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过去了两年，叶建坤工作的中师学校这最后一届毕业后就收官了。现在学校也只有这一届的学生，除了带毕业班的老师其他都已经调去其他学校。叶建坤们学校将成为市里另一所中学的初三教学部，现在初中生比较多以前的学校已经完全容纳不下。这样挺好，以前人们不重视教育，现在家家的孩子都是直接送到学校读书，人们开始明白读书的重要性。 以前这所学校也最多容纳几百名学生，因为那个时候考的起中师的本来就很少。所以学校很宽敞，学生不多，现在一下子涌过来好多学生，每个班都五六十人，一下学校就变得闹哄哄的了。以前放学叶建坤还能抱着小孙女去学校的林荫道上散散步，现在到处都是下课打闹的学生，一下子热闹起来，让叶建坤还有些不习惯。 叶建坤现在已经没有在这学校教书了，去了市文化馆，一个清闲的不能再清闲的地方。每天都是一帮快退休或已经退休的老年人下棋，看书。他们一个县级市又在省的边缘地方，一年也难得有什么展览，讲座，培训。平日里组织开展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都是些退休老干部来参加。叶建坤的工作就是组织并指导群众文艺创作，开展群众文化工作理论研究。 叶建坤和儿子叶康一家仍然住在以前单位分的教师宿舍楼，所以现在上班得走路。叶建坤偶尔也骑自行车，大多数都是走路。叶康上班的酱油厂听说要被香港的老板收购了，工作会怎样也不知道。现在很多产业都随着经济改革向纵深迈进，不能适应新的市场规则，就将面临逐渐颓废，最后谢幕的结局。 叶康倒是心宽，在小华面前说：“如果厂子倒闭了，我就去街上租个门面开饭店。” 小华说：“就那几把刷子开餐馆，我出手还差不多。”叶康说：“我的这点心思又被你拿捏了，肯定得你出山，你当老板，我当打杂的。” 小华从来不敢把老板这样的词和自己联系在一起，那个年代又一直在小城市长大的人，满心的志向就是有个稳定工作，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国家鼓励个体经济，人人都可以做老板。 就这样的提议在小华心里生了根，平日带孩子没事时，她就去街上转悠，看哪里适合开馆子。平日里也去学校借些书来看，小华真是个做事的人，用笔记本写了一大堆的规划。 97年，这一年发生了好多的事，年初伟人的离世让全国人民陷入悲伤之中。叶希完成了两年的下基层任务，终于回来了。这一年大街小巷都播放着【心太软】，这首歌火到上至七十岁的老头，下至会说话的小孩都会哼几句。连家里两岁多的涵涵都会唱两句呢。 回来叶希自然而然的和吴丽媛在一起了，女追男隔层纱，而且是一个在乡下吃了两年苦的单身男人，更是无法抵挡温柔乡。吴丽媛是个殷勤的人，平日里叶希不在家的时候就常常以叶希朋友的名义往叶建坤家里送些米呀油呀的物件，所以他们在一起自然家里也就不意外，且很认可。 因为她们工作在一个单位平日里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很多，感情发展也是非常迅速的。吴丽媛家里条件还是不错，父母是县林业站的，有个弟弟。她们家里也是比较赞同她们的感情。平日里的周末两人就是约会，同样的单位，同样的生长环境，话题也自然多些。 吴丽媛比较喜欢看言情小说，满脑子都是那种琼瑶笔下的爱情，每天自然也是你侬我侬的爱情童话。一开始叶希有些不习惯这种黏黏糊糊的爱情，现在确发觉自己享受其中，毕竟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 平日里，叶希也带吴丽媛回家去，叶建坤第一次他们以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来的时候，叶建坤还是给了见面礼。每次来都是小华煮饭，用叶康的话说都是以较高礼仪接待，都是煮些平日里舍不得的饭菜招待。吴丽媛每次也主动进厨房给小华打下手帮忙。小华喊她媛姐，毕竟没有结婚喊嫂子不合适。 小华问她：“媛姐，你们这种学历高家庭好的女孩子还来帮着煮饭，怪不好意思，你还是去外面休息吧。” 吴丽媛说：“叶叔和叶希在下棋呢。