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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全洛阳都知道的卧底潜 潜伏,铜马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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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其重轻, 俾申贬黜……颇招情故,殊非至公……有司奉法,其若是邪?……光禄勋衙署五官侍郎……左侍郎……虎贲侍郎……左监丞胡轻侯举止轻佻,有失官仪……罚俸一年……”

胡轻侯听着宦官宣读圣旨, 肝疼极了。光禄勋衙署几个年俸三四百石的小官吏打架, 你丫不会假装不知道吗?至于直接下旨吗?就算你要下旨, 好歹等光禄勋衙署或者其他衙署的官员上奏本啊, 这里刚打完人, 你立刻就下了圣旨,这分明是欲盖弥彰, 此地无银三百两。

胡轻侯慢悠悠地转头看四周光禄勋衙署的官员, 每个人都用一种恍然大悟的眼神看着她。

胡轻侯悲伤了,你们这么聪明干什么?知道会刺激皇帝吗?

一群官员看胡轻侯的眼神放光, 没想到胡轻侯走的门路竟然直接到了天上啊, 太厉害了。

胡轻侯咬牙切齿, 是只当了一天官就被恼羞成怒的皇帝罢官免职回家种豆子, 还是大鱼大肉花天酒地, 只看这些官员是不是真聪明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四周的官员, 恶狠狠地道:“你们应该不知道我的靠山是谁吧?”

一群官员瞅瞅胡轻侯色厉内荏的表情, 秒懂, 皇帝的细作游戏!

有官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胡左监丞有靠山?我怎么不知道?”一群官员点头附和, 胡左监丞什么时候有靠山的?太不够意思了,竟然没告诉我们。

胡轻侯大喜过望, 都是一群好同志啊!负手而立, 仰头看天:“胡某的靠山是谁,你们怎么可能猜得到。”斜眼看众人,都机灵些, 皇帝要玩《无间道》《潜伏》,谁要是不知趣,后果自负。

一群官员看胡轻侯的眼神哀怨极了,不就是假装不知道胡轻侯是皇帝的金牌小卧底吗,你早说啊,我们头上又没有长角,一定会配合皇帝的,何况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开心不好吗?

某个官员一脸的傲然,大声道:“天下聪明人不只胡左监丞一个人,光禄勋衙署内所有人都偶知道胡左监丞的靠山是谁!”

胡轻侯眼珠子都要掉了,本官与你有仇吗?

一群官员看他的眼神如看白痴,阁下有脑子吗?

那个官员傲然看着众人,声音自信又带着自豪:“……胡左监丞的靠山就是何大将军!”

胡轻侯专业素养极高,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严肃无比:“不错!本官的靠山就是何大将军。”

一群官员后悔了,忘记还有这一招了。

一个官员认真地道:“胡左监丞替何大将军报了血海深仇,何大将军感激涕零,自然是要为胡左监丞谋取官位的。”另一个官员摇头晃脑,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不失一桩美谈啊。”

某个官员指着众人,厉声道:“吾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胡左监丞的靠山怎么会是何大将军?胡左监丞的靠山难道不是杨太尉吗?”

他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胡轻侯,道:“不用掩饰了,我早就看穿了,你其实是杨太尉的死间!杨太尉故意用孔二十的苦肉计助你打入我光禄勋衙署!”

那官员脸上散发着智慧的光芒,厉声道:“杨太尉为何要助你打入我光禄勋衙署?”

“那是因为杨太尉觊觎我光禄勋衙署的桃树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早就看穿了,你与杨太尉想要窃取光禄勋衙署内一千年开一次花,一千年结一次果的蟠桃!本官岂会让你得逞?光禄勋衙署的蟠桃是属于光禄勋衙署内所有人的,纵然是杨太尉也休想得到我光禄勋衙署的蟠桃!”

