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入了夏,但是白凤半夜却渗出了一身冷汗。他感觉他的肺像被一只手捏住一样,捏得死死的。 白凤被憋醒,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恍恍惚惚的,出现了重影。他什么都看不清,脑袋还昏胀得厉害。 手背上青筋和颈部的斜方肌凸起,白凤现在的感觉可以用痛不欲生来形容了。 难不成是中毒?可是白凤怎么也想不通他是怎么中计的。 他明明躲过了苍鹭的毒针。 白凤屈膝而坐,试图将毒逼出。白凤能清晰的听到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跳得越来越快。 那团毒素从体内沿着血管向上走,它经过胃,经过肺,再到达喉咙,每达一处都是炽热的滚烫。 白凤中过这种毒,但是时间有些久远。之前苍鹭在他身上试过,当时的毒性还没有现在这么强。 一股血腥味蔓延,那口血在升到喉咙眼的时候,白凤顺势将它吐了出来。黑红黑红的血,呈粘稠状,犹如一潭死水,瘫在地上。 现在好了很多,但是一股倦意涌上来。在晕死之前,白凤的眼睛聚焦到了落在窗口的小白鸟身上。 今天晚上好安静,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 “要是那天我没有把你捡回来的话,你觉得你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的?会更好吗? 白凤不知怎的,又回到了新郑城,回到了那个与墨鸦分离的地方。 “不过我的确很难想象出,你做刺客以外的样子?”墨鸦正坐在他身旁,搓着下颌,仔细思考。 白凤闻言,与他并肩坐下。他看了看墨鸦,默默一笑,回答道:“不知道。没有你的话,可能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嗯……”墨鸦点了点头,开玩笑得说道:“看来我对你来说很重要。” 白凤笑了笑,摇摇头。他记得之前很嫌弃地回了墨鸦一句“无聊”。每每在这个时候,他都会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跟墨鸦讲话了。 但是现在白凤不打算那样做。因为墨鸦说的的确是对的,他确实对白凤来说很重要。 “不过,”墨鸦笑着看向他,充满了无奈与遗憾:“你现在好像还是刺客哦。” 一瞬间,白凤感觉心脏砰砰地跳,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来。冷汗爬上他的后背,一种苍白无力感涌上心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羞愧?后悔?还是心虚? 是的,他违背了墨鸦的意愿。 “你……”白凤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墨鸦叹了口气,站起身,俯瞰着这个城市。一座很美的城市,但是却生在一个满目疮痍的时代,不知什么时候,它就会被夷为平地。 墨鸦不知道白凤能在这个时代活多久,但是他要是变得更强的话可能就不会轻易沦为牺牲品,或者去过更平凡的生活,远离一切纷争。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白凤跟着站起身,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这样的乱世中,生命原本就很廉价。如果换在我处在被猎鹰捕杀的小白鸟的位置,我不会祈求别人来救我。求人不如求己,你想掌握自己的生命,就必须要足够快,要快到超越生命的流逝。” 墨鸦的身体开始透明化,白凤感到一阵心焦。他想去触碰,但又怕墨鸦像脆弱的琉璃一样,在触碰之前分崩离析。 “算了,从小就管不住你。至少你现在可以对自己的人生做决定了。” 墨鸦冲他微笑,渐渐与日光融为一体。在白凤地注视下,他又一次消失了。 晨光熹微时,弄玉守在白凤床前,为他擦着额头的冷汗。 昨夜的那只小白鸟落在弄玉肩头,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低下头,像是与弄玉感同身受。 紫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了看白凤,随后安慰弄玉道:“余毒已经完全清理干净,他没事了。” “谢谢姐姐。”弄玉无力地回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日上三竿白凤才醒,却把弄玉给熬睡了过去。 白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无意识地碰到了弄玉垂在一旁的手。两人貌似受惊了,纷纷都把手收回。 本来还大脑昏沉的白凤,瞬间清醒,双手支撑着身体慌忙坐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白凤诧异地看着她。毕竟男女有别,在自己的房间一大早就看见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坐在自己床边,还是让人感到有些不自在。 弄玉连忙起身,解释道:“昨夜,是它叫我过来的。等我赶到时,发现你满头是汗,而且床边还有一摊血迹。