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若是因为良而辱了公子威名,良愿以死谢罪。”说罢,便向韩宇一叩首,以表自己的清白。 韩宇见状,慌忙想把张良扶起。奈何张良的确不是在做样子,跪在地上就是不从。 “四公子,良并无结党营私之心,是真真切切一心只为韩国之国运。四公子当日肯向王上举荐良为司寇,良这一生都铭心刻骨。若是因为公子对自己的看重,而落到朝堂众人揣度公子,良愿以死来证明公子的清白。” 张良这一通肺腑之言可真是不漏一点马脚,韩宇倒不知该怎么拿捏他。 张家五代为相,培养出来的后人的确是可塑之才,若是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也实属可惜。 ”子房啊,与我相比,老九是不是更得你心?”韩宇作罢,坐回到自己的位子。 “良绝无此意。良与九公子亦师亦友,从九公子身上学到了很多经世之道。九公子也对良照顾颇多,良没齿难忘。但我二人从未在朝堂有过不正经的勾当。九公子未曾在朝堂扩展自己的势力,良也不是九公子的党羽。张家世世代代都只为韩国鞠躬尽瘁,从未有结党聚群之大逆不道之行为,还望四公子明鉴。”语毕,张良又向韩宇磕了个响头。 这次,韩宇冷静了许多,叹了口气,许久未开口。 “罢了,你先起来吧。” 闻言,张良站起身,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看韩宇。 韩宇站起身,走到张良面前,抬手扫了扫张良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开口道:“无论是谁当上了君王,子房你定会倾尽所有,毫不保留地辅佐吗?” “无论是四公子还是九公子,二位公子都是大韩王室成员,且都对良有知遇之恩。无论是谁,良定保留赤胆忠心,不遗余力地辅佐。” “好!子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朝能有你这样的忠心之臣,实属难得。” “四公子谬赞。” “子房接下来是再坐坐,还是?” “祖父最近身体抱恙,还需良尽心照顾。还望四公子海涵。” “那,替我向张相国问好。” 张良作揖告退。韩宇的脸也瞬间变了颜色,忧心忡忡地看着张良告辞的方向。 张良不为自己所用,虽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韩王室,但照之前韩非与他的相处状况,也难保张良没有私心。 “公子……”韩千乘立于一侧,杀气腾腾。 “切莫冲动,事情还没走到最后,老九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等我登上王位,就看子房能不能兑现诺言了。” “公子,姬无夜刺杀九公子一事失败。要不要我……” “千乘啊,人都已经去秦国了,你还想在别人的土地上作奸犯科吗?”韩宇皱了皱眉,本来就因张良一事愁眉不展,韩千乘还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 “姬无夜在朝堂的势力远比我要大,子房就算是不帮我,也一定不会去帮姬无夜。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难保没有利益交汇,静观其变即可。” 最让韩宇害怕的是,他感觉现在的朝堂可能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他隐隐感觉到,好像有第三股势力藏匿其中,藏在他和姬无夜都看不到的角落,像是穿梭无形的流沙,微小而又强大。 试问一朵花、一棵草的生命力有多强大?即使是被夹在岩石的夹缝中,即使知道自己随时都可能会折在阴暗的石缝里,它依旧还是向上爬。 它不惧两边的压力,即使阻力重重,它也要看到梦想中的阳光。 韩非搓着下颌,认真观赏这幅奇景。 “前方的可是九公子?” 韩非闻言,抬头看了看来人。来人约莫已到而立之年,上身着墨灰色上衣,下颌一撮胡子衬得此人更加老成。他身边立着一位气质绝佳的女人,一身火红的外衣衬得她肤如凝脂,头戴金钗,头发尽数隆起,不能说是雍容华贵,但也算得上仪态万方。 韩非向来人作揖行礼,礼貌问道:“敢问阁下是?” “我是燕国太子,燕丹。能遇见九公子,实属荣幸。公子的《孤愤》《五蠹》可谓是人尽皆知,其中的思想也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太子过奖。只是一些自己的见解而已。但是观点终究只是观点,它落在纸上毫无意义,只有付诸实践,才能发挥它的最大价值。” 说来也是,在韩国,他的政策难以推行,韩王的懦弱与姬无夜的强势是推行的两大阻力。而秦王嬴政虽看重自己的思想,也确实对自己提出的一些政策也采纳了,但是秦国毕竟是异国他乡,等到将来嬴政还是要将剑指向韩国。 韩非怎么想都感觉自己是在助纣为虐。 也不知道现在卫庄兄的进展怎么样了。韩非心想。 “九公子近来睡得可好?”燕丹问道。 “要是放在之前,我睡在哪儿都是可以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四海皆是家。但是自从我求学结束回到韩国后,对于家的归属感越来越强,好像已经不习惯在别的地方过夜了。自从我来,晚上就一直睡不好,可能是两国气候不同的原因吧。” 韩非摆摆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这也确实没办法,他不能随便回家,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家,除了适应现在,他别无选择。 “秦国的气候的确不比韩国湿暖,九公子不适应也理所当然。我倒是有一件东西。” 说着,焱妃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燕丹。燕丹接过,对韩非说道:“吾之妻,绯烟善于研制各种熏香,我之前睡不着的时候,她就把这个香囊挂在床头,如此下来,我夜里确实睡得安稳了不少。” 燕丹把香囊递给韩非,“九公子不妨一试。” 韩非应声接下,拱手表示感谢:“如此说来,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夜里,夜深人静之时,韩非放下竹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就寝。 站起身时,一个小物件从身上掉出。韩非拾起来一看,想起是今天燕丹送的香囊,思量再三,自以为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还是把它挂在了床头。 今晚睡得确实安稳,这香的助眠作用极好,韩非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今晚的确是一个安静的夜晚。但是没人能想到,危险正悄悄爬上韩非的臂膀。 小荷全盛,蜻蜓点水。红莲揪下一片荷花瓣,扔进水面,惊动了点水的蜻蜓。蜻蜓慢腾腾地飞起,红莲蓄势待发,欲一举成功,却不想还是太高看她自己了。 她手臂不够长,还没等捕到呢,自己差点就掉进池子里。 在这种情况下,红莲准备就这么听天由命了,没想到一只大手先抓住她的胳膊,稍一用力就把她给拽了起来。 红莲抬起头,看到来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平时毛毛躁躁的红莲,现在倒还真有公主的风范。 “谢谢你啊……庄。”红莲半羞半喜。 “以后再这么不小心的话,可不是次次都会有人来救你。” 让卫庄说好话,难于登天。他一句话打破了本该暧昧的气氛,红莲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呸!真扫兴! 紫女在一旁听着,偷偷捂嘴一笑。 “看来三位今日心情甚好。”张良从远处走来,向三人寒暄。 “子房来了。”紫女说道。 “这次又有什么事?”卫庄问道。 “这次早朝,姬无夜申请前去边关。”张良郑重地说。 “那接下来的计划就可以按部就班地进行了。”卫庄不明深意地一笑,转身离开了。 “大王,我儿姬一虎战死沙场,此时边关防御空虚,急需增加兵力。臣请愿,携兵五万前往边关。这次若不击退魏国,臣愿与我儿一样,马革裹尸还。” 姬无夜在朝堂之上的一番铿锵言语,引起众多人议论纷纷。所有人都不知道姬无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偏偏所有人都盼着姬无夜走,最好就像他说得那样,马革裹尸还。 韩王似乎也被震惊到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复。当然,他要比任何人都希望姬无夜能远离新郑。 “姬将军……可想好了?”韩王问道。 “臣所言,句句属实。”姬无夜坚定地回答君王。 张良在一旁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他怎么也想不通,姬无夜远离朝堂、远离新郑,去到险峻的边关,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听起来貌似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 “姬将军能有如此赤诚之心,我深感敬佩。姬将军不愧为国之重器,待姬将军远赴边关那日,我等必将为将军送行,预祝将军凯旋归来。” 韩宇一副假惺惺的嘴脸真令姬无夜作呕,姬无夜别过脸去,白了他一眼,鄙夷不屑地说道:“那就多谢四公子了。” 张良将今日在朝堂的一切都和盘托出。韩非离韩之前给卫庄提的醒,再加上这几个月白凤跟踪得来的消息,使卫庄对这一切都运筹帷幄。 “韩宇过早得将心急流露于表面,无异于是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卫庄讥讽地笑道。 “那……四公子……”张良甚至开始对韩宇的安全担忧起来。 现在韩国的王室贵族,除了红莲之外,就只有韩宇跟韩非。韩宇若是死了,韩国的未来就只能寄托在韩非身上了,但是他何时能从秦国归来还是个谜。 “关心他做什么?自从他跟姬无夜争夺朝堂开始,他就应该明白死亡是他的宿命。” “这……好吧。”张良语塞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韩非还没有办法回来的情况下,就将所有的王子皇孙都处死,张良自以为这有些不妥。 韩国的王室血脉都断了,那韩国还叫韩国吗? 只能说卫庄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韩非身上,否则,张良没法不怀疑卫庄与韩非的合作是有自己的其他预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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