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1）

叶希最近来信里，李青提出要来看他，说最近工作没那么紧有几天假来看望一下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叶希心里紧张了，一个人去服装店里买了白衬衫和西裤，外面加一个夹克的外套，要了他半个月工资。穿着看起来确实精神多了，整个人有了光彩，穿着新衣回到单位的时候，每个人都眼前一亮，包括爱慕他的吴丽媛更是心花路放。

李青来的时候，叶希特意向单位请了几天假。叶希带着李青去了他从小到大走过的街道，读书的学校，像一个老者一一的介绍着自己的生平。带李青去了一家好吃的风味餐馆，都是些地道的川菜，吃饭的时候叶希像往常一样先给李青倒好茶水，再用一个空碗倒上开水把李青的筷子和碗烫过。饭店的老板娘都夸叶希时个体贴人儿，把女朋友的碗筷准备的整整齐齐。李青听着也只是笑而不答。

许久未见两人从工作聊到生活，从目前的形势聊到政治，就是谁也没有谈起爱情。叶希也不知道该怎么聊起他们之间的感情，他觉得一切随缘，对李青的爱当然是和当初一样，没有过二心。

吃完饭叶希陪着李青去河边吹晚风，终是李青先开了口问：“叶希，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叶希有些踌躇停顿了半响说：“我也不知道，对你的感情真的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我们不是一片天地的人。读书的时候，是青春的少年，爱就轰轰烈烈，现在我们都是工作几年的成年人了，也明白了一些父母的苦心。”

李青转过来抱了一下叶希说：“你知道吗，我父母在那边给我相亲了，是个高官的儿子，我几次挣扎可是终究摆脱不了。他们喊我过来给这段感情做个了断，我不忍，但是又必须这样做，叶希我们两个都太理智了，太清晰的规划模糊了我们的感情，我们为什么不能像其他男女一样抛开一切只为在一起呢？”

叶希拍拍李青的头说：“傻姑娘，我们都不是那糊涂的人，我们两个都太清楚如果我们非要在一起将要面对是什么，父母的反对，工作上的变更，以后生活的磨合，很多很多，我们家是大家庭，还有弟弟妹妹在读书，你是独生女，这样融合注定事倍功半。”

李青哭了，泪眼朦胧，哭的瑟瑟发抖，为自己的青春和即将离开的爱情。叶希一直陪着她，他们多么想时间在此刻停止，可是那个年代成长孩子没有几个是任性的，他们从小就在条条框框里长大，太多的负担在身上。

叶希带李青回了自己的宿舍，这一晚他们彻夜未眠，一直从天黑聊到天亮。他们都希望时间过的慢一点，因为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间还能再相见，且这一别就是两条再也不能交际的线。

天快亮的时候李青睡着了，叶希小心的将她放平，给她垫上枕头。叶希也眯了一会，等叶希醒来的时候，李青脸上还挂着泪痕在睡觉。

叶希出门买了些菜，买了排骨回来炖萝卜，想着李青昨晚没睡又哭了，炖点萝卜消水肿。等李青醒的时候，看见桌上的排骨萝卜汤，叶希还在厨房里下面。叶希见李青起来了叮嘱她说:\"给你买了新的牙刷和毛巾，你洗个脸，保温瓶里有开水，你兑一下水，粉色的盆子也是我给你新买的。”

李青看着厨房里做饭的叶希的背影，和事无巨细的安排，默默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她多么希望可以这样和叶希生活一辈子，可是她是独生女她不能抛弃父母随他而来，他也不能抛弃家人随她而去。

洗漱好后二人一起坐在饭桌上，叶希仍然将第一块排骨夹到李青碗里。李青就喜欢叶希这样，气质温和，孝顺，爱家人的品质。两人依依不舍但还是高高兴兴的吃完了这一顿饭。

叶希给李青买了些特产说：“谢谢你，来到我的城市，我很感谢你，是你在我青春的岁月里留下浓墨重彩，李青，谢谢你。”

李青对叶希说：“你从昨天我来一直都在说谢谢我，我们之间这么陌生了吗，需要这么客气的把谢谢挂在嘴边吗？”叶希有些哽咽说：“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怕留下你给不了你幸福，又怕失去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青也流着泪说道：“叶希，抬头看云时希望能记得我，希望你的人生充满阳光，岁月无恙。”

李青和叶希拥抱告别，转身上火车的时候已经泪如泉涌，叶希随着启动的火车奔跑，看着李青哭红的双眼，说了再见。离开的火车带走了叶希的青春，带走他的初恋，一切都是成长，包括热泪盈眶。

