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这日进得宫来,依例给锦云若请脉。 在他请完脉之后,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恭声道,“这是微臣为娘娘新开的方子,请娘娘过目,可有何不当之处?” 锦云若疑惑地打开,便看到那龙飞凤舞的字体,一如那人一般,潇洒不羁,“吾已安全抵疆,若儿勿念。” 锦云若不动声色地收下信笺,面色平静地道,“本宫对药理不懂,一切还劳林太医多多费心了!况且,这新雨初歇,路面湿滑,林太医行路定要小心些才是。” 林奕心中“咯噔”一下,忙低头应是,又交代了宫女一番,才悄声退去。 锦云若扫了一眼放在一侧的信笺,幽幽叹息一声,既已决定安生做他的妃,就断不能再给姜羽澜半分念想,免得徒惹是非。 将信笺丢进了暖炉的炭火里,看着那信笺化为灰烬,亦如同往日那不该有的心思,彻底斩断,唯留下若有若无的墨莲香气萦绕房中。 锦绣走了进来,挂起了两侧的垂幔,笑着皱了皱鼻子,“娘娘,今日这是燃了什么熏香,味道极为好闻。” 锦云若微微一笑,“本宫也不晓得,想来你要问织夏才是。” 凤仪宫,沈青萝轻啜一口茶,缓缓放下,看着跪在下首的温润男子,“林太医,本宫近来夜里总是睡不着,今日召你前来,就是想请林太医给本宫好生瞧瞧。” “是。”林奕缓缓上前,小心地为这位中宫之主诊脉。 “如何?” “娘娘的凤体并不大碍,想来是最近忧思过甚,微臣给娘娘开一些安神的药,好生调养几日便可。”林奕向后退了几步,如实回道。 “林太医的医术高明,不然陛下也不会如此信任,只是林太医觉得,本宫这忧思何解?”沈青萝涂了丹蔻的手指,轻敲案几,在这安静的宫殿里分外清晰。 “娘娘凤仪天下,这后宫之中,无人及得上娘娘,娘娘只需放宽心,自然药到病除。”林奕不卑不亢地道,这位主子的心思,并不难猜。 “哦?林太医每日都要去一趟倾若宫,那位新晋的贵妃娘娘,近来身子可好些了?”沈青萝也懒得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问道。 “贵妃娘娘身子弱,需要长期调理,自是不及娘娘这般康健。”林奕心道果然,这位娘娘忍不住了,恐怕贵妃娘娘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即是如此,林太医可要小心照顾,莫要出了什么差池。”沈青萝心里暗暗盘算,病秧子一个,也不知何时能好,想来暂时不会有多大威胁。 “是,微臣定当竭力。”林奕收敛眉眼,低声应道。 待到林奕出了凤仪宫,沈青萝招手唤来了内侍,低声吩咐了几句,内侍悄悄退去。 锦云若偷得浮生半日闲,倚着软榻翻阅书卷,就见织夏急匆匆进来,欲言又止,“娘娘……” 锦云若理了理衣衫,放下书卷,温声问道,“何事慌张?” “娘娘,盈妃娘娘和静妃娘娘求见,”织夏暗自观察着锦云若的脸色,娘娘自进宫以来,从未与后宫的诸位娘娘打过照面,这下有人主动登门,也不知这位娘娘要如何应对? 锦云若暗叹了一声,看来这安生日子是到头了。 之前因为姜羽寒的庇护,未曾让宫妃前来扰她,是以进宫至今,竟不曾和她们打过交道,看来这下有人按耐不住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锦云若摆了摆手,道,“请进来吧。” 锦云若理了理头发,正襟危坐,倒是少了几分随性与淡然,世家女子的大方与端庄油然而生。 人还未至,浓烈的脂粉香味便扑鼻而来,锦云若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抬首间,一个紫衫和水红衣衫的女子翩翩而入,两人客气的向锦云若行了礼,“臣妾伊盈香(贺静怡)见过贵妃娘娘。” “两位妹妹请起。”锦云若抬了抬手,让二人落座。 紫衫的是尚书千金静妃贺静怡,这女子温婉若水,进退得体,不愧是书香世家的女子。 水红衣衫的女子是盈妃伊盈香,她的年岁比静妃略幼,样貌并不若静妃出色,有些小家碧玉的俏丽,倒是什么讨喜。 “前些日子初闻姐姐身子不适,妹妹二人本想来探望一番,但陛下道姐姐需静养,不宜过多打扰,是以我二人今日才来,还望姐姐恕罪。”静妃笑得温婉,一脸无害,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让锦云若暗叹厉害。 “是啊,陛下对姐姐真是宠爱,姐姐还未进宫,便亲笔题字这倾若宫,这可是连皇后娘娘都不曾有的殊荣呢。”这盈妃年幼了些,终是个藏不住的,话语里暗暗带了些许淡淡的妒意。 锦云若忍不住想要扶额轻叹,姜羽寒对她的特殊,让后宫多少女人生妒,这明里暗里,又是树了多少敌人呢。 “我入宫以来,一直想与各位妹妹好生畅谈,怎奈这身子不争气,先是病了一场,倒是姐姐失礼了。”说着,锦云若轻咳了几声,面色潮红。 锦云若未曾想过,她这孤傲清高的性子,竟也要与这些宫妃一般,说着口是心非的客套话,扮作亲亲密密的姐妹模样。 但如今身在宫中,她只能让自己适应,小心谨慎,万不能行差踏错,累及家人。 “姐姐真是折煞妹妹了,”贺静怡淡淡地笑着,“姐姐才是如今陛下心尖尖上的人,万不能有什么闪失。