶多三天就能挖好了沟渠,还能白拿两天的口粮。”虽然不多,但是白拿就是让人兴奋。

有人指着某个趴在地上的男人大笑:“那个人被管事打了,活该!”

有人看着打量四周,第一次与数万人在荒野中篝火大会,竟然有些兴奋和激动。

……

“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三天就能完工。”胡轻侯看着沟渠,兴奋无比,不知道是因为挖土比较容易,还是这些百姓干活真诚卖力,反正工程进度远远超出了估计。

炜千等人用力点头,不明白胡轻侯为什么这么高兴。

胡轻侯道:“早完工一日,胡某就能早一日种野菜!”

胡轻侯的几万亩良田在四月前就是用来种野菜的。

真定县自铜马朝开始,每年三月、四月种粟,在八月或九月收获,然后在十月开始种冬小麦,次年三、四月收获。

也就是说胡轻侯这几万亩田还要空闲一两个月以上。

胡轻侯怎么可能让土地空下来?

“这几万亩地在四月种豆子之前,必须种野菜!”

一群人看胡轻侯,是不是说错了?用几万亩良田种野菜?

好些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种野菜!”

惊呼声太大,好些流民听见了,走了过来,一问之下惊呼声更大了:“种野菜!”

更多的流民围了过来,从没听说过田地专门种野菜的,你丫好歹种个韭菜啊。

有流民转头四顾,若是这里有水,那这里就是几万亩上等良田,这么好的地竟然要种野菜,这是何等的糟蹋土地啊!

有山贼苦苦劝道:“老大,这野菜不需要种,自己会长出来,若是县尉喜欢吃,小人每日给县尉采最新鲜的野菜。这几万亩地万万不能种了野菜。”

另一个山贼道:“老大,种野菜定然会折损土地的肥力,种粟米就不会有好产量了。”

从来没有农民认认真真地在上好田地中种野菜过,会损失田地肥力纯粹是猜测加胡说,但用几万亩农田认真种野菜怎么看都是罪过。

有流民道:“胡县尉,这片田地以前是荒地,需要施肥,不然粟米的收成上不去。”

众人一齐点头,严格说,任何荒地都要种几年豆子才会变成肥地,种粟米或者小麦才会有好收成。但是如今只有穷人才把豆子当上好食物,有钱人只吃粟米和小麦的,胡老大是县尉老爷了,肯定会直接种粟米的。

胡轻侯看着众人,魅力值太低,实在感觉不出来这些苦苦劝阻是忠心度,还是带着鄙夷的那么顺口一劝。

她道:“胡某要养活三四千人,但是胡某的粮食快吃光了。”

一群流民立刻被胡轻侯骗了,心中惶恐。

一群山贼尤其是知道库存粮食的炜千紫玉罗等人立马开始调整表情,必须挤出最担忧粮食,不,是明天就要饿死的表情。

炜千哀伤地看着众人,心中对自己佩服极了,自从跟了胡老大,演技每日暴涨,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天下第一骗子了。

紫玉罗扫炜千,喂喂喂,你在我面前还嫩着呢!

有流民惊慌地问道:“胡老爷,还有多少粮食?”无数流民一齐死死地盯着胡轻侯。

胡轻侯说谎从来不眨眼睛,捂着眼睛干嚎:“若是配合野菜,省着点吃,应该能坚持到九月。”

众人立刻松了口气,一万分的理解胡轻侯为什么要种野菜了,这是粮食不够了,能省着点基省着点啊。

有流民自责道:“我就说哪有吃这么多黍米豆子饭的,庄稼人怎么可以不吃野菜糊糊,这么奢侈是要遭报应的。”

另一个流民宽心无比,道:“大伙儿从明日开始吃野菜糊糊,春天到了,野菜多得是,一定可以坚持到秋天的。”

一群流民用力点头,以后不但要种野菜,还要多采野菜,能吃的都不能拉下。

胡轻侯大声道:“为了活下去,我们在种豆子前必须多种野菜。”

一群人用力点头,没有比“活下去”三个字更有力量和紧迫感了。

胡轻侯道:“胡某不懂野菜,你们做主种什么野菜。”

“胡某不管最后种了什么野菜,不管味道好不好,胡某只有两个要求。”

“第一,在种粟前至少能够收获一次。”

“第一,收成要多,越多越好。”

野菜用“收成”似乎不太合适,但是众人都理解胡轻侯的意思。

一群人开始讨论:“不如种荠菜。”

“不,不如种蒲公英!”