胡轻侯长长叹息:“没想到竟然被你看穿了……我好想吃蟠桃啊。”说着说着真的想吃了,瞅那官员,你家有蟠桃吗?那官员尴尬极了,现在是秋末啊,哪来的蟠桃?蟠桃核都没有。

光禄勋衙署内,又是一个官员摇头:“荒谬!毫无逻辑!作为官员怎能感情用事?作为官员要时刻保持冷静,从无限的线索之内寻找有限的有用的信息。”

他指着众人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胡左监丞的客栈距离袁司徒的府邸很近吗?那是为了便于联系。胡左监丞是袁司徒的人无疑!”

胡轻侯大惊失色:“想不到这都被你看穿了?不错!本官的背后靠山正是袁司徒。”顺便问一下袁司徒是谁啊?我对朝廷官员不熟悉。

一群官员热切地胡扯,一脸的绝对猜不到胡轻侯背后的人是谁,然后更热切地看着胡轻侯:“胡左监丞,今日小弟在府中为胡左监丞安排了接风宴,胡左监丞务必赏光。”“老夫家中有美酒,胡左监丞且稍待,老夫这就派人回去拿酒。”“胡左监丞,我家在西街有一间成衣店,有新货到,胡左监丞不如去看看?”“胡左监丞,我家就在东街,我与胡左监丞有缘分啊!”

光禄勋衙署内都是小官,想要抱大腿之心久矣,铜马朝还有比皇帝更大的大腿吗?何屠夫可以因为皇帝而从杀猪仔平步青云位极人臣,若是能够借胡轻侯之手抱上了皇帝的大腿,岂不是好?再说谁知道胡轻侯会不会同样成为封疆大吏,现在关系和睦,以后说不定就成为自己抱得上的大腿了。

胡轻侯瞅一群机灵官员,欣慰无比:“若是人人都如诸位般为国为民,天下无忧矣。”大家合作愉快,若是有好处,我一定与大家平分。

一群官员温和微笑,在官场不机灵的人都去最偏僻的乡村为人民服务了,能够留在洛阳的小官员就没有不机灵的。

胡轻侯一掌排在案几上,大声道:“以后我们好好合作,共创美好未来。”

一群官员灿烂微笑,皇帝的密探胡轻侯能够有什么任务?想想孔梨、何井、杨赐三个人就非常清楚了,与他们毫无关系,配合起来毫无难度。

有官员反应极快,悄悄召唤仆役,买了糕饼玩具,而后送到了小轻渝面前,道:“伯伯有好吃的糕饼。”

一群官员怒视那官员,无耻!然后飞快地到了小轻渝面前:“哎呀,小妹妹好可爱啊。”“小妹妹喜欢什么,叔叔给你买。”“那朵花漂亮吧,哥哥摘了戴在你的头上可好?”

小轻渝看看四周,急急忙忙躲到了姐姐的身后。一群官员挤出最温和最慈祥的笑容,胡轻侯小小年纪能够攀上皇帝的大腿,只怕不是他们可以搞定的,但是这个小不点就不同了,讨好一个小不点几乎不用花什么精力。

胡轻侯摸摸小轻渝的手,伸长了脖子大叫:“炜千!炜千!快拿披风来,轻渝有些冷了。”

炜千应着,拿着一件狐皮小披风畏惧地看着四周围着胡轻渝姐妹的官员们,那些官员坚决不让路,让开了之后未必就能距离胡轻侯这么近了,只是微笑着鼓励炜千,莫怕,只管挤过去,踩着我们的脚过去都没关系,踩踩更健康。

……

皇宫中,一个宦官小心地搀扶着刘洪在御花园中散步,边走边道:“陛下果然计谋过人,小小一个罚俸,让众人摸不到头脑。光禄勋衙署中众人胡乱猜疑,怎么都猜不到胡轻侯的背后是哪位大神。”

刘洪得意地笑,问道:“那些官员都猜了些什么?”

