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片阴暗笼罩着新郑城。 将军府内人心惶惶,没有人愿意出错,也没有人敢出错,毕竟没谁愿意被挂在绞刑架上。 人人都知道,最近将军心情不好。可偏偏就是有这么个人,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姬无夜面前。 “将军节哀。” 清冷的月光透过将军府的窗子,暗红的窗纱轻抚,显得那人的身影若隐若现。苍白的长发下是一张年轻冷艳的脸。他双眼猩红,身着红袍,显得更加不真实,他就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你每次出现的时候能不能有个响声?!”姬无夜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现在,司寇、司隶都被韩非抢了先机,而现在韩非离韩,韩宇想拉拢张良,欲扩大其在朝中的势力。”他一向不爱看着人的眼睛说话,现在正站在窗前,看着府中巡逻的士兵。 这个位置很好,可以俯瞰半个新郑城,至于另外一半,他早晚也会看到。 “所以呢?侯爷大半夜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显而易见的事?” 有的时候,姬无夜真的很讨厌白亦非。他讨厌白亦非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每次说话都先卖关子,明明是姬无夜统领四凶将,但貌似白亦非不太愿意给自己留面子。 “将军可还想跻身韩国王侯贵胄一列?” “那自然想,但是前几日,韩宇这个老狐狸矢口否认这件事,到时他一定会出面阻拦。再说,现在我儿一虎已亡,我就这一个儿子。现在他没了,谁去娶红莲公主。” “谁说要娶红莲公主就一定得是令子?也可以是将军你啊。” “哦?”姬无夜来了兴致,连忙问道:“那韩宇……” “他若是敢出面阻拦,将军还不敢让他闭嘴吗?” 姬无夜垂下眼,仔细考虑血衣侯提出的办法,确实是有可行之处。 “令子为守卫边疆,马革裹尸还。现在边疆正值缺人之时,缺得正是将军这样能领兵打仗之将。若是将军能去一趟边关,领兵打一次胜仗。再归来时,还怕要不起赏赐吗?” “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姬无夜点点头。 “暗杀韩宇一事,我倒有一妙计。” 暗红的窗纱被风吹起,在姬无夜的视线下掩盖了血衣侯的身影。等到再定睛一看时,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白凤缓缓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待从将军府撤出。 等到撤出将军府,他本想回紫兰轩,跟卫庄说明情况。但行至半路,还未出新郑城,白凤就改变了方向。 ——有人在跟着他。 白凤将他引至新郑城郊外,慢下速度,轻轻落在树枝上,转身回看,没有发现任何人。 白凤环顾四周,将注满内力的鸟羽符,向着一个方向甩出去。 躲在暗处的人想躲闪,却没想到鸟羽符的速度极快,还是将他的脸划伤了。 “苍鹭?”白凤垂下眼睛看他,皱了皱眉。 “哼,白凤,你可真是一点也不念旧情,对昔日的同僚下这么恨的手?”苍鹭恶狠狠地盯着白凤,用力擦掉脸上的血迹。 白凤不想跟他过多言语,因为他打小就跟面前的这个家伙不对付。 苍鹭本是一种机灵聪明的鸟,但是白凤在他身上看到的却全部都是奸诈狡猾。 白凤刚被墨鸦捡回去的时候,他就发现苍鹭两面三刀,在墨鸦面前一套背后一套。最先开始欺负白凤的就是他。 刚加入百鸟的时候,人不生地不熟,而且在将军府这种压抑的地方,任谁都会感觉害怕,更何况白凤那时还是一个孩子。 苍鹭三番五次地来戏弄白凤,但是白凤又不敢告诉墨鸦。貌似墨鸦跟苍鹭的关系挺好的,就算说了,墨鸦也未必偏向他。 后来墨鸦似乎是知道了,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若是不想再被人欺负,就得变得更强不是吗?” 他也想认真训练,但是每当他训练的时候,苍鹭这个家伙都会来干扰他。之前的白凤是多么的籍籍无名,在百鸟中多么微不足道,墨鸦怎么可能会关注到他呢。 但他又怎么会知道,白凤那日爆发之后与苍鹭的对决全都被墨鸦看在眼里,白凤是输了,但也是光明磊落地输了。 自从那天起,每逢白凤训练,身边都会站着个墨鸦。没人敢惹墨鸦,自然也没人敢来捣乱。 后来墨鸦要挑助手,苍鹭倒是自信满满。他想打败众人,让墨鸦看到他,以后就能顺理成章地接替墨鸦的位置,成为百鸟的首领。 但是很不幸,他输给了白凤,以极其微小的差距输给了白凤。 他输得那天或许是白凤觉得最解气的那天。苍鹭倒在地上,身边围着一群人,但是却没人来扶他一把,他只能自己灰溜溜地站起身。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一瞬间,百鸟的矛头全都转向苍鹭。 苍鹭恨极了白凤,是白凤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虽然他现在确实是百鸟的首领,但也不该是捡漏得来的。 “白凤,新郑城内的通缉令可还没撕呢。”苍鹭仰头看向他。 他在暗处,而白凤却站在树上被月光笼罩。 “所以呢?你要抓我回去?” “正有此意!”语毕,苍鹭立刻扑向白凤。 白凤侧身,苍鹭扑了个空。 这场打斗其实从一开始就结束了,苍鹭之前就打不过白凤。