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方才想说什么?”叶相域侧身让过搬着东西往外走的人,一手还护在付泠鸢身前,待他们将东西都抬了出去,庭院重又静了下来,才又开口,“余下的什么?” “原是想问你,营中余下的那些世家子弟可都还好,现下既是要立威,他们好与不好,再问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近小半年来,她在朝堂上的动作不断,因有皇帝的默许,不止是手中权势更盛,就连培植的官员也逐渐有了前程。 再加上这些日子她有意无意地拉拢,至少也有一小半朝臣尽在掌握之中,如今她对朝局的掌控虽还不如当初慧仁太子在时,可也差不了太多了。 再有一段时间的经营,最多三载,这北楚的朝堂,就该再养出一套唯她马首是瞻的小班子来了。 “殿下手中的政事繁多,往后也只会越来越繁重,总是居于内宫……总是不大方便。” 她用着东宫的议事厅,却迟迟不肯搬宫别居,一日里虽有大半日在东宫里待着,可总也有寻不到人的时候。 往常叶相域还未袭爵之时,朝臣们还可通过他代传消息,如今他有了爵位,年岁也大得实在不再方便能自由进出内宫,往后若出了什么要紧事,总不能叫朝臣们连送两封拜帖等着。 挪宫之事也并非他一人提起,此前她父皇也多次提起此事,只是她自己不大愿意。 一来未央宫内,她母后的东西尚在,她居于内宫,总还能抽出空闲时时到主殿里坐上一会儿,哪怕只是回青鸾殿时路过瞧上一眼,那也是好的。 二来,自她有记忆起,东宫就是皇兄的居处,她总想着,只要自己不搬进去,皇兄就好像还在一般。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总归是个念想。 “此事我自有计较。”她自己不愿,也觉得尚且不到挪宫的时候,此事只有皇帝觉得应当还不够,总归要让朝臣们都点头应下,最好是都上书请求才最好。 “国公府的事你先且盯着,慢上一些也是无妨,待将那几个投机的整治了,你这处约也该处置好了,届时一道料理了余下的那些人,也能得个清净。” 从陈识枝的路子走去京中的只怕不止京郊大营里的这么几个,装病避祸的,自然也不会只有这么几人。 当初,叶相域是从五军营借的军医,装病之事自然也瞒不过秦岸栖,他一向治军严谨,一旦有了端倪自然也要多个心眼,小心盯着自己代管的那些,而付屿渊却就未必了。 有这样的未必就是最好不过的,她恰好愁着没法将他手里的那点子兵权收归己用。 “宫中尚且有些章奏未看,既最要紧的事做完了,也不必叫这样多的人在此处盯着了。”她看着忍冬在不远处忙的脚不沾地,也不便再将这帮手叫走,“忍冬便留在此处帮手,你只管支使她便是。” …… 因在陈识枝的断亲文书总是要送给大理寺记档留存的,便是大理寺卿那样审惯了朝中显贵,宗室皇亲的,也不能不佩服她这手段高超。 “陈家的除去陈识枝与他那夫人是判了凌迟的,余下的都不过是死罪而已。”付泠鸢想起自己方才还捅了别人几刀,觉着不同大理寺卿知会一声容易吓着他,便隐晦地提上了一句,“故而旁的人究竟是病了还是死了,都不必太过惊慌,左不过都是一样的结局。” 大理寺卿尚且还没入牢中查看那些人,自然不知她这话的意思,不过听话听音,他约莫也能猜出必定是手段激烈才能将这文书拿得这样轻松。 “臣愚钝,只求殿下一句准话。”他拱着双手看向付泠鸢,“若是陈家人病了死了,可要如实上报朝廷。” 能问出此话,也算是表了忠心,付泠鸢此刻也不同他兜圈子,“也无需再为这些事扰百官清净。” “是,臣,知晓了。” 打发走了大理寺卿,冬青才有空闲好好给她做上一盏茶,端上一碟精致的茶点来。 上回折腾了许久才买到的云雾茶,一半分送了出去,一半留在她这处自己吃用。只是她吃习惯了建康的茶,这余下的一半总存着没动。 今日大约是宫中无事,冬青特意将品质上乘的云雾茶细细碾碎了,又过了三四次筛子,才活在米粉之中,蒸出清香扑鼻,软糯之中,入口回甘的红豆茶糕来。 “你近日做豆沙的手艺终归是有些进益了,这次洗得倒很是细腻。” “奴婢哪里有这样的手艺,这是揽月轩送来的,奴婢瞧着这豆沙的成色极好,丢了怪可惜的,便拿来做了茶点。” 