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希在母亲离开后回到学校，每天把自己侵泡在学习里，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和书本一起度过。他害怕空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 李青又来找他了，他最近总是躲着她，叶希觉得她们之间不适合成为朋友，差距太大。李青站在男生寝室楼的门口，远远的看见走过来的叶希。李青大声的喊了他：“叶希，你又要躲着我吗？” 叶希诚惶诚恐的慢慢悠悠，脚上像挂了铅球，低着头走过去。他知道这回是躲不过了，走过去问：“师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青听见他叫师姐就知道，他故意拉开和他的距离，这声师姐代表着他们只是同校学生。李青有些气愤的问：“师姐，我现在未必和你连朋友都不是吗？” 叶希明白好人家出生的孩子和他的区别，李青身上有叶希没有的开朗自信。以前父亲说过钱就是一个人的勇气，兜里没钱时会出现自卑的表现。叶希以前怀疑父亲一个教书先生说这样世俗的话。后来他也明白父亲也是被生活逼的柴米油盐了。 叶希看着撅着嘴站在那气鼓鼓的李青，有些可爱。叶希便走过去说：“师姐，你不要生气了，我中午请你吃食堂吧。” 李青瞬间脸上就乌云散去尽是阳光，笑意从眼角流出就像丁达尔效应从云朵间穿过的美丽的光。 李青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别样的心思，就像一朵行走在校园里的向日葵，灿烂美丽。叶希和李青来到学校食堂，叶希甩开膀子打了三个菜一个汤，李青也被他蠢蠢的诚意动容，心里更加喜欢这个沉默的大男孩。 用餐期间，叶希几次主动的给李青夹菜，他们之间那种莫名的亲近感慢慢溢出来。李青问叶希：“你这么久为什么见着我久走，我又没有得罪你什么，怎么，看见我害怕呀。” 叶希说：“我每天忙学业，周末要去打杂帮工。” 李青问：“你母亲的病怎么样了，你也没有来请教过我医学上的问题。” 叶希有些情绪低落，轻轻的回答到：“我母亲已经离开了。” 李青有些诧异，难怪这段时间你怪怪的，李青给叶希夹了肉，然后摸了摸埋头吃饭的叶希的头，轻轻的安慰他，细腻又温柔，像母亲的手。 叶希有些忍不住了，感觉泪水快要夺眶而出。他不想在食堂里这么多人面前流泪，狂塞了几口饭就和李青出来了。 他们散步在学校的河边，李青安慰他给他讲一些笑话，讲医学院那边上课发生的趣事，听到生动处叶希心里觉得好好笑，他又不想把笑容展现在脸上，抿着嘴低着头微微的嘴角上扬。这一点小小的变化还是被敏锐的李青看见了。 李青说我们下午不上课了，我带你去逛逛，去压马路。叶希有些犹豫听不懂什么叫压马路这样古怪的词，李青直接过去，一下抓住叶希的手说：“走，师姐带你去逛城。” 这一肢体接触，仿佛冬日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叶希的心，叶希沉重烦闷的生活因李青变的有些轻快。他们逛了很多地方，像以前大学报道父亲母亲来送他一样，一家人从这条街道走到那条街道，陌生又新奇。 叶希和李青就这样走在街上，李青带他去各种他没去过的小巷吃好吃又不起眼的酸辣粉，两毛钱的蛋烘糕。坐在废旧的城墙边喝盖碗茶，看老年人公园里的对弈。 李青喝叶希站在对弈的老者身后，加入他们一起呼喊着下一步棋，一起大声吆喝“将军”， 叶希的心在今日下午被打开了，母亲离开后有个新的人走了进来，并照亮他。在以后叶希回忆起来，他觉得这段感情就是始于李青拉起他衣角让他看苍泊的古城墙的那一刻。他喜欢李青每一次跑起来扬起的头发，每一缕都那么漂亮。 叶康这学徒日子当的甚是满意，每天早出晚归充实而又自在，他甚至有时候开始不那么后悔抛开学业了，尽管他非常羡慕大学里抱着书本青春洋溢的日子。叶康的个子长了很多超过叶建坤一大截了，在厂了吃饭的日子还长了些肉。 