叶希和李青告别后，把失恋的痛苦都投入工作，这几年政府其实也是清水衙门，事情不多。领导安排叶希去乡下基层锻炼两年，叶希也觉得时间很合适，便一头扎入工作之中。他去的乡下基层住在村小学的像一个撮箕一样的半包围房子里，一边是学校学生上课的地方，一边是村委办公室。条件很艰苦，喝开水都要自己砍柴烧，叶希觉得只有深入基层才能知道老百姓需要什么，所以每日每夜走访，写材料，写报告。

叶建坤所工作的师范学院即将迎来改革，当年因为特殊的十年导致很多学校没有老师，所以国家才从初三学生中选拔招生进入师范就读。现在学校师资力量已够，更高的高中已经不是当初的中师生可以教导的，大多数学生开始上高中，考大学，上更高学府才能出来教书育人。叶建坤们这种中师学院即将退出历史的舞台。

叶建坤们学校里学生大多数是农村出来的孩子，凭借优异的成绩进入中师，学校免学费，包分配，国家补助伙食费。是很多农村孩子跳出农门的重要途经，只要毕业就可以分配到乡镇的中小学教书。现在国家改革，这最新的一批孩子读到毕业，中师就将退下历史舞台，和其他中学合并。

这件事情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叶建坤每天忙着在学校开会，这是国家改革的必然进程，也不是他们可以更改的。只是学校人员的安排问题另领导些有些头疼。

学校除了正规编制的老师，其余什么宿管员，图书馆里员，食堂管理员等都是学校老师的亲戚，家人。一旦学校被解散，老师都面临转岗，这些在学校干了半辈子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叶建坤作为学校的教务主任，每天都被踏破门槛，叶家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

小华因为在家带孩子，学校图书馆的工作就没做了，叶建坤也觉得刚好，免得被说包庇自己家人。其实到中师完全被取消还有几年时间，但是人们都觉得要提前想好解决的办法，这也是国家较早提出这项规定的原因。

叶建坤每日下班就早早的回家，最近的工作实在另他太烦心了。他自己其实已经快要到退休的年纪，大不了找人办个早退，或者转岗到文化馆上几年班，怎么办都好。学校里年轻的老师大多数会安排到其他中小学，就是一些学校聘请人员问题不好解决。

叶建坤每日回来就在院子鼓捣木材，他从市场买了几块木板想要给小孙女做一张小床。叶建坤先是自己画了图纸，量尺寸，买了刨木材的刨子，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总算把一张小婴儿床给做了出来。叶建坤一边欣赏一边说：“没吃过猪肉未必还没见过猪跑，这点技术活果然比数学题简单些。”

叶康回来的时候，叶建坤又喊叶康去买了砂纸，两父子在院子里砂婴儿床砂的灰尘漫天飞舞。砂完小床，叶康给刷了一层清漆，叶建坤说放在院子里几天，把漆的气味散完了再给孩子用。

收拾完，叶康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好抱他的小小的嫩嫩的可爱人儿。每一次叶康看着那粉粉嫩嫩的娃娃就不由的想抱一抱亲一亲，抱在手里软软的，像一坨棉花舍不得放手。叶康家的小人取名叫叶筱涵，每次叶康一直喊涵涵听的人肉麻。

叶鑫马上就毕业了，学校分配他去国有的电子厂，他学了计算机，那个年代懂电脑人可不多，到哪都能是香饽饽。一身反骨的叶鑫确偏不听安排，非要去沿海打工。为这事正和叶建坤闹别扭呢，叶建坤说：“实在不愿意去厂了，就去当兵，你是烈士的后代，当兵也不错，本就是中专毕业，以后去部队了再深造一下考个军校，前途一片光明。”

叶鑫从小就聪明，反骨也重，一时间谁也劝不动他，有几次叶建坤气的都想棍棒教育了。叶康每次都出来劝父亲。现在这个时候越说越火上浇油，等他先冷静冷静，毕业不还有一个月吗。等他再考虑考虑。

叶建坤说：“一天哪有那么多职位等着他，别人家的早就在送礼找关系安排了，等毕业了再去，黄花菜都凉透了。”

叶鑫说：“进去厂里的第一天，我就能看见自己这辈子了，像二哥这样到时候又早早的结婚，养育孩子，一辈子就又待在这么一个小城市有什么意思。国家现在改革开放，外面机会多的是，在这里窝一辈子，吃国家粮有什么意思。”