那宦官微笑道:“有人斩钉截铁的认为一定是何大将军,有人以为定然是杨太尉,有人唯一是袁司徒。”

刘洪看着眼前凋零的御花园,心情好到了极点,这铜马朝是他的铜马朝,那些老狗凭什么以为可以限制他做事?难道是想要掌控朝廷,可是他是这么好掌控的吗?他是天子,而且是铜马朝少见的明君,是他善用人才,平了凉州之乱,是他果断提出了党锢。他只是生的晚了,否则这铜马朝的开国皇帝就是他而不是世祖光武皇帝了。

刘洪笑了片刻,心念一转,道:“郭常侍,你好好盯着胡轻侯,莫要让她泄露了朕的身份。”

郭常侍微笑点头:“是。”

御花园外,孙璋与张让并肩而立,望着落叶遍地,心中有些萧瑟。

“也就只有郭胜依然死死抓着何屠夫不放。”孙璋缓缓地道,何屠夫拉拢门阀士人对抗十常侍的行动明显到了极点,郭胜这个老东西却不肯相信,处处信任何屠夫,真不知道这么愚蠢的人是怎么成为十常侍的。

张让淡淡地道:“老郭与何屠夫是同乡,他觉得何屠夫与他是自家人。”

孙璋冷笑,郭胜若一直这么愚蠢,以后定然死无葬身之地。他目光平视前方,嘴中低声道:“你为何要向胡轻侯示好?她不可能取代何皇后的。”刘洪好色,但不是见了女人就扑上去的老光棍。刘洪这辈子见多了举止优雅青春活泼单纯善良的绝色美人,而胡轻侯容貌普通,言语粗鄙,举止失措,怎么都不是刘洪所喜,想要靠胡轻侯取代何皇后纯属做梦。

张让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孙璋,道:“当初我们也没有想到她会成为皇后,更没想到她的哥哥会忘恩负义。”

孙璋慢慢地转头,张让却已经平视前方,不再言语。孙璋嘴唇无声地微动,终于也慢慢地转头平视前方。

前路漫漫,何处是终点,何处埋伏了杀机?

……

太尉府。

杨赐低声笑着,怎么都无法停止。还以为出现了什么变数,原来是刘洪拔擢了胡轻侯啊,刘洪还是这么愚蠢,竟然以为别人看不出他要做什么。

杨彪冷笑道:“陛下还算机灵的,知道找个人牵制士人,可惜眼光不怎么好。”

杨赐终于停住了笑,悠悠道:“有陛下的帮助,何屠夫应该看清楚了。”

……

大将军府。

何井与何苗相对而坐,两人的脸色都极其的难看。

许久,何苗才慢慢地道:“大哥,陛下这是警告我们……若是我们与士人走得再近些,只怕就会失去了陛下的恩宠,没有陛下的恩宠,我们难道回去杀猪吗?”他从头到尾不支持何井与士人走得太近,当今格局非常明显,皇帝与十常侍是一伙的,而士人是另一伙的,皇帝憎恨士人权力过大,士人不愿意皇帝权力过大,两伙人正在拔河,而何家原本是处于皇帝十常侍一方的,这些年渐渐向士人靠近,终于到了中间点。皇帝认为何家要倒向士人了,因此在最后时刻出手警告。

何苗嘴角发苦,何家的一切富贵荣华都是在大妹妹何皇后的身上,抱住皇帝的大腿,与十常侍穿一条裤子才是何家的未来,为什么大哥就是不懂呢?

何井沉默不言,看都没看何苗一眼。他知道何苗想要死死站在皇帝与十常侍一边。可是,这在他看来是最差的道路。

许久,何苗都要愤怒了,何井终于慢慢地道:“何家可以站在陛下一边,可是陛下一定会站在何家这一边吗?”

何苗道:“这还用问?陛下宠幸大妹妹,未来的皇帝定然是我何家的外省,陛下不站在我何家这一边又站在谁这一边?大哥如今是当今大将军,这难道还不是陛下站在我何家一边的铁证吗?”

何井古怪的看着何苗,慢慢地问道:“大妹妹进宫前,皇后是谁?”