妹妹知道姐姐身子不适,听说这鹿茸与人参可以调养身子,就带来了一些,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而伊盈香自不甘落后,也命宫人送上了一些礼物。 锦云若命锦瑟都收了下来,三人客客气气地闲聊了许久,见到锦云若神色不济,似有倦意,二妃这才离开。 见到二人离开,锦云若才算松了一口气,与这宫里的女人打交道,还真是一刻都不能松懈。 上一刻还姐姐妹妹叫的亲热,下一刻就可能置你于死地。 古语云,谈笑间强撸灰飞烟灭,这宫里的女人,虽未曾那么夸张,但是谈笑间让你死的不明不白,太过简单。 锦云若深知此中道理,如何不时时警醒自己。 两妃刚刚踏出宫门不久,伊盈香忍不住道,“静怡姐姐,我看这锦贵妃也不怎么样嘛,就她那身子,连侍寝都恐成问题,何谈陛下的宠爱?” 贺静怡蹙眉,“盈香莫要轻心,这锦贵妃撇开显赫的家世不谈,本身就是国色天香,姿色胜了中宫那位太多,而且……” “而且什么,静怡姐姐?” “而且,陛下对这位娘娘的态度明显不同,还未进宫侍寝,就已晋封贵妃,知晓她身子孱弱,陛下派了专门的御医,每日来请脉,更是下令让我等莫要扰她,连这去太后处的问安,也都免去了。今日看似她处于弱势,但若她有心相争,定是极容易的事!” 听完贺静怡的一番话,伊盈香止不住点头,“那我们怎么办?” “如今这后宫,终究是那位娘娘为尊,陛下的荣宠太过,中宫那位定是坐不住的,我们就坐山观虎斗吧,适当的时机推波助澜一下便可。”贺静怡面色平静地道,艳丽的脸上闪过一丝丝算计。 伊盈香一向以贺静怡为主,自是十分听她的话,点头赞同。 “盈香,明日咱们该去凤仪宫请安了吧?” “我不想去,皇后娘娘不是说了,我们不必日日去吗?”伊盈香有些纳闷地问道,静妃怎么忽然提起这事,她可不想去看皇后的冷脸。 “想来这贵妃娘娘进宫也有些日子了,皇后娘娘还未见过她的真面目吧,我们就去给皇后娘娘说道说道这贵妃如何国色天香,我就不信她还坐得住。”贺静怡得意一笑,皇后善妒,这是后宫之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如今的锦云若,定会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倒不介意做个“好人”。 第二日,贺静怡和伊盈香依例去凤仪宫给沈青萝请安,去的时候显然有些晚了,诸妃已经纷纷离去了。 沈青萝在看到二人珊珊来迟之时,只是抬了抬眼皮,面上划过一丝不耐,显然不怎么想看见她们。 “妾见过皇后娘娘,问皇后娘娘安。”贺静怡和伊盈香似是没看到沈青萝脸上的不快,笑容得体地向她行礼。 “你们若是无事,问过安就回去吧。”沈青萝抬了抬手,只想把这碍眼的两个女人轰走。 那个贺静怡,因为饱读诗书,陛下最是喜欢与她吟诗作对,而那个伊盈香活泼开朗,最是会讨姜羽寒欢心,每每想起这些,沈青萝就想撕烂这些女人的脸。 而这些妃子知道沈青萝不待见她们,平日里除了惯例的请安,没事也不会在她面前瞎晃悠,省得触她霉头。 “娘娘,妾刚刚走了好远的路,脚都酸了,娘娘都不留妾喝杯茶再走吗?”伊盈香笑盈盈地嗔道,一时倒是柔媚入骨。 “娘娘恕罪,妾和盈妃妹妹刚从倾若宫绕了远路过来,一时走的远了些,有些乏了,才想着在娘娘这里讨杯茶喝。”贺静怡仍是滴水不漏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让沈青萝歇了立即打发二人走的心思。 “你们去倾若宫了?”沈青萝抓紧了茶盏,立时问道。 “都怪妾,昨日和盈妃妹妹去探望贵妃娘娘,让娘娘又受了寒,妾和妹妹实在愧疚,就想着去给娘娘再送一些补品,所以来晚了些。” “你说什么?”沈青萝指甲划过瓷器,发出刺耳的声音,胸口起伏不定,“你们见到锦云若那个女人了?” 贺静怡垂眸暗笑,这个皇后娘娘,果然还是这般沉不住心思。 “今日没见到,只是收下了妾二人送的补品。”伊盈香睁着大眼睛,一派天真烂漫。 今日没见到,那意思是昨日见到了,那个女人,不来给她请安也就罢了,她亲自去倾若宫想见她一面,也被宫人以陛下的旨意,轻飘飘挡了回来,转头却见了这两个妃子,这女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 伊盈香似是没见到沈青萝越发难看的脸色,一脸惋惜地道,“说来那贵妃娘娘虽然身子弱了些,但真是生了一张漂亮的脸呢,真真是我见犹怜,也难怪陛下那般怜惜。” “盈妃妹妹莫要瞎说,这后宫有哪个女人能比过皇后娘娘。”贺静怡厉声喝止了伊盈香了。 伊盈香似乎也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捂着嘴,滴溜溜的大眼睛惶恐地看着沈青萝。 沈青萝此刻明显无心理会二人,只是目光发狠,满身戾气。 伊盈香和贺静怡对视了一眼,忙告退离开了凤仪宫。 刚走出殿门,就听到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两个人相视一笑,携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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