“还是韭菜好!”

春季野菜种类多得是,满足胡轻侯的两个条件的也有很多。

众人的热切讨论中,炜千和紫玉罗跟着胡轻侯到了远处。

“胡某有的是粮食。”胡轻侯第一句话就交代了真相。

炜千和紫玉罗毫不意外。

胡轻侯第一句道:“但是,未来可能会有兵灾,粮食会很紧张,能省一点就省一点,胡某绝不可能让几万亩地空两个月。”

“三四月的时候,这几万亩田地必须开始种豆子。”

“胡某知道粟米产量比豆子高,铜马朝粟米产量每亩280斤,豆子只有每亩260斤。种豆子后几万亩地最后会少很多收成。”

“但是一来这块地此刻未必肥沃,种粟只怕产量会暴跌,不如种豆子来得稳妥,若是运气好,这里能够支撑到明年三四月,胡某还能收获一波冬小麦。”

“一来胡某要存粮食了,必须开始给众人吃野菜。可是……”

胡轻侯冷笑:“……吃惯了黍米豆子饭和肉汤的人对吃野菜会怎么想?”

她在冬天给几千流民吃黍米豆子饭和肉汤有多种原因,有冬天没有野菜,有流民们又冷又饿,身体普遍很差,吃黍米豆子饭和肉汤或许还能救一条小命,也有想要收拢人心,带着这么多流民最后千万别被流民反噬了。

这造成了流民们习惯了如今的伙食,若是下降,又会如何?

没有粮食就是最好的理由。

炜千和紫玉罗互相看了一眼,炜千慢慢地问道:“兵灾会很久?”

胡轻侯长叹,道:“会超出想象得久。”

炜千和紫玉罗倒抽一口凉气,两人都不怀疑胡轻侯的言语,胡轻侯是官老爷,自然会有内(幕)消息,多半是西凉或者并州又有蛮夷作乱了。

胡轻侯淡淡地道:“等解决了水源问题,我们就要开始练兵。”

炜千和紫玉罗脸色更差了,缓缓点头。

远处,一群山贼和流民正在认真讨论种什么野菜,都是流民出身,草根树皮都吃过,谁没有曾经饿得眼睛发绿?

世上再也没有比吃食更重要的东西了,多一口吃食就是一条性命。

哪怕那一口吃食是野菜也是一样。

……

第一天。

炜千呆呆地看着天空,喃喃地道:“下雨了……”

附近的篝火边有人无奈地向县城走,虽然现在还是濛濛细雨,但是下雨怎么干活?

胡轻侯恶狠狠地看着天空,阴沉着脸,问道:“这雨会下几天?”

一个山贼看着天空,这种细雨最麻烦了,可能就半个时辰,也有可能是几天,春天嘛,几天小雨有什么奇怪的?

那山贼挤出笑容恭喜胡轻侯:“老大,春雨贵如油。”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那山贼,喝道:“滚!”

若是下几日下雨,对她的计划会有很大影响吗?

胡轻侯真的不知道,按理是没有的。野菜早几日种和晚几日种应该不会有大区别。

可是……

胡轻侯握紧了拳头,她不喜欢计划被意外打断的感觉,谁知道意外会不会一个连着一个。

身为股市韭菜就该牢记浮盈不是盈,没有拿到手的东西不是自己的。

以及天意未必会站在自己这边。

胡轻侯眼神凶狠,厉声道:“来人!”

片刻后,锣鼓声响了起来。

有山贼厉声喝道:“都回去干活!”

一个山贼鄙夷地看着一群百姓,道:“一点小雨都怕,是不是男人啊!”

另一个山贼呵斥道:“官老爷说了,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都必须干活!”

一个山贼恶狠狠地威胁:“不干活,就没得饭吃!”