何苗陡然一怔。

何井慢慢地道:“是宋皇后。我还记得宋皇后的微笑。那日,我去探望大妹妹,遇到了宋皇后。宋皇后真是温和善良啊。”

“然后呢?”

何苗盯着大哥,终于知道何井为什么不敢完全信任皇帝了。

何井慢慢地道:“然后宋皇后就因为巫蛊被废了,没几日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冷宫。陛下都没问一句怎么死的。”

他看着何苗,问道:“大妹妹国色天香,比宋皇后美丽了数倍,深得陛下宠幸。可是大妹妹永远都会国色天香吗?陛下就只爱大妹妹一人吗?”

何井冷笑,刘洪真是好色无度啊,常在后宫之内命嫔妃(裸)体嬉戏。

他继续问道:“若是下一次选秀,有一个比大妹妹更年轻更美丽更活泼更会讨好陛下的女子,大妹妹是会像宋皇后一样被废,还是会得到陛下全心全意的爱?”说到最后一句,何井都要笑了。

何苗沉默。

何井盯着冥顽不灵的弟弟,道:“你以为十常侍与我家关系深厚,我倒是问你。若是陛下宠爱了新人,十常侍会杀了那新人,还是杀了大妹妹?”

何苗继续沉默,大哥总是想着有的没的,怎么听得进不同的意见。

何井冷冷道:“我再说十常侍。”

“十常侍只手遮天?那是假象。”

“朝廷内弹劾十常侍的奏本何时消停过?只是陛下不理而已。若是某一日,张让在某件事上惹恼了陛下,陛下会看在‘阿父’的情分上放过他吗?”

“段颎平定西凉,何等大功劳?又支持中常侍王甫,对陛下忠心耿耿,为陛下打击士人,然后呢?在士人围攻段颎的时候,陛下有站出来支持段颎吗?陛下只是看着段颎被士人围攻,不得不服(毒)自杀了。”

何井冷笑着:“宋皇后无声无息死在了冷宫,陛下不过问,只顾与新人笑。功臣段颎被牵连而自杀,陛下不过问,只是想着与愤怒的士人们妥协。”

“我们的陛下可不是一个记得他人好的人。”

何井想到这些年来见到的大佬垮台,丝毫不看好自己的未来。刘洪心中只有自己,为了自己少被士人骂几句,可以牺牲功臣全家性命。

“若是十常侍倒了,我这个大将军是死在大狱中,是服(毒)自尽,是被菜市口砍头,还是流放到交趾?”

房间内寂静了片刻,何苗慢慢地问道:“可是,大哥结好士人,就能免于死于大狱了?”

何井坚定地道:“不错!”

“十常侍的威权不能久,数年内定然覆灭。陛下的恩宠不能久,下一次选秀就是我等恩宠尽去之日。唯有世家门阀将是永恒,我何家不需要做三公九卿,不需要做大将军,我何家只需要成为世家门阀,我何家后代子孙的富贵荣华就不会断绝。”

大将军府的大堂中,一群幕僚皱眉苦思。

“陛下敲打大将军与太尉,我等该如何行事?”这个问题在每一个幕僚心中徘徊。

陈琳看了一眼淡定地荀忧,道:“公达已经想好了?”

荀忧平静地道:“陛下与大将军君臣和谐,信任有加,我等为大将军效力就是为了陛下效力,何需考虑?”

陈琳大笑:“正是如此。”陛下没有公然表态怀疑猜忌何井,那么他们就不知道;陛下派遣密探胡轻侯挑拨离间,那么他们就任由胡轻侯挑拨离间。

陈琳笑道:“有个大家都知道的陛下的密探,何其之幸也。”想要“密探”知道什么,想要“密探”禀告什么,多简单的事情。只要完全不信“密探”嘴里的言语,“密探”就是一个摆设。

一群幕僚微笑点头,胡轻侯将会是全铜马朝人尽皆知的卧底。

……

大鸿胪曹高府邸。

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一个青年男子跳下了马车。

曹高的次子曹彬从府中迎接出来,拱手笑道:“皇甫兄如何此时才到?”