叶建坤看着长的超越他一个头的儿子问：“叶康，厂里面很辛苦吧，你年龄小，搬东西不要搬太重了，一次少搬点多跑几趟，听见了吗？” 叶康拿着出门时灌了开水的水壶对父亲说到：“爸，你也要多喝些水，上课讲的口干舌燥的，” 叶建坤欣慰的看着儿子出门上班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秀珍呀，生活又有了盼头，老二已经长大高大帅气了。”关上门的那一刻对着客厅里秀珍的照片挥了挥手，就也拎着灌了开水的水杯出门了。 叶建坤还是每天如一日的上课下课，在办公室背课。课余时间就看各种书籍，老成的越来越像个老头，以前同事们都喊叶老师，现在都喊老叶了，叶建坤也乐呵呵的答应，想着自己家像雨后春笋快速长大的四个子女，他不就是个老头吗？ 叶康在厂里黄师傅很是疼爱他，需要搬很重的东西的时候总是把叶康支开。厂里的师傅些都说：“老黄，你这是给自己招女婿吧，生怕太重了压着你的女婿，”黄师傅说：“叶康还年轻，本是学校读书抱着书本的学生娃，现在过来给我当学徒，还没有完全发育好，要是背重了抬重了，使了猛劲，以后对身体不好。” 叶康看着大家都调侃他师傅，就过来搬东西说：“师傅，我能行，我不想让他们说你，” 黄师傅看着呆头呆脑的叶康说：“傻小子，听师傅的，要不然你到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什么叫腰酸背痛。” 黄师傅还是把叶康喊过去了，叶康搬些轻的瓶子罐子的，但是他勤劳两个腿跑的飞快，一趟又一趟，汗水顺着青春的脸颊往下落。 下班的时候，黄师傅给叶康装了几瓶酱油让他带回家去，叶康说：“家里的还没有吃完呢，” 黄师傅说：“这是厂里的福利，都有，那些当干部的更多呢，酱油也不能当饭吃，你拿着回家可以送些人情。”叶康没有拒绝黄师傅，就拿着酱油下班回家了。 一路上看着街边逐渐亮起的灯，和别人家里传出的电视声，叶康想他们家什么时候才能买的起电视呢，要是家里有电视机，弟弟妹妹就不用每天厚着脸皮去别人家里蹭电视看了。 叶建坤夹着书本回到家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在厨房里煮饭了。叶芳在切菜，叶鑫准备炒菜，厨房里蜂窝煤的味裹着饭菜的香味飘散在屋子里。叶鑫是越来越厉害了，俨然有了厨师的架势，还是主厨，拿着锅铲指挥叶芳拿菜，拿油，拿盐。叶芳虽然腿有些不灵活倒也乐意给她的三哥打下手，忙的不亦乐乎。叶建坤看到，喊女儿过去休息，说：“我来伺候你二哥炒菜，顺便给你们烧个鲫鱼汤，你们张叔又去钓鱼了，给你们几个小朋友拿了鲫鱼，熬汤喝，这样补钙你们叶长的高些。” 叶康拎着酱油踏进家门的时候刚好赶上吃饭，叶鑫说二哥你们厂里又发酱油啦？叶康说明知故问，转身给了叶建坤：“爸，我们家还有好多酱油呢，你拿着去送人吧，送给张叔他们一些，自从妈走后，张叔家煮啥好吃的都给我们拿，我们没什么送给他们的酱油包够。”叶建坤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你小子以后有出息。” 晚饭过后，叶建坤要带孩子们去河边散步，叶建坤说：“夏日的河边有很多乐趣，蝉鸣蛙叫，叶鑫去拿个桶我们去学校外面的河边抓螃蟹。”叶鑫高兴拿着桶跑在最前边，他感觉以前的快乐又回来了，父亲不再沉浸于母亲离世的悲伤中，不再放任他们不管每天自怨自艾，开始每天陪伴他们。叶建坤也在孩子们眼神中感觉到父亲的重要性，他是爱孩子们的这毋庸置疑，之前秀珍一直在孩子们心目中扮演着慈母，而他是严父，现在他要改变，因为他现在既要充当严父还要顶替秀珍做好慈母。 河沟的乱石头里，是四个快乐的到处翻动的身影。叶鑫自小就最喜欢上山抓鸟下河摸鱼，和叶家一门俊秀完全不同的性格，今天可如了愿，叶芳也跟着二哥三哥比赛，看谁抓到螃蟹多。叶建坤自然也加入孩子们的队伍。 傍晚的余晖洒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上，叶鑫们几个翘着屁股埋着头两手不停的翻动着身边圆溜溜的鹅卵石，石头下面是被揭开仓皇而逃的小螃蟹，八只脚确没有方向，在浑浊的水里乱穿。