另一个山贼冷笑道:“今日是徭役,谁敢逃跑就是逃徭役,等着全家坐牢吧。”

一个山贼贴心地说着温暖的言语:“官老爷的五日期限还有四日,如是时日到了没有完成,你的脑袋有官老爷的刀子硬吗?”

无数百姓死死地看着拿着刀剑的恶狠狠的山贼们,谁忒么的说胡县尉是好人来着?

一群百姓互相劝着:“回去干活吧。”

“这点小雨,死不了人的。”

“庄稼人怎么会在乎这点小雨,干活,干活!”

“泥土被雨水湿润了,锄地更轻松。”

一群百姓三三两两地回到了工地,不时有人低声咒骂:“狗官!”“不得好死!”

锣鼓声又响了起来,一群人大声叫着:“抢晴天,抓阴天,牛毛细雨当好天。”

“月亮底下当白天,晴天一天顶两天。”

“小雨大干,大雨硬干,暴雨钻空干,没雨拼命干。”

“干!干!干!”

无数百姓愤怒地看着锣鼓队,官老爷真是毫无良心啊。

煮饭的篝火边,一辆马车停下,有山贼叫着:“过来拿生姜,胡县尉说了,今日多煮姜汤,每人每个时辰喝一碗。”

一群老弱妇孺淋着细雨,有的忙着搭草棚,有的在编草帽,谁都没看生姜一眼,官老爷不把人当人,只有自己爱护自己。

那山贼叹了口气,他能够理解百姓们对老大的态度的大变,也不理解老大为什么忽然这么黑心,下雨都不让人休息。

他只能喃喃地道:“老大就是心狠手辣啊。”

……

胡轻侯运气不错,沟渠并没有遇到岩石层,细雨下了半天就止住了。

当日的工程进度完全没有影响,整个工程历时四天就算顺利完工了。

有百姓欢喜地道:“终于可以回去了!”虽然下雨天干活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但是能够顺利完成今年的徭役,并且早早回家,比什么都好。

“谁说完工的?”胡轻侯厉声呵斥。

“以为挖一条人工河流这么简单吗?就没想过水会不会渗透下去,两边的农田会不会坍塌吗?”

一群百姓面面相觑,河流边上的田地多得是,没见过谁家的田地坍塌啊。

胡轻侯厉声道:“别人怎么干,本官不管,本官的沟渠就必须按照本官的标准干!”

胡轻侯完全不知道挖河流需要做什么,真的只需要挖个土坑就可以了?

她没能从附近郡县找到一个懂得河流的河工指导,是附近真的没有这类专业人才,还是在自绝于门阀和官员之后被人刁难了?

胡轻侯深深后悔,做事情没有计划啊,竟然没有先找齐了需要的技术人员或者物资再与门阀和官员翻脸。

以后不能再这么愚蠢了,不走一步想百步,怎么死都不知道。

没了专家指导,胡轻侯只能胡来。

“沟渠两边的泥土尽量拍打严实,要比土坯还要硬!”

“沟渠底部的泥土不仅仅要拍打严实,还要铺一层碎石头来。”

胡轻侯隐约记得古代建造土坯城墙的时候会用糯米还是糯米水固定和填补缝隙,但是她既不确定自己没记错,也舍不得买糯米。

一十里长的沟渠,需要多少糯米?

为了产出粮食而浪费粮食,是不是太不理智了?

胡轻侯看着简陋的沟渠,这条沟渠乃至这几万亩田地的战略价值就是今年,只要今年可以大丰收,明年哪怕沟渠垮塌,田地绝收,都可以完全不考虑。

“怎么也能用几年的。”胡轻侯低声道。

两日后,滹沱河边。

无数人聚集在沟渠边上,激动地看着隔离滹沱河与沟渠的木板。

胡轻侯举起了手臂。

几个人奋力拉动绳索,木板被艰难地缓缓拉起,河水从缝隙中涌入了沟渠,无数人齐声欢呼。

木板终于被尽数拉起,滹沱河水汹涌着进入了沟渠,向远方而去。

有人看着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的水线向远方而去,叫嚷道:“成功咯!”这道沟渠是他亲自参与修建的,这成功有他一分功劳。