那青年男子是凉州皇甫家的子弟皇甫郦,与曹彬相熟,平日经常在一起玩耍,说话没什么避讳。

皇甫郦看了一眼四周,问道:“你大哥曹躁呢?”

曹彬笑道:“我大哥十几日前与袁家几个公子去打猎了,至今不曾回来。你若是记挂他,只怕要再等月余才能见到。”

皇甫郦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曹彬,道:“且等我一会。”转身从马车内又抱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下来。

曹彬见那小女孩一张脸粉雕玉琢似的,笑道:“这是你家哪位大哥的千金?”

皇甫郦一手抱着小女孩,一手扯着曹彬的衣衫进入了曹府,这才低声道:“这是蔡邕的女儿。”

曹彬立刻知道了,蔡邕受党锢牵连,流亡天下,妻子女儿未能逃脱,被发配到了并州朔方郡,皇甫家三代在并州戍边,颇有威名,将蔡邕的女儿悄悄带回京城抚养自然是轻而易举。

他轻轻点头,笑道:“且去里面稍坐,到了这里只管放心。”他很清楚皇甫郦带着蔡邕的女儿前来赴宴的无奈,这么小的孩子,又是通缉犯的女儿,若是不时刻看着,很容易被刁奴告发到了朝廷。

蔡邕的女儿到了曹府,曹家知情不报,会不会被牵连?曹彬丝毫不担心。刘洪肆意羞辱士人,士人虽然没有办法反抗,被党锢之祸殃及无数,但除非刘洪就在面前,不然谁在乎被通缉的蔡邕的女儿就在这里?况且他家与宫中颇有渊源,绝不会因为庇护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而受到了严惩,撑死就是呵斥几句,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恰好又有马车到达,曹彬顾不得多说,遣族人陪皇甫郦进了府邸,自己脸上堆了笑容,前去迎接客人。

“原来是卫兄。”他笑着打招呼。

皇甫郦进了曹府,已有数百宾客到了,有的在花园中弹琴,有的在凉亭中下棋,有的坐在一起闲聊。皇甫郦早已习惯了这类场面,带着蔡邕的女儿到了一角,笑道:“文姬在这里玩耍,若想要吃什么,只管与我说。”

蔡文姬慢慢点头,无聊地站着,周围的人既不认识,也没有小朋友,她在这里就是异类,小小年纪不懂孤单寂寞冷,但是却早早地体会到了格格不入。皇甫郦微微有些无奈,他哪里会照看孩子?只是朔方又是胡人劫掠,又是水土与中原大异,哪里是适合小孩子生长的地方?若是任由蔡邕的家人留在朔方,成年人倒也罢了,如蔡文姬这类小孩子只怕是凶多吉少,只能带回中原。可皇甫家的根基在凉州,在边塞,就是不在中原,而且盯着皇甫家的人多如牛毛,留在皇甫家有些不怎么安全。皇甫郦这次找到曹家,就是有意将蔡文姬托付与曹躁。曹躁与蔡邕关系不错,又人脉广泛,定然是不会惧怕收留一个小女孩的,比留在皇甫家中更加安全。

皇甫郦心中一酸,皇甫家为铜马朝奉献良多,可铜马朝对皇甫家真是不公平啊,皇甫家连个小女孩都不敢包庇。

花园中,有宾客注意到了皇甫郦,好些人不屑一顾。

一个红衣公子嘲笑道:“看,皇甫蹭饭又来蹭饭吃了。”其余人大笑,皇甫郦一心想要融入士人之中,每逢宴会定然会想尽办法参加,可是却不受欢迎,向来没什么人理会他。

一个绿衫公子道:“皇甫蹭饭如今识趣多了,到了宴会也不与我们说话,只是傻傻坐在一角。”一个蓝衣公子笑道:“若是皇甫蹭饭有那么一丝识趣,怎么会依然逢宴必到?”一个黄衣公子淡淡地道:“皇甫家穷得没饭吃,若是不能蹭饭,岂不是饿死了。”

其余人又是大笑,丝毫未曾将皇甫郦放在眼中。皇甫家不过是西凉蛮荒之地的野人,懂得礼吗?懂得四书五经吗?祖上有人在朝中做官吗?所谓地位低下为“卑”,见识短浅为“鄙”,皇甫家的人就是标准的“卑鄙之徒”,堂堂铜马朝的贵胄怎么会与卑鄙之徒说话?