叶鑫一下就按住一个，不停往桶里丢。叶芳一会哇的一声，一会又啊的一声喊：“二哥，三哥，快点，这里有只大的，好大一只。”叶鑫一个箭步上去按住，拿在手上朝叶康挥了挥战利品：“抓螃蟹，我还能不是你的叶康的对手。”叶康笑着说，你厉害，谁来都得认老二行了吧。 叶鑫和叶康两人用根棍子抬着桶，一路上见谁都打招呼，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们抓得螃蟹。叶芳牵着父亲叶建坤的手，走路摇摇晃晃依偎着叶建坤。叶建坤太喜欢这样的场景，将暮未暮的时间点，一切都刚刚好。 洗漱睡了以后，叶建坤用笔记录下了今天的场景。孩子们早已熟睡，他握着父亲留给他的钢笔，书写对秀珍的思念，并记录今天美好的场景，他像写日记一样开始每天记录孩子们的变化，记录孩子们高兴的事，悲伤的事，他想把这些都记录下来，以后死的时候带上给秀珍看。向他讲述她走后孩子们的一切，生死两茫茫，他希望在梦里能有秀珍的身影。 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潮闷，叶建坤带着叶鑫和叶芳回了老家，每年他们都会在放假的时候回来住上一段时间。叶建坤的母亲现在年龄大了，他回来陪伴母亲。老家的院子感觉一年比一年旧了，叶建坤回来到处打扫，把房檐上的瓦都翻盖一遍，免得下雨漏水。 叶建坤陪母亲逛田间地头，虽然现在庄稼地都让别人种了，但是他们还是得经常来看看，这是叶建坤爷爷留给他田地，是他们的根。叶建坤告诉母亲建峰说要休假要回来看你，应该就这几天。母亲很是高兴说：“我要在死之前见一下他也好，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回过几次家。”叶建坤说建峰写信说他申请调去西藏的边疆，他想去那边守卫祖国的边防线。”母亲说：“随他吧，我们家有人为国家边防站岗我也知足，要是你父亲在也会支持他的，你父亲是个那样大义凛然的人。” 叶建坤说：“是的，我们都支持他，母亲只是苦了你，你很想建峰吧。” 母亲转过身有些哽咽，\"只要你们都好，我就对的起你们父亲。” 叶建坤说：“养孩子就是这样，有些在身边守候，有些像翱翔的鹰展翅高飞，各有所得。” 母亲说：“建坤呀，我们家的孙儿以后也是要飞翔的，你呀，要做好准备，秀珍走了，苦了你了。” 建坤连忙回答道：“遇见秀珍已经是我福气，光和她的回忆就可以支撑我下半生的漫漫长夜了，就像您对父亲的思念。” 过了没几天，建峰就回来了。叶建坤带着儿女们去车站接他，远远的看见黑黝黝的叶建峰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叶建坤有些恍惚，想着建峰当年离开时还是十几岁的少年，虽然中途回来过几次都是短暂的相逢，现在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叶建坤和叶建峰兄弟相逢，用力的拥抱在一起，亲人之间的血仿佛在彼此身上过了一遍。 叶鑫和叶芳对着这个平日里父亲和奶奶提及较多的二叔熟悉又陌生，叶建峰也抱了抱侄子和侄女，看了叶芳走路的腿，他关切的问大哥：“叶芳的腿真的没办法医治了吗？\"叶建坤说：”那只腿有些肌肉萎缩了，也比另外一只正常腿短了一点点，暂时没有医治的方法，叶希在省城读书去医院问了，也说不得行。” 叶建峰说：“大哥，苦了你了，嫂子也不在了，你再找一个吧？” 叶建坤说：“打住，可不准在母亲面前去说这些话，我这辈子呀就是好好的养大几个孩子就好了。照顾好生养我的人，养育好我生的人，这辈子就足够了。” 两兄弟一路侃侃而谈，从以前聊到现在，从现在聊到未来，谈不尽的话语。叶鑫和叶芳二叔给了零花钱买了好吃的零食，跟在后面也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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