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无言,直至踏入这片不属于帝都的领土。 这里的冬日,海色会与天色融合在一起,宛如一体,成为清冷的钻石。 因为温度不够低,海面尚未完全冻结,只凝成许多碎冰,它们孤傲的漂浮。岸边的沙滩与零散的冰晶相互交缠,轻柔又静谧,等待着人群唤醒。 “我们到了。” 他们坐了一个小时的火车,以及半个小时的出租,夏树一下车就立刻舒展身体,面颊略带疲惫,但依旧笑呵呵地对着白雪说道。 “是海?”白雪略带疑惑望着夏树。 “是冬日里的海哦!”夏树蓄满了许多活力,他那看向深海的眼睛清澈闪亮,嘴角也一起上扬了起来“你看那一大片浅滩都结了冰,在那里漂浮的一坨坨,他们就像很随意睡着的小动物一样,多可爱啊!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海最美了。静静地望着,望着,就感觉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理不清的思绪,终于可以短暂地抛到脑后。一这么想,心里瞬间就开阔了。所以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把情绪攒起来,等着冬天的到来,然后来到海边全部释放出来。” 随着声音的停驻,夏树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叹道:“啊,对了,你稍等我下。”说完便转身从背包中不停地翻弄着,拿出一个毛绒绒的东西,递到白雪面前。“海边的温度还是低了些,我只有这个围巾了。瞧你的脸蛋都变红扑扑了。” 下一刻,轻飘飘地将一条咖色围巾缠绕在白雪的肩膀上。或许是白雪的脑袋太小了,也可能是男人的围巾太长了,环绕了三四个圈便将整个头包裹的严严实实。 “有没有暖和些?” 白雪露出圆圆的眼睛,望着眼前的这个人,依旧那么闪耀、乐观、美好。“谢谢,很暖和。” “看,你怎么又说谢谢了。”夏树向着大海的方向,加重着语调慢慢说着“真的真的不用客气。” 白雪摇晃着脑袋,瞳孔微闪,嘴唇反复碰撞。“真的很谢谢你。无论是过去,还是刚刚,亦或现在。”全部是因为有你,我才能拥有继续苟活着的机会。“对了,给你”,她将这个有些眼熟的手帕递给了夏树。 夏树睁开那黑郁又弯弯的双眼,说到“眼熟吧,是你送给我的,没想到吧!”然后弓下身子,慢慢将视线移到与女人视线同等的角度,认真又严肃“白雪,时间一直都是前进的,我们就不要再回头看了。虽然这对你很难,但我希望你能可以重新开始。” 未时的阳光,正蹉跎而下,灿灿烁金与清冷靛蓝开始汇聚,微风吹拂着,女人的发丝偶尔被掀起,轻轻地向旁边的你男人方向靠近着,飞舞着。 一堆堆细细的声音也伴随着男人嘴边的雾气慢慢地散了出来。 “这是我最喜欢的景色,想和你一起分享。” “过去啊这种东西,摆脱吧,虽然是条艰辛的道路,但咱俩搭个伙吧。一定会有办法的。” “还是不要想了,没事的,有我在!” “呼,海风越来越冷了。” “差不多了,一起回去吃饭,我预订了火锅!和冷天相配吧!” 沉默许久的白雪,静静望着夏树的美好,逐渐眉头舒展,一声淡淡的“好”随着海浪的拍打,夹着微微凉风传入了彼此的耳中。 * 风吹一片叶,万物开始凋零,天气越来越飒爽,大地越来越广阔。 那一年窗外聒噪的蝉鸣消失了,起伏的热浪也与夏季告别了,男孩与女孩们等待着红叶绚烂,等待着白露成霜。这是高三仅有的一次秋,是改变一切的初始,环境中也充满着花果蔬菜的成熟味道。 东北的秋虽然很短暂,但也充满许多童话故事。 自夏树发现的那日起,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夏树总会时不时在身后注视着自己,这样的视线,比以往更加炙热。 这三十天,在上学的路上,他们总能相遇。 今天也不例外,在街头的这家便利店门口,他会准时出现,3、2、1……果然夏树依旧带着爽朗的笑容出现在白雪面前打着招呼。 “早啊。” “早上好。” 然后他还会转动着眼球,努力将视线挪开,又将脑袋面对着左侧的白雪,颤颤巍巍地对她说“你还好吗?”。 又来了,他很奇怪。 白雪一如既往地回复“嗯,我很好。”可每每如是,夏树也常常浮现出不协调的表情,和他的形象如此相悖。 说没有发现异常是不可能,时间对于白雪来说,每日都是清晰的。一个月的时间,有一件事很出奇,因为撒思牧未再采取任何行动,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在家中,都恢复到最初相识的和善面容,温馨的家庭,每日谈笑风生,聊着工作,聊着家常,可在白雪的眼中,一切都宛如假象。 虽然白雪自顾企盼,要是就这样结束就好了,但夏树的连续出现,让心中充满了不安。 两人一同上学的路程中,少年时常放缓步伐,与后面的少女保持步调一致,偶尔还会原地踏上个几步,迎接着与少女并肩同行的时刻。 每日他们都会不言不语地感受时间的纯粹。他们的关系达到前所未有的亲近,心照不宣的默契被建立,一切美好被最大化,在这座小城里穿梭,不被束缚,自成体系,感受着彼此支撑着自己内心的一块空间。 但今天,少女却选择打破,获取那一份少年藏起来的答案。 “夏树,今天放学,你有时间吗?” “我的吗?” “有吗?”面对少年的疑惑,少女不假思索,将腰杆立地笔直,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的双眼,一丝急迫中甚至还夹杂着紧张与恐惧。 “有的,有的,什么事?”少年慌乱地给予着答复。 而少女心中早已经下了决定“放学跟你讲吧。” “好。” 约定,总会让时间变得很漫长。少年的情绪即使有些愁眉苦展,但也会迫不及待地手舞足蹈。