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不晚,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林时泱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回想起方才自己蹑手蹑脚的种种行径,还真像是在做贼。 心态放平和,她轻轻吸了口气,语气沉静,却没有抬头看他:“老师让我把英语试卷放在你桌上。没什么别的事,我要先回教室了。” “等会儿。”倪野叫住她。 他问:“你晚上一个人回家?” 林时泱下意识要点头,但思绪如潮,差点说出的肯定答案一瞬间改了口:“……不是的,我和朋友一起走。” “我是说从学校回家那段路,你和你朋友不是在校门口就分开?”倪野似笑非笑。 估计是被他撞到好几次一个人回家,林时泱知道这个谎言再坚持下去也只会被识破。她轻轻“嗯”了声:“但是路不黑的,我习惯一个人回家。” “今晚九点,我在校门口等你。” 林时泱微怔,赶紧摇摇头,固执己见:“不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习惯一个人回家。” 虽然天黑路远,她一个人走那条小路时确实有些害怕。哪怕身后传来似有若无的脚步声都会让她的心提起来,直到踏进家门心里那块石头才能放下。 她也只想找个合理的理由甩开他。 还以为倪野会因此放弃,不想他抬了抬下巴,勾起嘴角说:“那你要不要试着习惯一下,两个人回家?” 闻言,林时泱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倪野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不上楼,只把你送到门口,成不成?”倪野微微颔首,眼神问询,努力征求她的意见。 林时泱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嘴角紧抿着,狠不下心给他否定的答案,几个字艰涩万分,说不出口。 “还是不要了。” 半晌,她终于摇摇头,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倪野,我不要你送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我习惯一个人回家,你在我身边会让我觉得有点别扭。”林时泱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再抬起头时满脸的倦意和不耐,“好了,我要上楼午睡了。老师说让你好好做试卷,一会她回来会检查。” “嗯,知道了。” 感受到她的逃避,倪野语气淡淡,收回目光,又恢复以往的冷倦。 林时泱局促不安地扯着衣角,指尖蜷紧,等了几秒没等到他的下文,于是飞快转身上楼。 倪野视线许久才从她的背影上移开。 “啧,跑得挺快。”他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从桌面上抄起一根笔,把试卷拉近了点儿,要开始写题。 一分钟后,倪野强压下心底的烦躁,把笔搁回桌面上:“操。” 好烦。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心底一清二楚,推三阻四,其实就是委婉拒绝的意思。 手机这时嗡嗡震动了一下,是陈思南发来的消息:[野哥,你啥时候回来嘤嘤嘤,我好想你!你怎么突然想去一中补课了,总不能真是奔着学习去的吧?!] 倪野捏了捏眉心,指尖敲动:[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陈思南实在忍不住好奇心。 胜负欲作祟,自尊心这时占了上风。倪野默了几秒,回他:[不重要了,有事儿?] [没啥事儿,就想问问你出来玩不?蒋钦今天不是过生日吗,咱们出来唱K!] [位置,马上到。] 消息回完,倪野漫不经心地把笔扔进书包里,视线落到试卷上顿了几秒,又刻意地缓缓移开。 * 十几分钟后,倪野走进陈思南定的包房,刚一进门就听到麦克风里传来他响亮的大嗓门:“来,让我们一起祝我们的好哥们儿蒋钦生日快乐,成年快乐!” 见到他进来,陈思南丢下话筒,贱兮兮地凑过来:“野哥,来,你说两句不?” 倪野有点嫌弃地推开话筒,看向蒋钦,弯弯唇角:“生日快乐啊。” “谢谢野哥。”蒋钦嘿嘿笑了两声,朝他举举杯。 电话铃声这时在包房里响了起来,陈思南找了一圈,从沙发上捡起手机递给蒋钦:“你的手机响,这时候谁给你打电话啊?” 蒋钦瞥了眼备注,没吱声,走出包房要接电话。 “什么啊搞这么神秘,我猜是妹子打来的。”陈思南撇撇嘴,小声嘟囔。 周围还有几个男生,都是三中篮球社的,几个人有说有笑,气氛很热闹。 倪野坐在沙发上,眼神淡然地摆弄手机。陈思南贴着旁边坐下,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倪野睨他一眼:“有屁快放。” “嘿嘿,还是野哥懂我。”