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那么大度的人,只是如今再去追究往事,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反而令自己伤神。这些年看着四娃子越来越开朗,我就知道你一定也下了不少功夫,这就足够了。至于月牙,你为她缅怀一辈子,也算是惩罚了。”张大爷说罢,便背着手跑去阿昴那边陪孩子玩儿了,只留下元祐帝一个人在原地入神地看着老四。 看着看着,他就笑了。是啊,对月牙,他只能把愧疚和歉意永远地刻在心里,对老四,还有大把的时间宠着他呢。老四过了二十几年受冷落的生活,以后,他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只要开心就好。反正,他还有老父亲和弟弟在前面扛着呢。 众人并没有在莫家村停留太久,给月牙上完坟的隔日,大家便在村民们的依依不舍中挥手道别了。 原本从汉中去往长安的路也是极为凶险的,丝毫不输大家从锦城走过来的那段路。秦岭广袤陡峭,满是遮天蔽日的丛林,虫蛇野兽更是数不胜数,这一路走下来,攀山越岭,跋山涉水是必需的。不过,现在完全不同了,有了赚钱小能手鼎丰和神通广大的科学院在,再险峻的道路都能给你修通了。秦岭太大不能穿山,那便绕吧,直道如盘龙一般,一圈又一圈地绕着山体而上,既有美景又不失便利,简直是一举两得。 如今从汉中到长安别提多便利了,一路走一路看,不过三四日光景,众人赶着驴车便到了长安城下。 阿昴上次来长安还是在前年的冬天。那个时候,阿昴还着实为大楚王朝的千秋百代纠结了一场。现在看着依旧繁华热闹,人来人往的长安城,阿昴不由得笑了起来:“爹,俺上次来可郁闷了。这长安城见证了那么多朝代的兴衰,咱大楚也不晓得能不能一直这么鼎盛下去?” “那现在呢?还担忧吗?”元祐帝把阿昴抱在怀里,温柔地问。其实他早就知道了阿昴曾经的矛盾,作为一个把儿子捧在手心儿里的父亲,阿昴身上的风吹草动他总要第一时间了解,不过,元祐帝也不在意便是了,作为王朝的继承人,有忧患意识也是好事,总比那些只懂得享乐的人要好太多了。 “当然不了。俺先应该关心的,是现在活在大楚的人,至于几百年以后,几千年以后,俺的子子孙孙们是上进的还是败家的,俺也管不着,俺最多能留下些告诫,不过听不听就是他们的事了。”阿昴语气冷静,经过这一路,他也更加明白了一些事,与其担忧那么多,倒不如想想今天怎么过。 就像正道他爹娘那样,猎户们能从春天开始就计划着冬天的储藏,可下一个冬天呢?还是交给下一个春天吧。毕竟,环境天气总是多变的,谁知道下一个春天会发生些啥?提早去担心几百年以后王朝是否稳固,那叫没事找事,庸人自扰。 既然众人已经来到长安城,那是必不可能再住客栈的。老三那个土财主可是买了下了一整条街,抠门的元祐帝怎么可能还会把钱花在住宿上? 上一次来到小院,枣树上的果子都已经干瘪了,这一次,青翠的果子倒还挂在枝头,只是连鸟都不吃的果子能熟吗?也活该眼疾手快的老四此时面容扭曲着,整个人像不受控制一样,口水直流。 “哥,你好恶心呀。”阿昴估计是嫌脏吧,他跑到元祐帝身后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唯恐老四的口水溅到他身上。 老四拿起容执的袖子先是擦了擦眼泪,又擦了擦口水,轻轻摩挲着喉结,费力地说:“这也太涩了,咬下去跟在我嘴里炸过一样,我现在整张脸都是木的。” “活该!”容执拿着自己的袖子在老四后背上蹭来蹭去的,仿佛这样,他就能洗掉自己身上的脏污似的。 “你干啥呢?你几个意思?你那袖子上都是口水,你就往我身上蹭,你脏不脏啊?”老四努力地挣脱着,岂料容执根本不给他机会。 容执一手反剪握住老四的双手,他也挺嫌弃地说:“口水?谁的口水?谁的口水?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也不知是给谁学的?” “你这人,你咋能骂我爹呢?