因为是走读生,没有报名加长晚自习的同学,不过八点多,大家皆会迅速地回到自己的家中,各自为营。 早已相约的二人,奔着校园的河边而去,冷风愈发入骨,在水之湄,萦在月亮周围的云层渐渐散去,清澈的月光直直照射在少年和少女的身上,透过发丝欲隐欲现,满天的星辰依然生生不息。 走在前方的白雪,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少年望着白雪的黑瞳,心跳的声音愈发强烈,宛如误食了跳跳糖,肆作,暴动。视线撞在一起,恰巧地或低头或抬头或转头,青涩与腼腆在此刻茁壮成长。 但深秋的夜晚是冷漠又沉静的,寒风不动声色地让世界走向萧条,万物落定,归置平坦。 “夏树,你是不是知道了?”少女的面颊一扫绯红,神态严肃又认真。 少年开始慌乱了,变得支支吾吾,语无伦次“我,我。” “你是不是……”,忽闪的双眼,微微颤动的双唇,嗓音不同以往,变得更加沙哑了,话音还未全落出来。 只见少年深深叹了一口气,隐匿许久的压抑霎时乍露“是,我……” 果然,他知道了。少女抢断着“你……看到什么了?” “你和数学老师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哦。” 风吹万物无歇期,万事蓄心叫人醒,沉默许久之后的开口,或许更像凛冽的寒风,直直地侵入脊髓,少女的泪水在蔓延,坠落这夜色的深处。少年低下头,偶尔瞥着少女,本是分明的手指被紧紧攥起。 “白雪,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 “我……”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大概一个月前,有一节体育课,我不小心通过二楼的窗户,看到了数学办公室。” “然后呢?” “那一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那个画面,反复在眼前出现,你是被逼的。对吧,白雪,我知道的,你的表情我都看到了!你的脸上充满恐惧与畏怯,所以,第二天,我就去找他了!直接摊了牌。” “你做了什么?” “我录了像,拿着视频告诉他不要这么对你……不然我就报警。对峙的时候实在忍不过,我还打了这个混蛋,一拳就揍了过去。我门报警吧!你觉得呢?好吗?”夏树解释着。 “为什么?”白雪露出不解地反问。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想的,他甚至还说你们是两情相愿的,我不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就想问你,又不敢开口。白雪,是他强迫的你吧? “你为什么会相信我,万一我就是那种人呢?” “不会的,你不是的。” “夏树,你知道吗,他是我继父。” “什么?那个混蛋,更不应这样!我就应该揍死他!我们要报警!” 少年很震惊,内心的愤怒无法消弭,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白雪的肩膀。 “谢谢你相信我,但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去,我只需忍一忍!谁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的!我的家一直是一个和睦的家庭。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对不起。” “说什么呢,白雪,你清醒一点,这是犯罪!他就是在找借口欺负你。你不能被洗脑!”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说出来”无法言喻的羞耻心,不想被除了自己的任何人知道。 “白雪,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那个家伙再欺负你!” 可是夏树,若是能够坦然,穿透这份克制与隐忍交织的梦境,她还会存在吗? 若冒着破碎的风险直面真相,发现如此懦弱的自己真的不会绝望吗? 若切掉溃烂的身体,她真的能够恢复如初吗? 这样残破的自己,被恶魔□□的过躯体,她早就自我接受,适应了疼痛,疮疤牢牢地锁在内心深处,无需再拿出来再烈阳下暴晒。 “谢谢你的好意,夏树。”心中的话也没有办法与夏树直言,白雪嘴角微微颤抖,弧度有些清冷。 夏树已经知道了,可自己没有勇气对大人们说出真相,无法听从夏树的话。 这是羞耻的,自己的自尊心更无法让自己面对这一切带来的后果,只要沉默就不会被人知道,其他人就不会用有色眼镜看自己。 原来一节突兀的体育课,会让自己走向更深更愀悲的秋色。 小小的白雪,不敢去直视,只想要逃避。 她也不知道,在河边的菖蒲丛附近,坐着一个人,正瞠目结舌地如同一块大石头,纹丝不动。 * “白雪,你喜欢吃什么?” “都可以,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 “那有忌口吗?” 白雪摇了摇头。 “好吧,跟你讲,我很特别喜欢吃羊肉卷,吃进去甜甜的暖暖的,果然美食让人更快乐。” “对了,明天,也一定要去看日出!” 在充满椒麻的环境中,火锅在滚滚涌动,纵使有许心绪,但依旧随着热烫的味蕾咽了下去。成人的世界,总会有许多静默与隐忍,但黑夜无论多么漫长,白昼总会到来的。 万语千言皆幻化成一个字“好。” “那就说定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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