眼瞧着陈家的事尘埃落定了,揽月轩也终于有了动静,这不是就巴巴地送了东西前来讨好卖乖,“只是林昭仪略有些难缠,见着奴婢收了东西,便即刻去了青鸾殿外候着求见,现下还在那不肯走呢。” “奴婢瞧着她那风寒也是好了,康健得很呢。” 国公府是抄了,处置也都落定了,再不会有什么转圜的余地,她瞧着留下的那一位即便是做了驸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于是便放下心来,这病也是不药而愈了。 她在揽月轩里琢磨着自己父亲在此事中多少出了些力气,即便先前惹得付泠鸢不高兴,这多少也能弥补一二,又寻思着,这内宫之中,自己是青鸾殿唯一能依重的,便遣人送了东西去试探。 冬青一向是个来者不拒的,日常收了东西也未必会给好脸色,想必林昭仪在青鸾殿受了她不少冷脸。 “怎么不想法子打发走,没得叫外人以为我怠慢庶母。” 话虽是这样说,可她却没有斥责冬青的意思,她一向是个记仇的,当初要用的时候既然想法子躲了,现下再要来讨好卖乖,却是不能这样简单了。 “奴婢哪里有那个本事,林昭仪怕是心中存着事,见不到殿下不肯罢休,她病的这些日子,内宫里的人也没多安分。” 付屿宸的母亲,现下应当称之为老王妃的那位,近些日子偶尔会出入内宫,与秦昭媛打着给付屿宸选正妻的名头,已经办了两回宫宴了,人选倒是没有怎么变过,仍是此前付屿宸看中的那些人家的女儿。 头一回宫宴,还有人心有顾虑,不大敢同衡阳扯上什么关系,也是那时陈家的案子悬而未定,众人都怕皇帝借机发难,将衡阳与靖国公府扯上干系,一并发落了。 后来见着这宫宴是办了,参宴的一众人都没被找茬申斥,皇帝也没有将靖国公府的案子再同衡阳连起来,对秦昭媛的召幸更是没有减少,便都安下心来,第二回的宫宴也就热闹了许多。 宫外的人都琢磨出皇帝的意思,结亲的心思活络了起来,赴宴都恨不得将家里适龄的姑娘们都带上,生怕错过了这门好亲事,更何况是宫里的人。 眼瞧着皇帝这些日子宿在内宫的日子多了起来,其中秦昭媛又好似很得圣心,连带着对付屿淙的关怀也多了起来,宫中难免就有人的心思多动了一动。 皇储的名分已定,昭仪昭媛昭容这三人中,一个是靠着皇太女,一个是靠着娘家,一个是靠着皇帝,看起来是许昭容的地位最不稳固,实际林昭仪才是其中最不牢靠的那个。 尤其她还病了许久,不得青鸾殿的关怀。 宫中的拜高踩低做的倒不会太过明显,总归是要留些颜面,以免日后改天换日,可就是那一点儿的不寻常,也足够叫林昭仪受不了了,否则她哪里会这样着急得前来示好。 “原本比不上她的乍然得宠,十数年都对后宫一碗水端平的父皇忽然转了性子,她也的确是该急一急。” 一块茶糕下肚,付泠鸢也觉得有些饱了,过不了多久就是用膳的时候,她捻起帕子仔细擦了手,同冬青说几句有关自己父皇的闲话消磨时间。 事及皇帝,小丫头不敢搭话,付泠鸢也并不勉强,只自顾自道,“三公主尚小,日后她还能不能再有一个孩子也未可知,眼下自然是要替她亲生的孩子谋划一个最好的前程。” 北楚的公主,若不参政,便就只能如前朝的一样,寻个好姻缘了,而这两者,都离不开母家的支持。 林家盐运的差事是因着皇帝信重才得来的,有朝一日皇帝不信了,或是有更信重的人了,这差事也就该换人做了。 这肥差落在林家多年,多少人把他们当眼中钉似的看着,往后若是没了这差事,会被如何对待实在可想而知。 原本这也没什么,左右她在宫中替付泠鸢管着内宫,看在这份功劳的面上,给三公主谋个好前程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们父女又在靖国公的事上选错了路,现下这一条也快指望不上了,她怎么能不着急。 “冬青你说,在林昭仪看来,什么样的前程才算是好前程。” “奴婢不知什么是好前程,可奴婢知晓,什么主子能给好前程。” 付泠鸢轻笑一声,冬青都能想明白的事,林昭仪却偏要装一回傻,既装了这傻,那便不是三两句的讨好便能平了的,总得,拿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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