有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几万亩荒地眼看就要变成良田了,价格陡然要翻几十倍啊。

有人假装欢呼,心中对胡狗官充满了愤怒,虽然他没听说谁因为淋了细雨而病倒,但是不管百姓死活的官员就是狗官,死了才好。

炜千尴尬地提醒胡轻侯:“好些百姓看你的眼神……”

胡轻侯淡淡地道:“不就是说我是狗官吗?我本来就是狗官,谁在乎了。”

炜千小心地道:“老大,何必呢,为了半日的工时却失去了民心。”

她一万分的惋惜,若是胡轻侯能够放数万百姓在细雨天休息该多好。

为了赶工期,结果给百姓吃食的恩惠就尽数没了,那些百姓只会记得濛濛细雨下被迫赶工,对胡轻侯恨之入骨。

莫说现实中只下了半日的细雨,就算连绵细雨下了几日,为了这几日的工期,至于将自己的名声尽毁吗,以后真定县哪个百姓会支持胡轻侯。

胡轻侯笑了,指着天,道:“每日都有人骂贼老天,这天在意吗?”

她指着附近的门阀中人,道:“每日都有人骂门阀中人没有良心,门阀毁灭了吗?”

她指着自己,道:“就算每日都有无数人痛骂本座,本座会少了一根头发吗?”

她眼神深邃,像是苦笑,像是嘲笑,又像是绝望,笑着道:“这人心,利得过刀剑吗?”

“若有人骂本座,只管骂;若有人不服本座,只管不服。”

“但是若有人不听胡某的言语,与胡某作对,那就要试试胡某的剑锋利不锋利。”

炜千默然,总觉得胡老大的言语无法理解。

赵阀阀主走到胡轻侯身边,脸上满是欢喜,道:“胡县尉如今是本地的豪强了。”

“豪强”自然是夸张了,胡家姐妹只有两个人,算上水胡和赵洋一家也不过是六个人,如此单薄的人口算P个“豪强”?

但是只要加以时日,又是县尉,又不折手段,又有眼光和手段的人成为本地豪强是必然的。

其余门阀阀主也笑着恭喜:“不错,胡县尉如今在本地生根落脚了。”有几万亩地,几代人后就是标准的大家族,那自然是落脚生根了。

胡轻侯大笑:“同喜,同喜。”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

谁忒么的在意真定县豪强?

胡某要的是保住小命!

半个时辰之后,几万亩田地上无数水沟纵横,每走一段路就会看到一个不断蓄水的水塘,任谁看了都知道这片土地一定可以成为上等良田。

三四千流民热切地看着田地,齐声大叫:“种野菜!”疯狂地冲向田地,开始种野菜。

数万真定县百姓惊愕地看着他们,你们都疯了?

有真定县百姓冷笑:“外地人果然都是白痴。”

有真定县百姓在挖土过程中听到过一两句几万亩田地要种野菜的传闻,一直以为这是开玩笑,没想到今日看来竟然像是真的。

有真定县百姓嗤嗤笑,最后终于忍耐不住,大声狂笑:“胡狗官一定会饿死!”

无数真定县百姓大笑,胡狗官竟然傻到种野菜,不饿死才有鬼了。

一群门阀中人皱眉仔细打量胡轻侯,又搞什么鬼?

……

平山县以西的群山中,两个山贼快步前进,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山谷。

一个山贼指着堵住山谷的围墙,欢喜地道:“看,我们到家了。”

另一个山贼有种回到老家的激动,大声叫道:“我回来了!”

声音在山谷中没能激起回响,却有几只雀鸟惊飞。

两个山贼大笑,傲然挺胸,双手叉腰,这次是真正的衣锦还乡啊。

山谷中,有人在围墙上冒出了脑袋,望着两个山贼,许久,没能认出人来,颤抖着问道:“你们是谁?”

两个山贼大怒:“老子是跟随大当家去京城的,你忒么的是谁,连老子都不认识?”

那人回头说着什么,又是几个人上了围墙,终于认了出来,欢喜地叫道:“真的是自己人!”“那个人是我们李家村的!”

两个山贼大笑,等不及进入山寨,仰天大叫:“大当家是官老爷了!”

围墙上的几人一齐变色。,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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