有人道:“那女童是皇甫郦的女儿还是侄女?倒是未曾见过。”有人皱眉:“为何带个女童来赴宴?”几人正要继续说话,忽然看到曹高走了过来,急忙笑着招呼:“曹世伯安好。”“曹世叔身体康泰。”

曹高笑着回应,低声问着身边的幕僚:“胡轻侯怎么还没来?真的会来吗?”

那幕僚低声道:“大鸿胪只管放心,她收了请柬,自然会来的。”

曹高缓缓点头,道:“等她到了,立刻……”

却见府门方向微微骚动,幕僚笑道:“定然是胡轻侯来了。”

曹高微笑,应该是。

花园中众人都察觉了门口的骚动,好些人转头望去,却见曹彬与几个族人一齐陪着一个少女走了进来。那少女左顾右盼,神气活现。

“贵府真是大啊,不愧是大鸿胪府。”那少女赞叹道。

花园中众人盯着那少女,虽然不曾见过,但是铜马朝能够穿着官服的女子只有一个人,好些人低声道:“胡轻侯来了。”

有公子重重拂袖,冷笑道:“没想到曹高竟然会这般看重胡轻侯。”

他进入府邸的时候,曹府只是派了一个族人迎接,而胡轻侯身边却是曹家二公子曹彬以及一大堆族人,在曹高眼中孰轻孰重,一望便知。

另一个公子淡淡地道:“曹高也是无奈,胡轻侯是陛下的密探,若是得罪了她,谁知道她会在陛下面前说什么。”

一群公子一齐点头,给胡轻侯面子可以理解为给陛下面子,何必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有公子叹气道:“可惜了我那三舅。”他三舅是光禄勋衙署的官员,被胡轻侯打得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想到一个平民泼妇以下犯上殴打世家子弟,却因为有皇帝护身,竟然可以逃脱惩罚,这让那公子愤怒与委屈无比。

有贵公子道:“皇帝陛下的眼光真是独特,竟然选择胡轻侯做细作。话说回来,除了一个泼妇,谁会做低贱的细作?”众人点头,细作之职低贱无比,除了胡泼妇谁愿意做?

一角,皇甫郦看胡轻侯的目光带着鄙夷,却又带着几分无奈和怜悯。皇甫家不是中原的世家大族,在铜马朝纵然屡建大功,却只能戍守边塞,胡轻侯的家世比皇甫家还差了一万倍,哪怕投靠皇帝刘洪成了卧底,在铜马朝又能有什么未来?

蔡文姬看着胡轻侯身边的小轻渝,眨巴眼睛,原来也有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赴宴啊,她的心情立刻就愉快了起来。

胡轻侯毫不在意四周众人冰冷或嘲讽的目光,这些穿着华贵的衣衫,带着珍惜的珠宝首饰的人在她的眼中只是一群NPC,压根不用理会。

她笑道:“不知哪位是曹大鸿胪?在下眼拙,还请曹公子引荐。”

曹彬微笑道:“那正在迎向胡左监丞的老翁正是家父。”

胡轻侯立刻快走几步迎上,拱手行礼道:“胡轻侯见过曹大鸿胪。”

曹高客客气气地笑道:“后生可畏,胡左监丞年纪轻轻就为国效力,老夫实在是佩服啊。”他看了一眼一直扯着胡轻侯衣角的小轻渝,道:“这位就是胡左监丞的妹妹?”

胡轻侯蹲下,平视小轻渝,鼓励道:“轻渝该怎么回答伯伯的话?”