叶康有些苦恼的说：”叶鑫，我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留在家人身边，一辈子安稳的过有什么不好。”

叶鑫说：“二哥，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我们性格不一样，当然我心里很感谢你，早早的为我们家付出，但是有你一个在家就够了，我想出去闯闯。”

叶建坤每日都在为这事发愁，几句话说不对，叶鑫就摔门而去了。留下叶建坤长吁短叹，儿大不由娘。

又被这小儿子给气了个结实，叶康赶紧把小孙女塞进叶建坤怀里。小小的人儿有几个月了开始会笑，看着叶建坤一个劲的笑。叶康逗了逗涵涵说：“宝贝乖，多给你爷爷笑笑，你爷爷这是被你三叔气的不轻噢。”

叶康就转身就了厨房，和小华去煮饭了。

时间转眼即逝，家里叶鑫中专毕业，叶芳初中毕业了。叶建坤骂也骂了，说也说了，道理一个不落的讲了，最终还是没有留住叶鑫。

叶鑫要南下的时候，除了叶希工作不能回来，一大家子都整整齐齐的来送他了，叶建坤给叶希了一个存折，里面是二叔那每个月的补贴钱，叶建坤都给他存折子上了。叶建坤叮嘱叶鑫：“出门在外就不比家里，听说广州那边挺乱的，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有那种不出人头地就不回家的错误思想。家永远是你后盾，去了就给家里写信，穷家富路，折子上的是你二叔留给你的，爸取了些现金给你装包里了，不要在人前把钱拿出来，万事小心。晴带雨伞，饱带干粮，万事都要未雨绸缪，不要到山穷水尽才给自己想办法。”

叶芳也一直挽着三哥的手臂不愿意撒手，从小他们俩最亲热，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没有分开过，叶芳看着三哥有些哽咽。叶鑫轻轻的擦拭叶芳眼角的泪水说她：“别这样啊，整的生死离别一样，作为社会的新人才，要一切目光放长远，在家听话，好好读书。”

叶康倒是没有啰嗦，他早已给叶鑫收拾好行李，兄弟的感情都在包里。水果也好，干粮也罢，叶康都洗干净给叶鑫装的满满当当的，还给叶鑫装了□□袋方便面，这东西可贵。叶康笑笑的说:\"叶鑫，你一定会凯旋的，二哥等你成为老总，到时候二哥来给你打工，出门在外，别逞强，多忍耐。”

叶鑫抱了抱最喜爱的小侄女说：“涵涵，三叔回来给你买最好的玩具，你要乖乖成长，等三叔噢。”说着亲了亲小侄女，并对二嫂表达了感谢之情。

道别完，火车也该开了，叶建坤一家子手臂一直挥到火车都看不见了还在挥手。叶康喊叶建坤莫挥手了，早就看不见了。叶建坤心里何尝不知道火车早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但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多挥挥手缓解一下也是好的。

这一年的夏天热的让人喘不过气，到处都干旱，农作物好多都□□死了。大旱过后有大险，叶建坤天天在家操心叶希，实在是在家熬的难受，就提出带些米面到乡下去看一下叶希。叶康也觉得是该去看下大哥，走了得有半年了。

城里也经常停水，天实在是太干旱了，每天叶康都去旁边得河里挑水回来用于冲厕所，洗衣服。家里随时备着几个大桶装饮用水。叶建坤随时看着外面自言自语得说：“今年不好过呀，农作物都晒死了，日子一天比一天难，就像以前得饥荒年。”

叶建坤和叶芳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赶了三个多小时的大巴车才来到叶希工作的镇上。下了车两个人还要走两个小时山路才能到达叶希工作的村子。两人背着东西，上山下河的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就在路边的石头上歇一歇，叶芳拿着瓶子去路边的人户家里讨要了一瓶井水。善良热情的村民还给叶芳摘了两个黄瓜。叶建坤说：“天气干旱，结出来的黄瓜是苦的。”叶芳不信啃了几口确实越啃越苦，叶建坤说：“天气太干旱了，黄瓜越往下越苦，这都是那些年在老家种地得出来的经验，你们小孩子没经历过这些，自然是不知道的。”

叶芳觉得黄瓜苦想扔掉，叶建坤批评她：“现在农村的瓜果蔬菜是农民伯伯们挑多远的水才灌溉出来了，不准丢，快吃了，苦的瓜果吃了对身体好，降火。”