叫姐姐过来一看,才发现你中毒了。” “那……辛苦你了。” 小白鸟飞到白凤身边,关切地望着他。弄玉告诉过他,天地间的飞禽走兽都是有灵性的,它们能够感受到人的情绪。 “是昨天去做什么危险的任务了吗?”弄玉问道。 “不危险,不用担心。对你我来说,任务还有危险与否之分吗?” 没有不危险的刺杀任务,刺客在接到任务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刺客不惧怕危险,更不惧怕死亡。 “你身上没有中毒的痕迹。姐姐说,可能是经肺部吸入。” “肺部吸入?”白凤皱了皱眉,仔细回想昨夜。 扬沙落叶…… 真是小瞧了苍鹭,他以为扬沙落叶是苍鹭心境浮躁的表现,没想到他是故意为之。 “今天天气不错,等待会儿我扶你出去走走吧。” 夏蝉的鸣声构成一段优美的旋律,和煦的阳光坠落,今天的天气确实很不错。 但新郑王宫内依旧是死气沉沉。姬无夜与韩宇在朝中斗得不可开交。 少府反映最近的税收迟迟交不起,张良由此先献上谏言。 “大王,今年夏季天气比往常要干燥,旱灾频发。虽都是小灾小难,但日积月累,也成了大麻烦,于百姓的庄稼收成来说还是成一大问题。臣以为应适当减少赋税,等来年收成若是可观,可再相应做出调整。” “儿臣附议,张司寇所言极是。” 张良最近一见韩宇就是一阵头痛,生怕他把自己叫走。这会儿又在朝堂之上摆明自己对张良的态度。 算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张司寇刚刚都说了是小灾小难,税收减少一点、增加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大王,依臣来看,税收该是多少就收多少,也给那些有意匿税之人点颜色看看。您若是强硬了,不也对外树立了您的威严嘛。”姬无夜丝毫不让,谁叫少府是他安插的呢。 自从翡翠虎被处死,夜幕的财产少了大半,只能从这些小耗子手下收粮食。 “这……”韩王很难为情,他不给谁面子都不能不给姬无夜面子。他迫切地希望,现在朝中能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姬无夜。 韩王将求救的目光放在张良身上,张良抬头看了看坐在高位的君王,一时心领神会。 “姬将军……” “姬将军所言不虚,但是这‘对外’一词,将军倒是说得耐人寻味。”韩宇抢先一步,代替张良与姬无夜对峙。 “韩国人民也是我大韩国的一部分,何来‘对外’一说?”韩宇步步紧逼。 “四公子所言,难道民与君平等?他们要服务的,不还是大王吗?”姬无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西周文王、周公提出‘民为邦本’、‘敬天保民’。以民为本,并不是说君民平等,而是君王要意识到,民的力量也不容小觑。父王勤勤恳恳忙于政务,正是为我大韩国的江山社稷着想,为的就是韩国子民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为了那一点赋税,就将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姬将军莫不是本末倒置了?儿臣相信,父王定能够好好权衡其中的利弊,也相信父王能理解张司寇的良苦用心。” 张良默默地叹了口气:看来的确是逃不过了。 “那就依张司寇所言,减少赋税,让百姓安心种粮。若无他事,那就退朝吧。” 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愤吓坏了一众朝臣,多少人就盼着这“退朝”二字。朝臣们纷纷出殿,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敢说。 张良跟着张开地出宫。张良见祖父步伐缓慢,猜到是有心事,便上前询问。还没等说出口,韩千乘便向二人走来。 韩千乘作揖问候两人:“张相国,张司寇。四公子请张司寇前去府中小聚。” “子房啊,也是时候该去找四公子道谢了,别忘了司寇一职可是四公子举荐的。还有,有些事跟四公子说清楚,也别叫四公子挂念。”张开地拍拍张良的肩膀,话里话外地点拨他。 “您放心,祖父。” “记得早点回来,祖父这身体不太好,晚上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张良应着,随着韩千乘去了四公子府。 “子房啊,”韩宇端起茶壶,为张良斟茶,摆出一副随心所欲的姿态,跟张良说道:“今日在朝堂之上,你可得感谢我。” “四公子说得是,”张良站起身,向韩宇鞠了一躬,“多谢四公子及时解围,良没齿难忘。” “哈哈哈,子房,不必如此,我就是开个玩笑。”韩宇笑道。 张良倒是真的希望他是在开玩笑,但是照韩宇的脾气,这怎么可能呢? “四公子叫我来,就只是为了调侃良吗?” 张良希望他有什么事赶紧说,不要再卖关子,他应付起来真的很累。 韩宇端起茶盏,吹了吹,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子房,最近朝中有些关于你我的流言,可曾有听闻?” “可是……良拖累了公子吗?” “啊,那倒不是。就是有关我们二人朋党傅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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