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汀离开之后留下来的字条应繁声每天都要看一眼，什么动物园植物园博物馆的，他短暂地思考过后还是会选择放弃出行。 工作尤为弹性，周末当然也不会上班。 关雨宁临走之前又把人叫到了他的心理诊所。 “药给你开了一周的，一周之后你找陈医生再续就行。”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确定。”他推了推眼镜，“如果只是为了完成这次交流任务，那应该最多也就半个月，但我可能还会去学一些新的东西。” “那我的治疗呢？” “你这个疗程的治疗任务已经完成了，再观察一段时间，以便于调整方案。不过，你最好自己迈出头一步，你也知道，这三年的治疗效果如何。” 治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有时候知道效果不佳，可还是有些依赖，至少在那一小段时间里，他偶尔会获得无法形容的平静。 “我看舒汀的朋友圈分享了她今天的行程，滨江公园今天有春日游的活动，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不爱参加这些。”关雨宁又不是不知道。 “随你。” 二人也没有闲谈，应繁声取了药便离开了。 周日的天气确实非常好，阳光明媚。锦州夹道的海棠花开得很盛，滨江公园那自然就是盛景了。从内环驶出，锦江大桥入口的红绿灯处意外地排起了长队，匝道口涌向江边的车辆很多。 突如其来的堵车他确实是没有想到，等待红绿灯的这几十秒里，他注意到了别在副驾驶缝里的那颗珍珠。 是光线照射过来的时候太过于耀眼，他并没有刻意去寻找什么就被光扫射到了。 副驾驶只有舒汀坐过，这小物件的主人便不言而喻了。只是它应该不算什么要紧东西，毕竟好几天过去了，它的主人也没有来找过它。 应繁声把珍珠耳钉放在了窗户下，车子前行了五六米，绕过了江边的建筑，他一眼就看到了江水边的粉色。 海棠开得很盛，阳光下的粉海像是在发光，以至于应繁声看得太入迷，然后在红灯转绿之后他改了道，跟着那一群车辆驶向了江边。 在他找好停车位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舒汀给他发来了一段视频，自然是满屏幕的垂丝海棠。 “你的珍珠，在我这里。”他拍了照片回复了她的消息，但不等舒汀再回什么他身后便响起来一声自己的名字。 “应繁声！”舒汀在人群里远远就看见了他，小跑过来之后再次确认。 正好是迎着光，应繁声转过来时眯上了眼睛，他摊开手心把小珍珠递给她，“这个是你的吧？” “是我的，怎么在你这儿？” “掉在我车里了。”等她拿回耳钉之后他收手插兜。 “谢谢。”舒汀再把耳钉交回给他，“不过你先帮我保管一下，等会儿活动结束我找你拿好不好？” 他这才注意到她的装扮，浅粉色的连衣裙确实不带兜，单单一只耳钉又不能戴上耳朵，况且她现在还有任务。 要帮她保管这个东西那自然是走不掉了。 “今天的花真的很好看，你先逛逛吧，我很快就结束。”她又道，“前面还有一些小游戏，也可以参加哦。” 那都是给小朋友准备的，他这么大个人又怎么会去参加。 舒汀接到周畅的催促电话之后便快步离开，会场在百米之外，她这会儿能跑出来也不过正赶上中场休息。 “去哪儿啦？赶紧补个妆准备续场。” “去卫生间了。” 后半场的活动是在江边的船上，自然会场位置也要转换。 “起风了。”上船之后周畅注意到舒汀的裙子，出于礼貌便跟着换了位置，又悄悄提醒了她一句。 “没事，有安全裤的。”她只是伸手捋了捋，又转过身，换上笑容。 应繁声在人群里晃了好一阵，抬头正是蓝天，海棠花透出的粉色多了一份清丽。这种好天气自然也不乏出门拍照的人，他还没有走出第一片林子就被拍照的摄影师叫住了好多次。 “抱歉……我不太喜欢拍照。”他手里还捏着那个小珍珠，拳头就放在口袋里，看起来尤为随意。 第一片林子与第二片林子之间隔着休息区，应繁声小坐了一会儿之后又顺着人流往下走，远远就看到了站在阳光下的舒汀。江边的风很大，她的粉色裙子也在跟着风飞舞，衬着江水就像海棠衬着蓝天一样。 最后的环节等小朋友们都涌上台之后舒汀便跟着周畅退到了一边，但这个位置显然不是什么好位置，应繁声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下面举着手机拍照的男人不怀好意，可还未等他快步上前抓住流氓活动现场便躁动起来。 “有人掉在水里了！” 大概是现场太过于拥挤，江边的保护设施也不够完善，方才互动的时候人潮涌动，栏杆一松散人就失力掉了下去。 躁动之后就是无法控制的惊慌失措，挤在一处的人都想散开，而这楼梯口并不开阔，一时拥挤万分，惊叫声也就跟着响了起来。在船上的小朋友们见此状都涌到了栏杆边，留在案上的家长们也在慌乱之中往船上靠去，想要接走自己的小孩，但如此一来不只是岸边。连着船上也跟着拥挤起来。 舒汀紧紧地抓着栏杆，“有人掉进江里了！” 她俯靠在船边目睹了那人失重下坠的一幕，心也跟着揪起来。 “我们下不去，你先抓紧我！”周畅一手扶着抓着设备，一手擒住了舒汀的手腕。她今天为了应景不仅穿了裙子，还穿了高跟鞋，如此拥挤的情况之下自然是不敢乱动，但她和周畅站的位置离船口很近，涌上来的家长恨不得是把她和周畅二人当作柱子抓稳。 被挤在小小的角落里舒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困难了，岸边的人已经在设法施救，但船边的拥挤未减一分。 “周畅，这样不行！会发生踩踏事故的！” 再不过片刻便听到有人跌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惊叫引来的躁动就像是决堤一般，舒汀的胳膊也被人往下拽着，皮肤上已经被指甲划出了血印子。 应繁声挤不进人群，只能看着江边船口的人涌作一团。 “小朋友们先退后！先退到船中心！”活动主持人总算是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又赶紧维护现场的秩序，可到了这个关头为时已晚了。 应繁声接着身体优势从外围走到了靠近岸边的位置，落水者已经被人救到了岸边，他现在要做的当然是要想办法将人疏散开来。 “小朋友们先退后到船中心，往后退！”舒汀撑着周畅的胳膊站直了身子，“家长们不要动！不要带走船上的孩子，已经有人摔倒了！大家不要乱动！” 舒汀的话被周畅接了下来，男人的声音更洪亮一些，自然周围的人听得了个清清楚楚。 远在岸边的应繁声自然比旁人更有经验，“大家抓紧身旁的人站在原地不要动！外周的人往后退！” “小朋友们退到船中心来！”主持人赶紧配合疏散群众，没有了向内的力和向外的力冲撞，围聚在一处的人也就成了一潭死水， 应繁声先将已经被带到中心的小孩举起来，然后接着人群的力量移送到外围去。约摸是过了五六分钟，拥挤的人群便松散起来，伏倒在地上的受害者也都被周围的人拉了起来。 安保来得并不及时，但好在现场的情况控制得很快，虽然有人摔倒在地，但好在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没有发生踩踏事故。 舒汀当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应繁声，他沉着地疏散岸边的群众时，她莫名地想松一口气。大概是他那一份职业带来的安全感，就在刚刚那一刻，总觉得要被救了。 约摸一刻钟的安全撤离可算是让舒汀舒了一口气，而周畅的摄像机里正好就拍下来这完完整整的一幕。 “没事吧？”他穿越人群爬上船的时候舒汀才送走手边的小孩，她暴露在外面的皮肤被不同程度地划伤，好一些的只是有红印子，差一些的当然已经出血了，不过最重要的事，她的裙子已经被撕扯坏了。 应繁声脱了外套递给她，看着她的时候当然刻意地规避了眼神。 “没事。”她先用外套裹住了裙子，可算有一些安全感了才松了气似的，“你刚刚好棒。” 她像夸小孩一样的夸奖让应繁声还有些没缓过来，但转念一想刚刚的处理好像也中规中矩。 “先处理一下伤口吧。”他又追问，“现在算下班了吗？” “不下班也得被迫下班了。”舒汀揉了揉脑袋，又赶紧找周畅的身影。 “小舒汀！”周畅补拍了船上的景之后回到了船头，见着她腿上的伤痕也赶紧问，“要不要先去上个药？” “这边结束了吗？” “我等下补一下景就行。”周畅看了看应繁声，“要不他带你去吧，应警官，没问题吧？” “我不是警察。”应繁声的听觉重心放在了周畅称呼的上，“叫我全名就好了。” “好好好，那你赶紧带她去吧，这伤口搞得就跟小葱蘸了大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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