叶芳没办法苦着脸慢慢一点一点的啃着吃，路边都是盛开的太阳花，蓝色的小花长在草丛里可漂亮了。叶建坤告诉叶芳：“这花是药草，以前很多人采这个花晒干卖钱。”休息够了的两父子又托着疲惫的身躯继续赶路。

快天黑得时候，叶建坤和叶芳才到达叶希工作得地方，三排土墙房子，两排是学校，一排是村委得办公室。叶建坤们到达的时候，叶希还没有回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给他们说了叶希的房间。房间里就一个老式的木头床和一个办公桌，桌上有一个台灯和一些书，有小学的教材。叶建坤想叶希肯定空余的时间就会帮着给孩子们上上课。

叶建坤到厨房里和叶芳一起洗了些米，准备煮点稀饭，他们从城里带了些菜过来。等叶希回来的时候，看着已经煮好的饭菜和坐在那等他的父亲和妹妹，一瞬间竟然有些泪目。

吃完晚饭又停电了，叶建坤和叶希叶芳一起扇着蒲扇在院子里乘凉，在一颗大的梧桐树下。晚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凉爽的风吹的很舒服。看着满天的繁星叶希说：“哎看来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天天的大太阳晒的树叶都焦了，什么时候才能下雨噢。”

叶建坤说：“大旱过后很容易暴雨，你们这里在半山腰，一定要注意山洪。”尽管叶希已经早已经是成年人，都二十五了，但是在父母眼里始终是孩子，叶建坤和他一聊天总是在叮嘱这样叮嘱那样。

叶芳说;\"爸，你烦不烦，每次都说这些，大哥文化水平比你高多了，现在都是政府工作的人了，还需要你说。\"

叶建坤说：“你们的文化和人生历练终是要超过父亲，但是父母的爱永远不会是多余的，不能和你们高谈轮廓，简朴的生活知识可以给你们说一辈子。”

叶希说：“爸，文凭不代表文化，眼界不代表见识，论起文化修养你肯定是超越我们的，你走的路比我们过的桥多，是吧。”

叶芳笑着说；“爸，大哥恭维你呢，莫当真。”

哈哈哈哈，三个人都被逗笑了，叶建坤说;\"儿子恭维老子应该的。”

叶希就喜欢他们家这种从文化扯到世俗的聊天的模式，小的时候父亲和祖父聊，虽然没见过爷爷但是听闻父亲谈起的回忆也知道是那样温润祥和的人。所以他好喜欢他们家的这种模式，心有山海，静而不争。

探望的日子几天就过去了，叶建坤和叶芳回家后不久，叶希工作的地方就爆发了巨大的山洪。后来听叶希说洪灾把他住的房子都差点冲垮了，有几个村名因为保护栽了秧苗的农田被冲进河里，好多天以后才找到。

叶建坤们城里也未能幸免，洪水灌进家里，他们本就住一楼家里被冲进了一层黄黄的泥巴，清理了几天才收拾干净。街上被水淹的乱七八糟，到处都是淤泥。政府的垃圾车每天都在街上铲泥巴，商店的货物也被冲到街上，一片狼藉。

叶建坤们家里好多天都没有菜吃，街上也没有卖菜的菜农，想是都遭了灾。叶建坤们家凭着辣椒酱吃了半个月饭，家里的后院本来有一块菜地，也被淤泥直接覆盖了一层。叶康清淤泥的时候还在里面找出几个辣椒洗了洗，炒了一顿菜。

大人倒是没什么，忍一忍就过去了，小花因为最近没什么营养，奶水有些不足。看着家里的小孙女涵涵都跟着掉肉了。叶建坤还托人找啥一样，才买到一瓶麦乳精。委屈了大人再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孩子。

叶芳读完初中没有考起高中，中专就更考不上了。叶芳因为腿的问题，读书要晚些，现在已经16岁了也可以出去工作。小华拖她娘家姐姐把叶芳在毛巾床单厂里找了个流水线的工作，就是剪毛巾上的线头，小华姐姐是厂里的领班，挺会处事和领导也混的熟。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叶芳安排进去了。

叶芳头脑灵活，话也比较多很快就在厂了交了几个朋友。叶建坤想着这活也比较轻松，工作还是不错，免得天天在家里和他拌嘴。小华还是天天回家在住，叶建坤不准她去住厂里面的宿舍，觉得不放心，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管的比较严。厂里几班倒，晚班的时候叶康和叶建坤轮着来接叶芳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