叶叔抱着涵涵，我在那看着也无聊，不如进来和你聊聊天，顺便给你打下手。” 小华说：“你们打算好久结婚呢？今年之内一定会完成结婚的仪式吧？” 吴丽媛说道：“应该是吧，我们还没有商量具体日子呢，下半年吧。” 叶建坤和叶希在外面对弈，叶建坤是很少过问叶希的事情的，对于婚姻，他也觉得顺其自然。时间具体哪一天也不需要他过问，都是高知分子，也不是他管的了的。 叶希和吴丽媛有一次单位的年轻同事们一起约着出去踏青的时候，在同事们的祝福下，叶希向吴丽媛求了婚。后来小华听到整个过程后一个劲在的叶康面前酸说：“看看你大哥，多浪漫，还求婚了呢，还单膝下跪，哎，真是羡慕嫉妒恨。” 叶康说：“别看那些没用的，只要婚后日子过的好，过的踏实，日子不是用浪漫可以过的。婚后柴米油盐才是脚踏实地，我每天回来锅台灶面的也是一种浪漫。” 小华说：“别人都是好单位的工作人员，听说婚后有孩子了就请保姆，用的着像我们这样忙完外面忙里面。” 反正叶康就是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老的东西，他本就是叶建坤几个孩子里最实诚的，对父亲孝顺对老婆也温柔体贴，对妹妹都很上心。每天下班有时间就骑着自行车去接叶芳，无论天晴下雨。叶建坤时常说孩子有一个贴心的就好，叶康就是那最贴心的。 七月香港回归了，叶希和吴丽媛也结婚了。整个婚礼没有喊叶建坤操一点心，叶希自己操办，定好日子和酒店后喊叶建坤们只管来参加，不需要准备礼金这些。 小华还是觉得心里过不去，就去裁缝店选了最好被面给他们做了一套大红修着鸳鸯的床上用品，看着可水光丝滑的。叶康看着漂亮的被面，床单说：“小华，你可是真舍得呀，我们家永远舍不得用这样的被面，这睡在上面不得打滑呀，估计梦都要美些。” 小华说：“你懂个屁，你哥你嫂都是单位上的，这以后肯定是要有个一官半职的，这种时候当然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才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叶康觉得亲大哥结婚用不着这样吧，再说我不相信没这被面以后未必就不认弟弟了。 小华懒得和这榆木脑袋多说。 叶建坤们一家来到他们这里最高档的酒店，总共有五桌人，主要就是他们的同事呀同学的，还有就是女方的亲戚。在仪式快开始的时候，有个穿着成西装梳着郭富城同款发行的帅小伙闪亮登场。叶希热情的上前迎接，大家都目光聚集过去，那个人取下墨镜的时候，叶建坤们一家眼珠子差点没落出来。 叶鑫向大家挥了挥手然后在叶建坤边上坐了下来。婚礼还是隆重又浪漫的，听说很多情节都是新娘自己设计的，新娘穿了白色的婚纱，像那种电影明星的款式，叶希穿了白色的燕尾服，系了红色领结，在庄严的婚礼进行曲中交换戒指，亲吻新娘。 叶鑫又是拍手又是尖叫口哨的，叶建坤对着叶鑫翻了一个白眼。叶建坤说他：“干嘛呢，像个流氓一样，吹什么哨子，咋的，你要打鱼呀。”叶鑫小说：“爸你不懂，现在就是流行这种，这叫起哄，也是一种对新人的祝福。” 叶建坤说：“要你这样的祝福，像个显眼包一样，穿的这么夸张，西服口袋里还装个手巾，你口水多呀，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今天我们是新郎家人，是主宾。你迟到不说还不低调，引得全场目光，生怕别人不知道叶希有个显眼包弟弟。” 叶芳和叶康在旁边听的快要笑出声了，叶芳白了三哥一眼仿佛在说活该。父亲本就读四书五经长大的，看你那样子不挨骂才怪。 仪式结束，叶希和新娘下来敬酒。叶建坤也领着家人去敬女方的亲人，和他们的朋友。 一场婚礼很快就结束了，叶建坤又算是了却了心中的一项心愿。走的时候叶建坤硬塞给叶希一个红包说：“我也不知道给你们买什么，钱也不多，你拿着去给你们俩买一对黄金的戒指吧。” 叶希说：“爸，不需要，我们自己能够自给自足，不需要你再操心。”叶建坤握着叶希的手拍了拍说：“做父母的就是看着每个儿女都成家立业，有养活自己的本事就是父母最大的功劳。你以后也不用我操心了，长大了成家了照顾好自己的小家，这是我和你母亲的心意”。说着转身抹了抹泪。 叶希自是不能再继续拒绝了，再拒绝就该伤了父亲的心了。 