小轻渝眨眼睛,想了半天,想起来了,双手叉腰,仰头看着曹高,道:“伯伯好,我就是大名鼎鼎的胡轻渝!”

曹高大笑:“好一个胡轻渝。”

胡轻侯得意地道:“那是,我家轻渝最聪明了。”小轻渝咧嘴羞涩地笑,好像也不太怕生了,没有躲回姐姐的身后。

曹高招呼仆役取来一个手镯,塞到了胡轻渝的手里,道:“伯伯送你个小玩意玩耍。”

胡轻渝拿着手镯,抬头看姐姐。胡轻侯点头,道:“轻渝谢谢伯伯。”

四周宾客微微冷笑,曹高能够做到大鸿胪,不是他多有才华,只是因为他很会做人,瞧,没有送礼物给胡轻侯,却早早就备好了礼物送给胡轻侯的小妹妹,这机灵劲只是一个大鸿胪实在是委屈了他了。

“胡轻侯!”有个愤怒的男声从门口传了过来。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孔梨脸色铁青,笔直地站在门口。

胡轻侯瞅瞅孔梨,笑道:“原来是孔二十来了。”

小轻渝欢笑了:“孔二十!孔二十!”她也泼水过的,真好玩。

曹高和曹彬同时脸色微变,心里暗暗叫苦,这次宴会刻意没有请何大将军府、太尉府、光禄勋衙署的官员,更没有请孔二十,可为什么孔二十不请自来?

偌大的曹府刹那间就安静了,所有人都看着孔二十和胡轻侯。

好些贵公子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若是孔二十与胡轻侯打起来,这宴会就有趣了。

孔梨大步走向胡轻侯,他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胡轻侯,心中的怒火不断地燃烧。

这个十几岁的女子就是羞辱他,泼他一身水的胡轻侯?泼水之仇,不共戴天!

孔梨每前进一步,心中的火焰就炙热一分。他握紧了拳头,只想狠狠地打在胡轻侯的脸上,然后厉声质问,“我与你有什么冤仇,你要如此辱我?”

什么圣人之言,什么男人不打女人,他统统不记得了,若不是他从来不佩带刀剑,此刻就是一剑斩杀了胡轻侯!

孔梨的气势不断提升,身上的火焰越来越旺,全身的力量到达了巅峰!

孔梨厉声叫道:“胡轻侯!”高高扬起了拳头,就要一拳打飞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十几个山贼瞬间挡在了孔梨身前,冷冷地盯着孔梨。

有山贼狰狞地呵斥:“你想干什么?”

有山贼卷袖子,露出比孔梨腿还要粗的胳膊,一言不发,却在孔梨面前曲臂展示肱二头肌。

有山贼捏拳头,咯咯作响。

有山贼活动脖子,同样咯咯作响。

有山贼从怀里取出菜刀,斜眼看孔梨。

有山贼一翻手腕,神奇地变出了一根三尺来长的木棍,轻轻地拍着手掌。

孔梨冷冷看着挡在身前的山贼们,气势不断攀升,眼看小宇宙就要爆炸!

曹府中众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谣传中孔圣时而手无缚鸡之力,时而武力盖世,今日以孔圣二十世传人观之,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有公子冷冷地道:“若是孔二十施展出家传圣(□□,那孔圣除了文圣还是武圣。”

有公子负手而立,道:“此刻孔二十义愤填膺,怒气勃发,所谓一鼓作气,哀兵必胜,纵然孔二十此刻一拳打飞了这十几个健仆,我也丝毫不会惊讶。”

有公子的目光在胡轻侯和孔二十身上打转,是孔武圣二十世传人孔二十拳法高超,还是传闻中打遍光禄勋衙署无敌手的胡轻侯更胜一筹?买定离手!

