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1）

叶建峰和叶建坤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的时候，看见白发苍苍的母亲佝偻着背站在院子的门口，像一幅画，像一副从箱底拿出来的老画，蒙着厚厚的灰，看着斑驳又苍老。

这个他们几兄妹曾经最喜欢的院子早已物是人非，爷爷奶奶都已经不在，只剩下苍老的母亲，时光如梭，流逝的让人猝不及防，等你回过头一切已经不是曾经的样子。叶建峰一下跪在母亲面前：“妈，孩子不孝，对不起你。”

叶建坤母亲用皱皱巴巴的手拉起许久未见的儿子，轻轻的抚摸建峰菱角分明的脸庞，眼泪随着母子的脸颊横流。叶建坤和叶建峰一左一右搀着母亲回到房里，开始述说思念，久久的，一直在房间里聊到太阳都下了山，聊到叶鑫和叶芳把晚饭都煮好了，他们仍然没有停下。叶鑫和叶芳也感受着亲情的那种浓郁滋味。

接下来的几天是叶建坤母亲最幸福的日子，两个儿子陪着她去逛了县城，去了女儿建兰家做客，看了外孙女。她想做的事情两个儿子都陪她去，儿孙绕膝，天伦之乐。

回到家里，晚上的院子里月亮和星空煞是美丽，叶建峰给母亲洗脚，叶建坤给母亲按背。叶鑫和叶芳在院子里打闹，这几天他们两也是蹭着奶奶的福气把好吃的好玩的都享受了个遍。叶芳说：“父亲，这次二哥没回来，有些吃亏呀。”叶建坤说：“你二哥有你二哥的广阔天地，他以后有得是吃喝玩乐，不在乎你们的这点快乐。”叶芳觉得好像眼前的快乐一下子就没那么快乐，开始幻想以后属于她的广阔天地。奶奶赶紧说：“我们家芳是乖孩子，自己玩的时候还想着二哥，是个好孩子，值得表扬。”叶芳跑过去抱着奶奶：“还是奶奶疼芳儿，不像父亲老说打击人的话。”

在院子里喝着茶聊着天的时间叶建峰把叶鑫喊了过来问：“叶鑫，你愿意成为二叔的孩子吗？”叶鑫被问的莫名其妙，不解的看着父亲，心想他们在房间里聊了一下午就是聊的这个事情。奶奶说：“鑫呀，你二叔一直驻守在外，现在又要调去边疆，他怕自己这辈子是没机会讨老婆了，所以想把你过继给你二叔。你母亲走后，你父亲一个人养你们四个也不容易，你二叔就想认养你，一来他有个儿子继承香火，二来可以替你父亲分摊点负担。这几天你二叔和我们商量过，你父亲是要问你的意思，他没有替你做决定。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你仍然在家生活，就是把你的户口过继到你二叔名下，你看这样可以吗？”

叶鑫有些一头雾水，他不是很懂这种过继的意思，他心里一时认为父亲是因为养不起自己了所以要把他交给二叔，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看着低头沉默的父亲，走过去拉了拉父亲的衣角问到：“父亲，你同意了吗？”

叶建坤有些不敢看叶鑫的眼睛，温和的解释到：“叶鑫，只是把你的户籍迁到二叔的名下，其他的一切都不会改变，你依然是我的儿子，也是二叔的儿子，你不会缺少什么，是多出来了一份关系，一份和我一样的关系。”

叶鑫站在黑暗里，尽管有月亮，他还是感觉面前一片漆黑，他觉得脸上有些痒，用手摸了一下是泪水，流过嘴角，咸咸的，他此时此刻无比的想念母亲。

二叔也过来叶鑫面前笑着和叶鑫说：“叶鑫，二叔喜欢你们每一个，也心疼你们每一个，更心疼你们父亲我的大哥，你爸年幼丧父中年丧妻自小就承担了很多原本不属于他的重担，他一个人也不容易，二叔保证绝对不会干预你什么，我们家是明主的家庭，选择权在你，二叔还有几天假期，你是青年人了，头脑聪明有自己的思考能力，你可以过两天再给我们答复，不急，夜深了，等会起露对身体不好，你和妹妹早点进去睡。”

叶鑫和叶芳进房间里，父亲们继续在外面闲聊，这一夜叶鑫彻夜未眠。

叶鑫闷闷不乐了两天，每一夜都在思考，黑眼圈长在了本就不大的眼睛周围，叶建坤看着没什么精神的儿子也没有过多询问，他理解他的难以抉择，他希望儿子快点给出答案，又不希望儿子给出答案，他这几夜何尝不是辗转难眠，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儿子，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叶鑫还是同意了过继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是心疼父亲的艰辛，还是被自己的孝心感动，反正这就是他思考几天得到的答案。二叔非常高兴，很快就去户籍登记处改了叶鑫的户籍，还给叶鑫买了一件顶贵的羊毛衫。二叔走的时候除了给自己留路费其余的钱都给了叶建坤，他说让叶建坤用钱给孩子们买个电视机，让他们通过电视机看看外面的世界。