叶鑫回来了家里热闹了起来，叶鑫拎回来的皮箱像神话故事里的宝盒，每一样都让他们大开眼界。有带给二哥的bp机，带给嫂子的香水，妹妹也有香水，还有时尚的挎包。给父亲买的手表，每一样都是沉甸甸的礼物，还有给小侄女买的进口巧克力，和漂亮柔软的玩具熊。 叶建坤看着叶鑫拿出的一堆东西说他：“有几个钱又不得了了，一天不知道节约，买这些没用的又贵的东西。” 叶康笑说：“叶鑫，爸是怪你回来没有提前给他说。” 叶鑫说：“大哥给我打电话说他结婚，我自然是要赶回来，你们又没有电话，我怎么通知你们，写信的话信还没有到我就回来了。” 叶鑫顾不得叶建坤吹胡子瞪眼的生气，抱着小侄女一直在家转圈圈。第二天叶鑫又带一家人去外面买了新衣服，还给家里添置了冰箱，录音机两个大件，以前的电视机也换了更大的遥控彩电。 叶康说：“老弟，还是你厉害，为家里添置了这么多，在广州很辛苦吧。” 叶鑫说也不辛苦，现在那边大力发展经济，要不二哥你跟我一起去那边吧，进厂，那边好多都是外资的厂，工资比家里高多了。 叶康觉得还是算了吧，我还是老实在家上班，我们厂里实在做不下去了，我就和你二嫂一起开个餐馆。我和你不一样，你从小就聪明胆子也大，我没那么厉害。 叶建坤问叶鑫在那边做什么，别是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吧，赚这么多钱？ 叶鑫说：“哟，你这是对自己不自信还是对我不放心。就我们小时候背的那些古书，论语，道德经的，我能走违法道路。你那严格的教育再怎么也是行的正坐的端。” 叶建坤这次稍有放心，也开始拿着叶鑫给他买的表仔细的端详起来。扭了扭上发条的针放在耳朵上听针走动的声音。叶鑫也介绍了一下在那边这两年的生活。 大致就是刚去的时候也是人生地不熟在厂里做工，因为会电脑有中专文凭就在厂里做办公室。后来认识了本地的老板拉着他做些服装生意。赚了点小钱，不多。这次回来也花的差不多了。但是叶鑫说了自己挣钱就是给家人花的，这两年他在那边对家人也是日思夜想。说到情深处眼里泛起了泪光。 叶鑫回家半个月，其实一大半时间都在外面。每天都是和他以前的同学出去看电影呀，吃饭呀，喝酒呀，每晚都很晚才回来。叶建坤每天也不睡，一直要等到叶鑫回来，骂他一顿再睡。然而叶鑫没有理会，第二天继续这样的日子，叶建坤也继续晚上等他，等他回来又训他一顿。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叶鑫也要继续启程去广州了。 叶鑫走的时候说：“爸，我好喜欢每天回家，你等着我，骂我一顿，我觉得好幸福。”叶建坤说：“等我退休了，过来广州天天骂你，看你受的住几天。”叶鑫笑嘻嘻的抱抱叶建坤，叶建坤最不喜欢三儿子没正行的样子，但是对他确是最亲热的。叶建坤还是又叮嘱了一番把叶鑫送上了火车。 叶鑫走后，叶建坤给家里安了电话，这可比买了电视机还让人新奇。叶康他们每天都盼着电话响，仿佛那头有多想念的人似的。这个电话除了叶希就是叶鑫打过来，别的也没有其他人了。 快年末的时候，叶建坤的好朋友张爱国的老伴去世了，以前秀珍还在的时候，张爱国的老婆和秀珍关系就不错。后来秀珍走了，她家煮什么好吃的她也总给叶家的孩子们端一些。年龄也不是很大，五十多岁，得了癌症没医两年就这么没了。 叶康和小华知道了就过去张爱国家帮忙了，叶建坤在家带孙子，叶建坤说：“不管什么事，你们跑快点，以前你妈走的时候，他们家可没少帮忙。”叶康说：\"我知道，这些恩情我都记着的。” 叶鑫在外地没回来也汇了钱回来，喊叶康帮着送礼。最后追悼会的时候，叶建坤去了，本以为张爱国肯定憔悴的不行，没想到这老头子看起还不错，所以也就没咋安慰他。 过了还没有几个月，张爱国就和一个没了丈夫的老太好了。这事让叶建坤好一阵不舒服，老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张爱国咋就这么快就和别人好了，可惜她老婆一辈子兢兢业业伺候他，生病了都舍不得花钱。”小华说：“听别人说，婶子还在的时候就和那个老太看对眼了，婶走了就不遮掩了，很快就公开了呗。” 叶建坤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了张爱国就冷着个脸，张爱国一开始还贴着脸喊他，看叶建坤爱答不理的也难得叫他了。