我是他的儿子,自然啥都是跟他学的,不过,他都那么大年纪了,脏点儿也就脏点儿吧,你咋就能那样式儿说他呢?”老四试图将战火转移到旁人身上,不过旁人也丝毫机会都不留给他。 元祐帝翻了个白眼,一手牵着猪崽,一手牵着阿昴,招呼着南求问和曹安、小乐说:“走吧,别管这两个邋遢鬼了,咱们出去吃饭去。” 观众都一哄而散了,独留唱戏的干站着作甚?眼见着大戏无人应和,老四和容执也只好,一边打闹着,一边加紧追着父君的脚步而去。 不过,后脚出门的老四和容执也跟前脚离开的元祐帝一样,冰冻着愣在了门口。 “卖冰糕喽!新口味儿的冰糕!有红薯的,山楂的,还有辣椒的嘞!欢迎品尝!”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唯有一个推着小推车卖冰糕的人,尤为显眼。只因他的嗓门高亢而悠扬,跟吊嗓子似的,估计二里地外都能听见,再加上那人从头到脚一身的翠绿色,远远看去还以为是柳树成精了呢,怎么可能不夺人眼球? 元祐帝无奈地摇了摇头,瞥了曹安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带着小乐挤进人群中,对着正排队买冰糕的人拱手行礼道:“各位,实在对不住,我家老爷包场,还请大家改日再来,这点子银瓜子请诸位拿去买些零嘴。” “嗨,你家老爷谁呀?我一卖冰糕的都没同意包场的,他谁呀,咋那么霸道,看我不扇——”那柳树精话说半截便顿住了,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刚才一直在低头挖冰糕,只听见有人说要包场,柳树精还以为是谁看他生意好要来捣乱呢,刚抬起头,他就看见了正笑咪咪地看着他的曹安,顺着曹安的手,他又远远地看见了与他同样穿着一身绿的老四,以及站在老四身边瞪着他的老四他爹。 柳树精一下子就僵直了身躯,瞬时间,他连呼吸都忘记了,还是曹安和小乐一人扶着一边儿,使劲儿拖着他,他才能颤颤巍巍地移动到门边。 进到屋里,柳树精瘫软着坐在门槛上,浑身哆哆嗦嗦的,低着头也不说话。 看这情形,这柳树精应该是与众人相识。没错,单从穿衣品味上来说,能特立独行到,从发簪到腰带,从外衣到内衬全都是翠绿色的,全天下也就只有老楚家能同时出现两位了。 的确,这柳树精也姓楚,还是近亲呢。 他就是秦王世子楚星禾。 老秦王是元祐帝他叔,兢兢业业,“毫无怨言”地主管着宗室事务。不过,自打元祐帝松口同意他退休以后,老秦王就十分迅速地把担子交给了儿子,也就是星禾他爹。就是那个曾经撒泼打滚,把老二逼去通州不敢回京师的人,那个时候,人家还是秦王世子呢。后来,元祐帝要出行,老秦王就“举贤不避亲”地上折子请求元祐帝让他卸下秦王之位。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你忙碌就等于我清闲的老楚家一贯的作风,元祐帝二话不说就应允了,老秦王拿到折子,连家都没回,就带着老秦王妃去江南享清闲去了。听说,星禾他爹都要被气晕了,也不知被灌下了多少汤药才恢复正常。 既然星禾他爹都已经成为了新的秦王,那星禾作为秦王府的独苗苗,自然是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秦王世子。 只是按理说,星禾此时应该正在秦王身边学着管理宗室,他怎么又会跑到长安来,还卖冰糕呢?看他忙忙碌碌地那个样子,怎么觉得他还是十分享受呢? 元祐帝虽然不解,可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害怕啥呀?我又没说你,我问你啊,你咋在这儿呢?” 星禾猛地一抬头,语气中充满了惊喜:“叔,你们不知道我在这儿?不是我爹让你们过来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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