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送秋燕第四章 文明的覆灭,家园的消失需要多久? 只需二十年,月神的后花园枯寂,如海的星寒花全部付之一炬,曾经盛极一时,视若珍宝到碾入灰尘,成为尸山血海的养料,富丽堂皇的宫殿,热闹喧嚣的街道化为坍塌的废墟,孤寂的死城,放眼望去,是刻上诅咒的血纹的焦土,倾耳去听,是被困鬼魂的哀嚎,抬手去摸,是空气中弥漫的火燎的灰烬。 云可蔽日月,可摘星辰,这场战争,源自于自诞生以来就存在的贪婪的不休。 寂静弥漫在一人一鬼之间。 樾遥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说是心狠手辣还得是你,死了的都难逃你的利用。” 李秉均双手报臂,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惨白的脸,提醒道,“你不也死了?怎么,很有共鸣?” “呵呵。”樾遥呲着牙干笑了一声,“岂止是有共鸣啊,我简直是遭受压迫,被人剥削的前辈。” “……他会得到他想要的”李秉均轻飘飘地飞出一句,两指一并,金光乍现,一只幻化的金乌拍打着翅膀停在了他的肩胛处。 樾遥忍不住伸手逗尖尖的鸟喙,如愿以偿的被啄了一口阴气,她也不恼,只挠了挠头,左搓右搓,又把指头的缺口搓回去了。 “不要喂垃圾给它吃。”李秉均一言难尽盯着她,半天才缓缓开口道。 樾遥长长地哦了一声。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幽暗的月光冰冷地投射在他的精致的侧脸,他转过身催促,顿了顿开口道,“陈云晟,绝不能活着走出岱渊。” 樾遥深知活的长久的秘籍,那就是不要多问,只了然的点点头,盯着他肩头的趾高气扬的鸟忍不住还想逗。 “剁手。” 李秉均背后好像长了眼睛,冷不丁说道。 樾遥眨了眨眼,伸在半空的手转了个弯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哎呀,公子在说什么呢,事不宜迟,快请快请。” 李秉均冷嗤一声,懒得与她计较,抬起腿就走,金乌立在他肩头,宛若幽暗的夜里点起一盏刺眼的灯。 二人一路东行,缩地成寸,直奔边疆。 令樾遥颇为疑惑的是,边疆居然还有一些遗民在镇守。 岱渊与云泉隔一山一海,海为升,山为平,遭受过战争后存活下来的遗民寥寥无几,多数居住在平山的山脚,他们身材高大,眼眶深陷,身着黑袍,头戴白巾,与旁人长相衣着都有很大的差别。 一路走来,可以看得出,曾经这里很是繁华,街道两旁林立着坍塌的废墟,岱渊人默默无闻的如星般穿梭在其中,对闯进来的异乡人并不驻足,只投以冷淡的目光,不憎恨怨怼也不热情洋溢,战争似乎磨灭了他们所有的情绪。 樾遥犹豫再三,还是拉住了一个步履匆匆的行人问道,“打扰,敢问你们祭司在哪里。” 被拉住的行人默然地打量了一翻,她黑白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抬起干瘦的手指了指最里面的废墟开口道,“祭司在最东面。” 不等樾遥再问两句,就迫不及待地挣脱她的手如鱼一般溜走了。 “咦,跑的这么快,可惜可惜。” 樾遥嘴上说着可惜,面上却没有一点儿情绪,歪着腿,斜眼瞟了瞟旁边站的笔直的李秉均道,“公子,下个人可是该你问了。” 李秉均垂眸看她,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你真会算计。” “哎呀,这话说的真难听,要论歹毒谁能比得过你呀。”樾遥谦虚的一摆手,故作姿态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我这个人嘛,惯是会把出头的机会让给别人,不必感恩戴德。” 李秉均对她的不要脸沉默以待,薄唇上扬,突然笑了一声,淡淡道,“好,鬼王大人真是宽宏大量。” 樾遥不知怎的感觉有些胆寒,也不皮了,催促道,“快走吧。” 李秉均却后撤一步,眸色沉沉,似乎在掂量着什么,嘴角依然上扬,声音温柔而亲和,“鬼王大人先行一步,我去去就回。” 话应刚落,就不急不缓的转过身,朝反方向走去。 樾遥狐疑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只感觉后脊凉飕飕的,这小半月的相处的经验告诉她,那狗东西一但怪里怪气的说话,多半又是要算计别人了。 但是,与她无关。 樾遥端的个逍遥态度,才懒得管他做什么,细长的手指绕着头发,歪头痴痴的笑了一声,惨白的面目阴森,“小心阴沟翻船。” 