曹府之内安静无比,人人盯着孔梨,准备见证历史的一刻。

孔梨冷冷地盯着身前的十几个山贼,眼中略过一道寒光,利索的收回扬起的拳头,整理衣衫,拍灰尘,理头发,站正,咳嗽,扬声道:“这不是曹大鸿胪吗?幸会,幸会。”认真地看身前的一群山贼,温和地道:“我找曹大鸿胪,你们挡着路,劳驾让让。”

曹府中众人死死地盯着孔梨,这辈子再也不会信孔圣拳头比砂锅大,武力爆表什么的了。

有人实在忍不住,挥袖冷笑道:“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孔圣二十世孙。”

有人大声道:“不敢动手的胆小鬼。”

孔梨听见了,脸上温和的笑容都不曾有一丝变化。一群无知之辈懂什么,他不是惧怕挨打,而是为了守礼。

什么是礼?礼就是君子动口,小人动手。身为孔圣二十世传人差点因为激动而不收礼,真是罪过啊,幸好悬崖勒马。

孔梨经过十几个山贼,热切地对曹高招呼着:“曹大鸿胪,晚生好生记挂你啊。”

曹高素质极好,一点都不带犹豫和尴尬的,笑道:“原来是孔贤侄。”

孔梨走到胡轻侯身前,仿佛这才看到了胡轻侯,惊讶地道:“咦!这不是胡左监丞吗?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所有人看着孔梨,孔圣二十世孙若是能够忘记泼水,那孔梨就不是孔二十,而是孔小圣了。

果然,孔梨笑着道:“胡左监丞能够被拔擢为官,定然是很有学问的,孔某虚心讨教。”

他微笑着问道:“不知道胡左监丞对‘才’、‘性’之间的关系如何看?”

“才性论”是最近才兴起的话题,“才”是指才华,“性”是指品行,“才性论”主要就是讨论“才华”和“品行”之间的关系。

孔梨微笑着,带着得意,带着杀气,温和地看着胡轻侯,今日就要在“才性论”上恶狠狠地打胡轻侯的脸。他已经想好了词语,才华与品行自然是高度统一的,有才华之人自然有品德,有品德之人必然有才华,反之,如胡轻侯这类不识字的“泼妇”自然是无才又无德。

孔梨微笑着注视着胡轻侯,被当众羞辱无才无德,却又无法反驳的胡轻侯除了掩面大哭离去,然后上吊自尽,还有什么其他选择?他开始准备胡轻侯夺路狂奔离开的时候的言辞了,他必须轻描淡写地挥衣袖,用最平静地语气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这血海深仇就终于了结了。

曹府内无数人看穿了孔梨的算计,脸上露出了冰凉的笑。陛下的金牌小密探今日只怕要死在此间矣。

曹高脸色微变,看孔梨的眼神及其不善,心中飞快转念该如何转移话题,生硬的将胡轻侯带走毫无问题,只是孔二十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胡轻侯,必须想个办法让孔二十滚蛋。

万众瞩目中,胡轻侯抬头看天,冷冷地道:“一个《论语》都没看懂的白痴也配与胡某讨论《才性论》?滚开,休要丢了汝祖宗颜面。”

孔梨又是愤怒,又是大喜过望,朗声道:“胡左监丞读过《论语》?这倒是让孔某大吃一惊了,不知道胡左监丞是读过《三人行》,还是读过《学而时习之》?《论语》乃圣人之言,言辞简单,可是微言大义,孔某倒是真的未曾读懂,正要请教。”这是你自己作死,竟然撞到了我的枪口上,怪不得我。

曹府内一群宾客不屑地看着胡轻侯,这个女人真是无知的可笑。

胡轻侯大摇大摆地点头,道:“你虽然是孔子后人,但看你脑子不太灵光,定然是没有读懂《论语》的,今日胡某心情好,就略微教你一段。”

孔梨忍不住大笑,一个无知的泼妇真是令人不齿啊。他笑得全身发抖,语言都不利索了,道:“哈哈哈哈,正……正……哈哈哈哈……正要……哈哈哈哈……要请……教,哈哈哈哈。”

无数宾客摇头,刘洪找个毫无学问的人做密探也就算了,为什么找了一个毫无廉耻的人做密探?这已经不仅仅是丢人的问题了。,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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