碰到叶康的时候就在叶康面前抱怨了几句。 叶康回来也没说张爱国在他面前说叶建坤的事，他心里是非常理解父亲的。一个深情的男人怎么会看的习惯一个水性杨花的老头，这不是一路人。叶康把这件事给小华说的时候，小华心里又多了几分对叶建坤的敬爱之情，觉得父亲真是个痴情的好男人。 叶康上班酱油厂终是没撑住市场的变革，叶康退了出来。退出来也好，这半年时间都不温不火的，工作做的也累。从厂子里退出来后就张罗着开餐馆，叶康的师傅在他们家后面的街上给他们看了个门面，不是很大，五十个平方，除了厨房还能搭几张桌子。平日里外面的路边还能搭两张桌子，有一个小学在这条街的尽头，距离这个门面也就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虽然不是在主街上但是来往的人群还是不少。 门面的另一头是个赶车的站点，很多人在那里搭车，他们看了过后很是满意。租金也不高，房东和小华的父亲相识，知道是他的女儿女婿做餐馆，又少了一个月房租。叶康和小华很快就用自己的积蓄租了门面，钱不够时卖了叶鑫给他买的BP机，反正也没有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找他。叶建坤找叶希托人给他们办了营业执照，就开始找人装修，把一些旧的地板换一下，把墙重新刷一刷。 叶康每天都在店子里忙前忙后，能自己做的就不找人，心想能节约一点是一点，他们本来也钱也不是很宽裕。店还没有开业的时候，叶建坤和叶康的老丈人就给他们小两口了一些起步资金，虽然不多也是两位老人对他们事业的支持。 很快他们的小食店就开业了，早上卖粥，包子，凉面抄手这些，中午卖炒菜，晚上就不卖晚餐。因为卖早餐本来就起来的很早，这种小城镇的人有些时候就是早上送孩子的出门吃个早餐，中午大多数是外地来赶场的，或者坐车的人。晚上在外面吃完饭的就很少，那个年代夜生活还是比较少的。叶建坤觉得这样也很不错。 现在孩子早上叶建坤上班的时候就送到外婆家，下午下班的叶建坤再去接。开业的那天还是很热闹的，叶建坤的朋友文化馆的老伙计些还组织了腰鼓队来门口助兴，弄得很热闹。叶希带着吴丽媛来道贺了。 大嫂一直恭喜叶康们开业大吉，生意兴隆，但是也一直在小华面前说：“这个营业执照是叶希拖人办得有多么的不容易，要不是父亲打电话说，是不会费这九牛二虎之力办的，你们生意一定会兴隆的。”这拐弯抹角话里话外的让小华听的很是不高兴，她不在父亲面前说，不在叶康面前说，偏就着她一个人说。小华只是一个劲的感谢说欠的人情以后慢慢还其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回去的时候在叶康面前抱怨了几句，“你那嫂子，从一进门就看不起我们，以前吧没结婚还装一下，现在句句话上面都长了刺。从结婚后不是逢年过节非回来不可，是绝对不会踏进这屋一步的，现在还没当什么官呢，要是过两年当了什么官，眼睛还不得长头顶上。一直在那强调意思就是让我们记住这个恩情。”叶康说：“是不是你想多了，我听父亲说，大哥已经调去教育局了，没在市政府。现在是教育局的主任，具体做哪方面工作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华说：“哎，难怪现在说话阴阳怪气的。懒得说了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们本本分分做生意，也不存在要攀附谁。” 叶康说：“还是你大气，心思放宽点吧，这次确实也是帮了我们的忙。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转过身叶康很快就睡着了，小华确久久不能入眠，心里想着大嫂今天说的话。小华是个骨头比较硬的人，实在有些想不过，但也不能伤了兄弟之间的和气，心想着以后相处还是留点心眼吧，妯娌之间果然是隔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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