说是小心哪是小心,黑白分明的眼里全是怨气,倒更像是一语成缄的诅咒。 樾遥一路疾行,断掉的石柱撑起一片一片可供栖身的空间,众多黑袍着身的遗民睁着眼睛躺在地上,衣服上有不明显的潮湿的水痕,面目被头巾所包裹,露出来的眼睛如同蒙灰的石头,四周寂静的犹如墓地。 中间众星捧月般盘腿坐着一个老人,他没有带头巾,皮肤黢黑,嘴唇干裂,眼睛紧闭,安如磐石地坐在地上。 樾遥几步走了过去,在周边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然后期期艾艾的半蹲在地上,伸出手在老人面前晃了晃,“嗨,老人家?” 老人眼睫一颤,松弛的眼皮略微支起,并不开口,只隐约传递出询问的意思。 “您认得周放吗?听说是这儿的将军,我找他有点事。” “他死了。”干枯嘶哑的声音不带一点儿情绪,冷漠的如同寒冰。 “哦哦,我知道他死了,所以他的尸体呢。” “烧了。” 樾遥难以置信地摩挲着下巴,奇道,“不是吧,连个衣冠冢都不愿意给留吗。” “你想找他的魂魄?”老人的混浊的目光似乎起了点波澜,语气却仍然平平。 “不错不错。”樾遥虚情假意的微笑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小块金子塞在他干巴巴的掌心,“小事而已,还望照拂。” 太阳后裔别的不多,钱是真多。 老人低头看了一眼,手掌朝下,做了个拒绝的姿势,金子咕噜咕噜地滚到樾遥的脚跟前。 “老人家,我不希望我重复第二遍。”樾遥惨白阴森的脸泛着死青,眼下盘桓着阴气,唇角吊起,阴沉的视线紧盯着他,不见温和的神色。 “小孩见过,他的魂魄在海面游荡。”老人慢吞吞地说道,苍老的面皮不见波动,并不惧怕樾遥的恐吓威胁。 “哎呀,真是太感谢了,还要朝东吗。”樾遥咧嘴一笑,脸色依然惨白的不似活人,显得尤为可怖,她把小金块捻在掌心,左右撮弄,“他去海面做什么?他身陨的地方可不在海上。” “他在找一个人。”老人疲惫地微微合住眼,“似乎是,他的哥哥。” “好吧。”樾遥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似亲和实则威胁道,“老人家你好好休息,还有什么事情我再来找你。” 然后起身将小金块微微一抛,稳稳地坠落在一个跪着的小孩的手里,做了个嘘的手势,转过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周放在找他的哥哥? 周放哪来的哥哥? 李秉均所说的周放自幼生活在边疆,无父无母,无亲无故难道掺假? 他对自己怀有戒心不肯如实告知? 不过无妨,哥哥妹妹什么的于她来说没有任何用处,杀了陈云晟赶紧脱身才是最重要的。 樾遥心底虽疑云重重,却须臾就抛之脑后,步履匆匆的赶到升海。 升海就在平山的山后,抄近路不过个把时辰就到了。 自从旷日之战以后,岱渊就蒙上了灰败的色彩,即使是白天,阴云重叠如迷瘴,遮天蔽日,光线昏暗,海风咸湿,夹杂着血的腥香。 樾遥鼻尖微微抽动,抬眸一看,海岸边已然站着一个玄衣身影,款式简单,干净利落,宽肩窄腰,劲瘦的腰间别着一把没有鞘的金色匕首。 李秉均还是那副目中无人,薄情骄矜的面目,肩膀上的金乌垂着鸟头轻轻依偎在他的耳边。 “我刚要给你通风报信呢。”樾遥哈哈一笑,几步走到岸边,与李秉均并肩而立,“李公子,听祭司说周放就在海面上,可有曾见到?” 她的眼底似乎氤氲着某种情绪,专注地盯着他。 “凡人不可视阴物。”李秉均轻笑开口道,虽然话里话外表明自己是凡人,却不见丝毫鄙薄自卑的意思,“不必试探我。” 樾遥阴恻恻地笑了一声,鼓掌道,“聪慧如你,说什么试探,只是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已。” 话音刚落,双手合十,食指屈起,阴气流连在指尖,她道,“李公子,劳烦你帮忙一同找找了。” 阴气如蛇窜入他的眼睛,李秉均不闪不退,微微一闭眼,再睁开时瞳孔的金色居然被黑暗所覆盖 ,肩上的金乌瞬间化为齑粉,散成光点虚化。 “天赋过人。”李秉均薄唇轻张,语气有些诧异,她的天赋居然如此傲人,与陈云晟不相上下。 “过奖过奖。”樾遥存心想给他添堵,谦虚的接受了他的赞美,做了个请的姿态“开始找吧,太阳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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