叶建峰走的时候，他们一行人送他去了火车站，叶建坤母亲哭成了泪人。弄的像生死离别，叶建坤母亲心里清楚这就是生死离别，她还能活多久呢，她或许等不到叶建峰的下一次探亲假。奶奶一直用手捏叶鑫，叶鑫心里明白，在火车快要开走的刹那间他喊了“爸”，第一声很小，第二声很大，大到身边的人都能听的清楚，叶建峰满意的离开了。离开他的家乡去守卫祖国的边疆，在那遥远的西藏，是叶建坤这辈子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火车开走的轰鸣声还在耳边回响，叶建坤知道母亲的心也跟着弟弟离开了。她满足了自己的心愿，便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叶建峰离开后的几个月，母亲就撒手人寰了，从此叶建坤的人生没有了来处，只剩归途。

回家后不久，叶建坤就带着叶鑫，叶康，叶芳一起去了商场。今天家里得干件大事情，买一台电视机。一家人像过年一样齐齐整整的去了商场，叶康还去张叔家借了三轮车，一家人把包着纸壳的电视机像古董一样前呼后拥，轻拿轻放的拿回家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笑开了花。叶芳还朝着自认为是西藏的方向感谢，感谢二叔的倾囊相助。叶鑫说你都磕错了方向，叶芳想管她那个方向，心诚就好。

叶建坤调试好电视机的时候，刚好开始播新闻，整整齐齐坐在电视机前的四爷子从此打开了世界的大门，他们知道了更多的新名词，什么个体户，万元户。叶建坤也爱上了看女排，女排精神被他们口口相传。

叶鑫每次把母亲的照片摆在后面，这样一打开电视机，母亲就能看见。叶芳天天成谜电视剧，每天都看到很晚，一开始叶建坤还是纵容她的，后来发觉她不看到电视飘满雪花不睡觉的时候，就狠狠的批评了叶芳一顿。叶芳最近的学习成绩也下降的厉害，整日迷恋琼瑶的小说，叶建坤说：“一个小女孩看什么情呀爱呀的，这些都是毒物，赶紧给我扔掉。”

叶芳就开始偷偷躲在被窝里看，用手电筒照着，电筒更换电池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叶芳上学的时候越来越不认真，整日望着窗外神游，叶建坤被老师找去了几次。叶建坤开始觉得叶芳在逐渐长大，对自己有些残疾的腿产生了自卑的情绪，小时候什么都不懂现在开始在乎别人的眼光。叶建坤问老师，是不是有其他学生嘲笑叶芳的腿，叶芳最近对上学的表现都不是很积极，时常出现逃避的情绪。

晚间叶芳进到房间以后，叶建坤给她倒一杯温热水给女儿问她：“最近学校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老师最近也找我谈了，说你对学习也不是很上心，喜欢望着窗外。”叶芳一开始并不愿意谈论后来有些委屈的说：“爸，我们学校有些同学给我起外号叫我叶小瘸，我上周上体育课的时候又摔跤了，爸我不想再上体育课了。我不想去学校，我好希望我活在武侠的世界里，像金庸笔下的杨过即使没有手也可以是大侠，也可以行走江湖。”

叶建坤看着叶芳眨巴眨巴的大眼睛笑着说：“为父教了一辈子书，当然肯定也有这种调皮捣蛋的学生，专挑其他学生的不足之处起绰号，遇到这种事情，你不能逃避，也不能别人喊着喊着就开始接受这个绰号，因为你本来就不喜欢这个绰号，也不想这个绰号成了你的标签。所以当你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叫你就要勇敢的告诉他们这是错误的，很严厉的回怼回去。当然你也不用急赤白脸，横眉竖眼的苛责自己。你也不要逃避，更要积极勇敢的去上体育课，杨过断臂之后不是也继续左手练剑才能成为大侠的嘛。”

叶建坤摸了摸叶芳的头继续说到：“明天我去和你们班主任谈论下这个问题，让老师去和这几个孩子谈一谈。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要因此就封闭自己，不和同学们玩闹。孩子，强大的内心才能让你在人生中遇到任何事情都坚强，而强大的内心需要你多多的学习去填满，去丰盈，这样遇到事情才能够泰然自若。”

叶芳抱了抱叶建坤，有些撒娇的说：“爸，你晚上就陪我睡吧。”

后来的几天叶建坤都喊叶鑫在学校多多的观察妹妹，如果那几个调皮的孩子实在是屡教不改，那叶鑫就得出马吓唬吓唬那几个孩子。

叶康今天被师傅邀请回家吃饭了，走到快到门口得时候，叶康借口出去上厕所便去水果摊买了几斤橘子。她也没什么钱，但是第一次去师傅家总不能空着手。

师傅家在一个街边的旧楼里，从楼门口进去还得往下下两转楼梯，这栋楼是沿着坡建的靠着街边的是一楼，往下走一层别有洞天，虽然是负一层确是比其他楼都高，所以从师傅家的阳台能看见下面大片的街道和楼房。