陈思南搓搓手,“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们几个男生嗓门粗犷唱歌太难听了,要不我叫几个小姑娘来,人多了热闹。” 若是往常,倪野会给他一个冷眼,拒绝这个提议。 但话刚到嘴边,他不知怎的,忽然改口:“行啊,多叫几个。” “你同意了?!什么,我没听错吧,野哥你同意了?!”陈思南一愣,难以置信,紧跟着乐开了花儿,“我现在就多叫几个小姑娘来!野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人脉可广了!” 倪野掀起眼皮,思忖片刻,慢悠悠地回答道:“我喜欢——长得乖点儿的,声音软的,成绩好的,最好是一中学生,我们学校的看腻了。” 空气仿佛静默了几秒。 陈思南抓抓头发,有点为难地抬起头:“野哥,你有林时泱的联系方式吗,我反正没有。” 倪野唇线抿得平直,旋即开口道:“我说要叫她了?” “……你没说。” 陈思南暗自腹诽,你是没说,你就差直接把人家小姑娘身份证号念出来了。 “那我……我问问列表里成绩不错的小姑娘啊,不过她们大部分家里都管得挺严,不一定能过来。”陈思南试探地问。 倪野表情看不出喜怒,嗯了声:“随便。” 门被推开,蒋钦走进来。他看着一屋子男生,叹了口气,有点为难:“一会有个女孩要来找我,我可能得中途离开一会。” “哦——”众人意味深长地开始起哄。 陈思南搭上他的肩膀:“没事儿,直接把人家叫进来一起玩呗,野哥已经同意了,我还叫了好几个小姑娘来呢。” 蒋钦将信将疑,看向倪野,后者淡淡点头,表示不介意。 “那我一会让她直接过来了。”蒋钦抄起手机,给那个女生发消息。 * 方希的手忽然一哆嗦,随即传来手机撞到书桌的声音。 林时泱诧异地看了过去,方希忙摇摇头,语气却掩不住雀跃:“没什么事,不小心手抖了。” 她从座位上直起身,从过道溜出去,不知道和讲台前的王女士说了些什么。 几分钟以后,她走过来,抄起椅子上的书包。 “我忽然有事要提前走了,你晚上自己一个人可以吗?”方希问。 林时泱点点头,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没说什么:“我可以的,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方希这才背上书包心满意足地离开。 自从王女士知道方希要出国之后,对方希的要求放宽很多,甚至可以让她随心所欲地停掉晚自习。还是因为方希晚上想多陪林时泱一会儿,主动要求上的。 看着她欢快的背影,还有脸上难掩兴奋的表情……林时泱心下猜测,应该没出什么坏事,反而像遇到了什么令人开心的好事。 想着,林时泱便放宽心,不再忧虑她。 直到晚上九点放学,林时泱打开手机,发现方希给她打了十几条未接来电,还有十几条微信消息。 心下一沉,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林时泱赶紧回拨过去,那边接得很快,话筒声音里喧闹万分,还有男生正在唱跑调的歌,很吵很乱。 “你在哪儿?”林时泱赶忙问。 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隐隐抑制哭腔的声音:“泱泱,你现在有空吗,能来接我吗?” 她很快在微信上发来一串地址。 林时泱半分没犹豫,打车到那家KTV,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对门牌号。 她在一间极为喧闹的包房外停了下来,这时跑调的男声已经换成了轻柔的女声,女孩的声音轻细又尖,唱着一首甜甜的情歌。 敲门声估计里面的人听不到,林时泱深吸了口气,直接推门而入。 估计是被她这个“不速之客”吓到了,除了仍然持续的伴奏,其他的所有声音都静了下来,一道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走错了吗?”这时有人发问。 紧接着有一个男生认出她:“这女孩我认识,好像是一中的吧,学习成绩还挺好,也是陈思南叫来的?” 方希从角落里站起来,眼睛红了一片。她不好意思地冲众人笑笑:“是我朋友来接我,那我就先走了。” “别走啊。”陈思南叫住她,语气吊儿郎当,“这才九点多,怎么走这么早,美女,你不唱一首?” 林时泱闻声看过去,正好和陈思南对上眼。后者生生愣了好几秒,最后幽幽说了一句:“卧槽。” “我朋友困了,她习惯早睡。”林时泱眼神淡且冷,声音没什么温度,问陈思南,“我现在把她送回家,可以么?” “可、可以。”陈思南下意识脱口答应。 林时泱收回目光,挽上方希的胳膊,要把她带走。 不知是何者趋引,她鬼使神差地朝某个方向望过去。 下一秒,她撞入一双漆黑的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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