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王的死因被确定了。他是中鹤顶红的毒而死，死后被涂抹醉果粉末抛尸海中，凶手手段残忍，意图毁尸灭迹。 逝者已逝，当下最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要找出真相。 无论昨夜是在缅怀，在伤感还是在熬夜加班，今日大家还是要打起精神继续努力地干活。 第二日一大早，通州市舶司，书房。 即使大家都面容憔悴，黑眼圈蔓延到了脸蛋上，众人还是在坚持着，他们想从五王被先帝放走以后的行动轨迹开始查起。 许是熬夜写话本的次数多了，老二是最精神的人，他饮下一大口浓茶说道：“有什么头绪吗？” “我们昨夜翻遍了过去所有进出大楚的记录，五十年前恰好有一个姓‘伍’的人，从这里乘船去岛国。”容执边打哈欠边说着话。 恰好这时，猪崽和阿昴从秦王那里回来。他俩倒是神采奕奕，昨天很早，猪崽和阿昴就被大人们赶去睡觉了。昨日累了一天，从脸色上看，他俩应该是睡了个好觉。 猪崽和阿昴是捧着一幅画进来的。这是秦王昨夜按照记忆里五王年轻时候的样子所画，应当是八九不离十。 “来得真巧，正好需要这个呢。”老四难得露出一个笑脸，忙接过画像说道。 市舶司的文书上描绘了这个五十年前姓“伍”的人的样貌：四方脸，高鼻梁，薄嘴唇，左眼下有痣，右眉有疤，如绿豆大…… 老四将画像展开，容执一边念，老四一边比对。两人反复核对了好几遍以后，老四才长舒一口气说道：“没错，五王是在五十年前就去岛国的。” 终于得到了一条线索，可是众人眼前的谜团仿佛雪球一般，越来越大了。 既然五王五十年前就去了岛国，为什么尸体是在通州被发现的呢？ 如果五王是死在岛国，而且凶手就地将五王抛尸。 仅仅三天时间，五王的尸体根本不可能从岛国漂来通州，别说是人了，就是水师最快的船用三天从岛国到通州也够呛。 如果是凶手故意将五王的尸体带到通州来得呢？ 别开玩笑了，跑一趟海船的成本有多高，岛国人难道心里就没点儿数？花那么钱，只为了将受害者的遗体送回大楚，抠抠搜搜的岛国真有那么大方吗？ 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五王应该是死在通州，抛尸后受潮水和海流的影响，尸体被带回到了岸上。 五王二十岁出头就去了岛国。他在岛国生活了五十多年，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回大楚呢？ “思乡心切吗？五王年纪大了，想要落叶归根？”阿昴皱着眉头问道。 老四赞同地看着阿昴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五王在外漂泊那么久，肯定很想家。” “可是，如果单纯只是因为想家就回来，为什么还会被杀呢？”容执不太赞同这个观点。他隐隐觉得五王是为了别的事才回来的，而且这件事应当对岛国来说至关重要。 老二倒是同意容执的看法：“我觉得，依照五王的能力，他在岛国应当是如鱼得水。难不成是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岛国人觉得不能放五王回来，所以就杀了他。” 猪崽学着宋老尚书的样子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故作深沉地说道：“还有一种可能，或许五王是突然间撞破了岛国人的什么阴谋，这才跑回来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各有各的观点，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过，还是有大家都赞同的地方，那就是五王一定是回到大楚之后才被人杀害的，而且很有可能五王是在通州上的岸。 “通关文牒！”老四和容执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凡是想要从海外进入大楚的人，都要有文牒，而且市舶司需要对文牒进行复刻留档。如今的文牒上都有旅人的小像，找起人来更加方便。 有了目标，事情就好办多了。 距离五王被杀害至少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老四命钱好多将五天以前的存档全都搬了出来，大家一起沿着时间线倒推，一个一个地开始寻找有用的信息。 为了防止五王用岛国人的身份进入大楚，钱好多还特意搬来了外邦人入境文书的存档。 钱好多离开以后，大家就伏案翻找。很快，容执率先找到了关键的信息。 “找到了，六天前，有一个姓‘伍’的人上岸。”容执激动到喊了出来。 听见这话，老四立刻拿出仵作画的画像，果然，是同一个人！ 老四和容执还没来得及庆祝，就见老二手里拿着船票登记单在一旁惊呼：“六天前，有两个岛国人进入大楚，是跟五王同一艘船。” 三个大人彼此看了看，他们有预感，凶手好像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好消息总是接踵而来。 “那两个岛国人还没有离开大楚！”猪崽翻找的是外邦人离境信息的记录单，他确定那两个姓金和姓朴的岛国人还在大楚。 阿昴也不甘落后，几乎是猪崽刚说完话，他就接着说道：“俺、俺找到了他们住的客栈。” 老四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扑通扑通”地跳着，他朝门外喊道：“孟浩然，带上人去富贵客栈，一定要把人带回来。” “是！”门外传来孟浩然嘹亮的嗓音。 虽然这两天，老四他们在讨论分析的时候总是避开钱好多和孟浩然，不过两人并不介意。 对于钱好多和孟浩然来说，那被杀之人很有可能是老四的亲人，家务事避开外人合情合理。 更何况，钱好多和孟浩然并不是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老四将除去五王真实身份以外的所有信息托盘而出。 目前，通州市舶司上下都知道，海边泥滩上的那具尸体姓伍，是被人用鹤顶红杀害的。姓伍那人在岛国住了五十多年，他的死因很有可能与岛国人有关。 当然，钱好多和孟浩然知道的，比差役主簿们多了那么一点儿，那就是那具尸体与老四出自同族。 孟浩然利落地点了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差役，再加上从通州府衙调来的十几个衙役，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差役们走的时候潇洒迅捷，回来得也挺快。 要知道，三十多个大楚差役对上两个岛国瘦麻杆一样的男子，战斗结束要是迟上一秒，都算对不起身上穿的官服。 “大人，这是在他们房间找到的鹤顶红，还有一匣子醉果粉末和一壶油脂。”孟浩然看也没看堂下跪着的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岛国人，径直走上前将东西递给老四。 老四看了看孟浩然找到的东西，又瞥了瞥正跪在地上抓耳挠腮的金二和朴二，“啪”地一声敲响惊堂木，狠厉地说道：“知道为什么找你们来吗？” 金二和朴二被响声震得打了个激灵，赶忙趴在到地上喊冤。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老四的气势吓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下竟然出现一滩水渍，散发出一股腥臭味。 堂上的差役们看着金二和朴二那没出息的样子，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说！你们是不是在杀害了一个大楚男子！”老四语气严厉而冷凝，感觉他周身都布满了冰碴子。 “大人，您在说些什么，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啊。”金二是那个没尿裤子的，他用生疏的京师话战战巍巍地说道。 老四也没指望这两个人能主动承认，他指着案上的鹤顶红和醉果粉末说道：“那这些是什么？” “是、是、是小人弟弟的、药。”金二指着抖到快要昏过去的朴二说道。 老四也没搭理金二的辩解，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六日前，你们用榔头袭击了一位大楚男子，之后你们又将其抛尸海中。” 金二和朴二听见这话，忙喊冤求饶。 老四始终不理会两人，他继续嘲讽道：“你们岛国人这就这点儿本事，头脑简单，还用榔头敲人家的头，也不知道这次又是跟谁学的？小国就是小国。” 听完这话，刚刚尿了裤子的朴二叫嚷了起来。 “胡说，我们岛国底蕴深厚，你们大楚才简单呢。那姓伍的分明是被我们用鹤顶红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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