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后,他也会提高。但从苍鹭一出手,白凤就知道苍鹭还是比不过他。 苍鹭每过一处,必定会有飞沙扬叶,这是心境浮躁的表现。 白凤以攻为守,一直掌握着主动权。苍鹭躲闪吃力,稍不注意,被白凤的银刺抓伤了脖子。 “等等等等……”苍鹭慌忙叫停,“我说白凤,好歹之前也是同僚,下这么重的手,不合适吧。” 白凤没说话,但依旧精神紧绷。他知道,苍鹭的阴招可都是要命的招式,自己没少在这上面吃亏。 “别这么紧张,我手上可什么都没有。”他渐渐向后退去,双手举过头顶,以示手上没有暗器。 却在退进树林的阴影处后,苍鹭从背后掏出几根毒针,冲白凤飞过去。白凤所在的位置刚好顺光,月光通亮,而毒针又太细,极难观察。 也多亏白凤提前留了个心眼,才没让苍鹭得手。那几根毒针与白凤的距离仅差分毫,说起来也算是惊心动魄。 苍鹭,又一次靠放暗箭躲过了白凤。 紫兰轩中,鲨齿已经被卫庄擦了有一刻钟有余,等到他听到屋内传出声响,才把剑放下。 “说。”卫庄说道。 “他们已经开始谋划要刺杀韩宇了。另外,姬无夜不久后会去边关,他要领兵打一次胜仗,等到回来,便向韩王讨要奖赏。” 卫庄依旧背对着他,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偏头,饶有兴致地问道:“哦?奖赏?是什么?” 白凤犹豫了一下,“是……红莲公主。” 卫庄的双手不自觉紧握,右手攥成一个拳头,手上青筋暴起。 他转过身,白凤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卫庄却敏锐地发现了白凤银刺上的血迹。 “受伤了?”卫庄冷冷地问。 “不是,是被发现了,便打了一架。” “人处理掉了吗?” 不知为何,白凤好像在卫庄身上感受了一种比姬无夜还要可怕一百倍的压迫感。他诺诺地说了句:“……没有。” 卫庄皱了皱眉,长呼了一口气,问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你的?” “我是在城内发现他跟踪我的,在府内应该未注意到我。” “打探清楚。若是他真在将军内府发现你,那在姬无夜出城那天,你就有任务要做了。” 白凤操控谍翅鸟飞去将军府,转身向卫庄告辞。还未行至门口,一个空酒鼎便向白凤砸过来,从他的脑袋边直直地飞过。 还未等白凤反应,卫庄便从身后袭来,二人又开始了一番打斗。卫庄经常用这种出其不意的方法来验收白凤学习的成果。毫无疑问,这次还是卫庄赢了。 “有进步,不过还是太慢了。”卫庄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眼里尽是不屑与轻视。 白凤擦了擦唇边的血,强装镇定,走出了卫庄的厢房。 太慢了,他还是太慢了……他比苍鹭要快许多,但那又如何,他还是比不上卫庄。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他之前在百鸟就可与墨鸦比肩,那时不知天地之广,高手如云。后来他知道了,那只是在百鸟。若是在夜幕,他比不过姬无夜、血衣侯;在流沙,他比不过卫庄。 路过弄玉厢房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弄玉的厢房还点着灯,透过窗纸能看到她梳妆的身影,他希望弄玉永远都能这么悠闲自在。 他可能不会让弄玉的生活充满乐趣,但他可以让弄玉无时无刻都能感到她是安全的。 白凤一下子失了神,定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到弄玉吹了灯,白凤感觉眼前一暗后,才回过神来,拖着双腿,昏昏沉沉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半三更,白凤感觉自己眼前热热的,随后是整张脸。他看到了一片红,一团熊熊烈火在他面前燃烧起来。 烈焰声、哭喊声、求救声,一瞬间全部灌进白凤的耳朵。白凤被这种环境感染了,心里也开始发慌,他想抓住一个人问个清楚,但是他的腿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根本就动不了。 面前有个人向他冲过来,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他,把白凤撞到之后也没有回头要把他扶起来的意思。 这里渐渐黑了下来,变得好黑好黑,也开始变冷。 村庄已烧成灰烬,白凤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姐姐——姐姐——”他听到一声哭嚎,是小孩子的声音。 白凤随着声音向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白凤不禁瞪大双眼。 那个孩子,满脸的灰尘,右腿受了伤,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哭得却十分卖力。 白凤不敢相信,七八年过去,他还能见到他。 那个孩子——白凤他自己,这个白凤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来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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