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海边,空气充满寒霜,在云迷雾锁的天气里,更加清冷、凛冽。在这样一片海域中的人,总会被一股淡淡的情绪萦绕着。 此时,稀薄的人群已经陆续聚集在海岸线附近,他们正等待着云层散去,每个人都用力睁开眼睛,努力望着这场期待已久的红日。是磅礴而出,还是悄然而升,无论答案如何,他们皆静静地守候在一隅。 然而天依旧灰漆漆的,一个女人对着旁边的男人充满担忧地说道,“你说,这云是不是下不去了,它们看起来很厚。” “不会的,我们再等一下,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一定马上就出现了。”男人语气热烈坚定,目光深深地望着前方。 苍穹之下,波涛之上,他们两个单薄的身躯裹着厚厚的大衣,在微风中瑟瑟地等待。不时那个女人轻轻对地对着空中吹着气,似乎想要将厚重的灰云一口气吹散! 好在大海的深邃,在这个清晨变得愈加静谧,沉寂已久的太阳也因为被大海深埋了许久,开始努力地挣脱,它终于升起来了,大抵是扛过了最灰暗难熬的时刻,可以无羁无绊地自由翻涌着。 深海与太阳的金光开始交响辉映,不一会就把海边染得红彤彤。 二人的面孔笑容铺满,虽然世界一如既往的宁静,但在此刻,他们的氛围不禁变得缠绵些许。 “好漂亮。” “是啊。” “白雪?” “嗯?” “说起来,最近的我们,虽然见了几次面,但都没有好好说说话呢。上次想讲的话,到嘴边也咽了下去。” “好像是这样。” “那我们就趁着美景,聊一聊吧,我先问,你来答,如何?” “好。”白雪微微仰面,望了夏树一眼,转头答复着。内心中知道,自己不想记起来的回忆总会阵阵刺痛,有很多话还没有说出来,今天在这缥缈云雾环绕下,似乎想要表达出来一些。 “我看你一直在家里,是在做文职类工作吗?” “我现在是一个校对,也会做一些翻译。” 夏树若有所思了半天,只问出来“你现在可还好?” 白雪明白了他暗有所指,如同羽毛般地浅笑着“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夏树闪烁其词,小心谨慎地试探着“好吧,白雪,其实我想问那时你转学后,没事吧。” 白雪却像说着其他的人故事,描述着那段经历。 “在那之后,我搬到外公家了,没有再回去那个家。那些事儿都是回忆了。我现在还挺好的。”看似平静的白雪,嘴角虽然微微上扬,但眼眶渐渐红润,散落的长发在清晨的微风中悬浮,白雪扬起左手努力地按压着它,并夹在耳后。 然而在海边,清晨的阳光更加迷离又醒目,直直地照射着那只左手腕,赫然露了出来,几道明显的刀疤,有深有浅。 她在说谎,明明忘不掉,还要故作坚强。 可此刻的夏树又是以什么身份站在白雪身边的呢?他没有办法过度干预,她不说,只能先等待。只能听到微微地叹息。 “那就好。白雪,要不,听听我的故事。”随后夏树便语气平和地娓娓道来“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的家庭,也并没有那么圆满。 其实我的父亲也是一个自私的人。他曾与我的姑姑相恋,但因为祖辈们坚决反对的原因,这段恋情也无疾而终,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选择入赘,和我妈妈在一起,还生下我。 从我有记忆起,他的存在对我来说是最痛恨,我一点不喜欢他,甚至没有把他当做亲人,他和我的妈妈也之间,也压根没有爱情,而且只会数落着这个家庭。 我的母亲是一个强势又固执的人。所以他们之间总会有脾气上的碰撞,那个人每天抱怨着,怎么娶了你,像疯子一样的人,饭做不好吃,屋子打扫不好,还不会赚钱,只能在家中缩着,真恶心。 那时,每一天都是这种暴躁的负面情绪,而且一言不合就会拳打脚踢我妈,他还酗酒,变得很疯癫。明明是入赘的人,但脾气却像个老地主。当我站出来阻挡时,他会对我使用暴力,我眉毛这里的疤痕就是他用酒瓶子砸的。有一次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妈给他钱。差点要了我的小命。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初中开始,他选择出去打工,只在过年时候短暂回来,甚至不回来。 那个时候虽然联系少了,但日子越来越好了。无论是我们还是他,只不过那个人是为了其他人做出改变,他在外面有了新家庭。直到我上高中,他们离婚了,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那你恨他吗?”白雪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夏树的经历,原来他不是城堡里的王子,而是吟游的浪人。虽然对夏树这段经历倍感心疼,但到嘴的安慰与问候却卡在唇边。小小的夏树,那时一定很痛苦吧。