师娘和师傅招呼叶康在客厅坐下，喊二女儿小华给叶康倒了一杯茶水。师傅的二女儿小华比叶康小一岁，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窄条条的脸像一颗倒着的瓜子，五官单看都很一般凑在一起确很和谐很漂亮。穿了件宽松的衣服有些陌生的朝着叶康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叶康在屋子里沉默的东张西望，坐了一会就招呼师傅的两个小女儿过来说要带着她们出去买糖。叶康领着两个妹妹出门了，一个十二三岁一个八九岁和家里叶芳差不多大，叶康觉得和小孩子比较好相处带着她们去外面转了一圈，一人买了一个糖人回来刚好赶上师傅和师娘盛饭出来。叶康赶紧到厨房去帮着端碗拿筷子。师娘看着高兴对师傅说：“你徒弟是个懂礼貌的孩子，是个贴心的小伙子。”

叶康吃了师娘精心准备的一桌饭菜，每一个都色香味俱全，隔锅饭尤为的喷香可口。叶康看着糖醋排骨的盘子边缘摆了好看的黄瓜片，想起了母亲，母亲以前在的时候总是会精心的准备饭菜并在盘子边缘摆上好看的黄瓜片点缀，有时候还会摘好看的花摆在盘子的边缘。给他们平静的生活点缀精致的美好，那是母亲从小的习惯，因为外婆当年也是那样摆盘的。

叶康边吃边夸赞师娘的手艺，师娘听的满脸笑盈盈，小华有些嗤之以鼻，觉得他过于的称赞显得有些假了。黄师傅替叶康说道：“叶康的刻苦与懂事是我每天都看在眼里的，小华，叶康是个老实孩子，你可不要欺负他，况且你母亲的手艺确实值得此赞美。”小华看了看他爹那谄媚她母亲的样子不耐烦的说：“是是是，你们都是最好的。”叶康知趣的不在答言，心想师傅的二女儿可不是个好惹的主，以后得离她远点。但是叶康不知道得是师傅其实就是有意要将他得二女儿许给他，以后好做他得女婿呢。

时间一天一天过，十八岁得叶康怎么也没有想到，二十岁的他会和小华在一起。缘分就是这样，往往一开始两个互相看不惯的人最后却成了人生的伴侣，性格互补的灵魂伴侣。

周天的下午，叶建坤在办公室写着下周要用的教案，叶鑫呼的一下出现在叶建坤面前，满面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等叶鑫喘完气蹦出来的话差点没让叶建坤当场晕厥。叶鑫说：“爸，快点回去，叶芳要死了，流了满屋子都是血。”

叶建坤感觉他整个人天旋地转快要散架了，感觉有人把他拆散了又一块一块的拼凑了起来，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了家，就觉得腿一直都在发抖。进到家门的时候叶芳把自己关在房间哭的很大声，一直说她自己要死了，还不准叶建坤进去。叶建坤此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脚就踹开了门，他脑子里想过无数个打开门的情况，甚至想过有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插在女儿身上。当她看见女儿坐在床上用被子盖住整个身体，连脑袋都藏起来，好说歹说终于掀开被子的那一霎那叶建坤还是懵了。

原来是叶芳第一次来了月经，叶建坤也是那个年代的文化人，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叶芳，该怎么给她讲生理卫生的知识。叶建坤赶紧重新把被子给叶芳盖上，轻声的告诉女儿让她放心她不会死，她只是长大了，成为了一个女性让她先别急。

叶建坤飞奔着出了门到商店买了一包卫生棉然后去找张爱国的老婆，给她说;“江湖救急，烦请帮忙。”张爱国老婆糊里糊涂说：“这老小子，大白天酒喝多了吗？”

张爱国老婆到叶建坤家后在房间里安慰了叶芳一个时辰才出来，并告诉院子里焦急的两爷子说：“哎，这家里没个女人是不行，叶芳又没个姐姐，你们两个大老爷们也确实没法给丫头讲解这些，好了，都搞定了。”趁此机会张家大姐又给叶建坤灌输了一阵该往前走一步理念，叶建坤看她刚帮了大忙也就只能暗自听着，不敢反驳。

等张家老嫂子走了后，叶建坤才去商店给叶芳买了一包红糖，家里的老小独女今天差点没要了叶建坤的命。

接下来的几天，叶芳都闷闷不乐，饭菜也吃的少，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叶建坤很是担心，以前银铃般笑声的叶芳这几天连嘴角上扬都没有。他知道这样的事有个心理接受过程，所以叶建坤每天都默默的炖各种汤，随时温开水伺候着。心里惆怅孩子们长大的速度让他都有点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