为什么我们不能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不求闪闪发光得令人羡慕,只愿是平常的点点滴滴就好,可是为什么,命运如此安排,人究竟要为活下去苦恼多久? “应该没有吧,因为都没有在乎过。反正我和我妈,那时候都挺好的。而且我妈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是在初中第一次接触的吉他,一直到现在,我都会将不开心的心情用音乐传递出来,不好的日子也没有那么煎熬了。” 这是他第一次与白雪回应着那些她不曾了解的过去。同样也有着烦恼与悲伤,或许对于她的伤痛来说,这些都不够抚平,但应该接近一些了吧。 夏树依旧很想问白雪关于伤疤的事情,可想到反复揭开会让她更痛吧。只好忍住好奇心变成了一段自述,默默期盼,但愿能够让她再次敞开心扉吧。 夏树的内心很在意那空白的时间里,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然后就到高中了,说起来,我们三年一直都是同学呢。不过在那个事情之后,你就转学了,最后也没再见到你。你大学如何?” 夏树知道白雪上了哪一所大学,因为毕业生的录取情况都会被学校红榜收录,挂在门口的告示牌里一一展示,他仍然记得第7列第14行是她的名字。 “我的大学,真的很好,室友们都是温柔,善良的人,汉语言也是我想学的专业。4年虽然很平淡地度过,但对我来说,弥足珍贵。” “是吗,那就很好。”夏树感受到此刻的白雪依然无法面对那一段回忆,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同时也发现白雪似乎遇见了很好的人,帮助着她。 “太阳都高高升起了,我们回去吧。” “好。” 这一年除了哈城都是个暖冬,天空蔚蓝,阳光明媚,海边的空气因为太阳温暖了许多,微寒的空气静观二人的离开,影子也愈发远去。虽然心照不宣,但彼此都相惜这一切。 咚叮咚叮铃咚,在回去的路上,白雪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迷迷糊糊的她似乎有些受冻,有点颤抖看着屏幕的一串熟悉数字。 “喂?” “雪儿啊,是我。”听筒里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给人很温润的感觉,但有些如鲠在喉。 “有什么事吗?” “你,姥爷他……要不行了,你能回来吗?”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你姥爷心脏一直不好,突然晕厥了过去,刚送到二大医院,我怕你看不到他了,你俩最亲了,所以” “现在怎么样?” “还在检查,你姥爷也还没醒来” “知道了,无论医生说什么,花多少钱,都要治疗,我马上回去,照顾好他,麻烦您了。” “对不起,雪儿。” “拜托了,我会马上订票回来。” “雪儿,我,对不起你……” 听筒的声音尚未散去,白雪便果断了关了电话,闭上了双眼。 外公是白雪最亲近的人,从小的记忆便始终在一起,因为白雪的母亲在她出生不久就选择了下海,拼搏了几年,直到攒了点小钱,才回到了老家。 那个时候白雪已经升入小学,她们彼此相互照应度过一段很开心的生活。直至遭遇那件事情后,变得无法坦然面对,便与母亲变得越来越疏远了。 高三她才再次回到外公的家中。外公是她最珍惜的人,也是最爱的亲人,白雪心中不断地重复着,一定要赶上,千万不要有事。 在脑海不断发散的时候,白雪全身愈发颤抖,唇齿颤颤巍巍地相撞,声音愈发低沉、嘶哑。“夏树,我现在要订一张最快的机票回老家。” “好。我陪你一起吧。”通过只言片语就已经了解到了情况,没有一丝犹豫,他要陪着她一起回去。 “但……”正当白雪犹豫的时候,夏树已经把自己的身份证号报了出来。 “一起回去吧。” 夏树用着真挚的双眼凝视着白雪,让她无法再次拒绝,只能将头转向另一侧,望着太阳在国道的大片树林中,忽闪忽闪的,眼睛变得有些模糊。 “谢谢。” * “喂?我到了,你们在二大医院的几楼?” “11楼,快上来吧 ,现在还还得及。” “好。” 二人慌张地从机场附近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二大医院。从河北回到东北哈城小镇后,风愈发凛冽,一下又一下地剐割着汽车。 车轮滚动之间,引擎的声音嗡嗡作响,手表嘀嗒嘀嗒地转动。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路边积雪满地密布,午后阳光散入其中,令人无法直视。脚落之处,积雪吱嘎吱嘎的声音很是脆实。 在医院,无论何时何地都充满着拥挤的人群,正与命运抗争,疼痛与释重,喜悦与苦恼,各种对立的情绪四处徘徊,伫立其中,手脚充满战栗,每一个细胞都变得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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