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帝和秦王世子因为秦王的话怔愣着，呆呆地不出声。秦王也在犹豫着该不该将自己心底的猜测说出口。 一时间，整个紫宸殿陷入寂静之中。 “陛下……”曹安看出来秦王的欲言又止，思索之后出声提醒元祐帝道。 元祐帝在顺着曹安的眼光看去，也终于发现了秦王的异常。 “王叔，您是还有什么猜测吗？”元祐帝直觉秦王可能了解一些当年的内情，真相可能就在眼前，于是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我、我的确有一个猜测。”秦王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可以想见他的内心有多挣扎。 “本来这件事，我是打算压在心底，将来带到墓里去的。”秦王长舒一口气说道。 “五王当年好像并没死。”秦王说出这句话后就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这句话已经耗费了他的所有心神。 元祐帝听闻瞬间愣住了。 “爹，五王不是被先帝处斩了吗？”秦王世子也因这句话回神了，他对此十分疑惑不解。 秦王饮下一口白水说道：“当年，先帝带着我和燕王一同去见五王，我们走后，五王就饮毒自尽了。” 当年叛乱失败，二王不治身亡，三王四王中毒，六王投降后出家为僧，只有五王一人顽抗到底，后来被活捉押送回京。 五王回京之后，仍旧不知悔改，叫嚣着他出兵是为了替父报仇，先帝才是弑父篡位的那个人。 先帝听闻之后自然是震惊不已，当即就要将五王斩杀，不过先帝最终还是心软了。他带着秦王和燕王去见了五王一面，将兴宗所有的心思从头到尾全都说了出来。 兴宗当年的确与先帝不睦。对于先帝来说，兴宗并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将所有的疼爱与怜惜都给了先帝的弟弟们，留给先帝的只有冷淡与严肃。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兴宗不是一个好皇帝。 兴宗虽然偏宠妃妾，可是他并没有因此昏了头听信谗言。相反，兴宗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在他死后只有作为嫡长子的先帝即位，才能名正言顺稳定朝纲。 在二到六王还在兴宗膝下撒娇的时候，先帝已经在兴宗的指导下开始学习帝王本纪，批奏折处理朝政了。 兴宗病重期间，所有的奏折都是先帝批的。这一点，当年的阁臣们都能作证。 先帝即位以后能很快掌控局势，实行改革之策，并不是单纯因为他幸运能够逢凶化吉，而是因为先帝所有的帝王心术都是兴宗手把手教出来的。 兴宗疼爱二到六王，可那只是宠溺。兴宗对先帝所做的才是培养，才是寄予厚望。 可以说，从一开始，先帝就是兴宗属意的继承人，没有之一。 那一晚，听完先帝的讲述，看完先帝幼时，兴宗亲自为他所编撰的《帝王本纪摘要》，五王仰天痛哭。 原来输赢一早就被兴宗定下了。 秦王说，那日先帝说完这番话，燕王就拉着他不耐烦地闹着要走，说要回家给鹦鹉喂食，所以当夜两人就先行出宫回家了 他俩离宫的时候，先帝和五王还在僵持着。主要是先帝看着五王嚎啕大哭。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秦王接到消息说五王服毒自尽了，他才又急匆匆地入宫。 “当日我入宫以后，五王已经被先帝身边的内侍收敛了，只等着下葬。”秦王细细地回忆起当日的情景。 听到这里，元祐帝也不禁皱起眉头：“所以，王叔你并没有亲眼见到五王的尸首？” 秦王点点头。 再说了，先帝不是个狠厉的人，他御下宽和，从小到大很少发脾气，总是笑眯眯的。 如果先帝都肯放过六王，为什么不能放过五王呢？就只因为五王不投降？要知道，当年六王可是处处给先帝使绊子，明里暗里地讽刺打击，按理说，先帝应该与六王结仇更深。 六王都能活下来，在先帝和一大群暗卫面前试图自尽的五王难道就救不回来？ 正是因为这两点，秦王才隐隐猜测五王还活着，至少在通州这具无名尸体的身份被确认以前，秦王都在怀疑着。 听完秦王的描述，元祐帝只觉得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了一点，可是却又立马被人合上了。 如果当年五王没死，那么他这么多年都去了哪里？ 通州的那具尸体如果真是五王的，那么他又遭遇了什么？他是失足落水，还是被人蓄意谋杀？ 如果不是五王的，那尸首上的戒指又是从何而来？ 元祐帝眉心紧锁。 围绕着这句无名尸首的疑问还有很多，不过万事都比不上秦王退休来得紧急。 前一晚，秦王还带着儿子留宿宫中与元祐帝彻夜长谈，第二日早朝，元祐帝就命秦王世子接任宗正之位。 在外界看来，秦王的致仕可是说是来得突然却又合情合理。估计是元祐帝终于在昨夜发现，年逾花甲的秦王熬不住那么繁重的工作了。 原来辛勤工作的秦王也有觉得疲惫的时候。估计秦王应当是累狠了，否则为何第二日一大早，秦王就要离开京师去通州皇家别苑修养身体呢？ 有了修养为借口，秦王的通州之行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因此也无人会在意有一个白发老头走进了通州市舶司后院。 秦王到市舶司的时候，仵作已经画出了那具尸体的面容样貌。虽然那具尸体被泡得不成样子，不过仵作相信，他的画像与真人至少也有七分相似。 画像上的是一个古稀老者。头发花白，眉眼浓厚，眼神深刻而锐利，鼻梁高挺着，嘴唇薄薄的，显得薄情狠厉。 秦王从老四手里接过画像，打开的一瞬间，他就愣住了。 透过画像，秦王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 少年人鲜衣怒马，天不怕地不怕，五王尤甚。 那个时候，五王靠着兴宗的纵容，整日在御花园纵马飞驰，骑在马上的五王神采飞扬，眼神中充满自信与坚定，几乎与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八爷爷，是他对吗？”老四看着秦王愣住的样子，沉声问道。 秦王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 众人昨夜就从暗卫那里得知了秦王的猜测。如今猜测被证实，倒是没有人觉得开心，反而有一股淡淡的心酸涌上心头。 秦王吸了吸鼻子问道：“尸首在哪里？” 老四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让秦王去，却听见容执在他耳边说道：“带秦王去吧，那毕竟也是他哥哥。” 老四看了眼容执，又看见老二也在朝自己点头，忙说道：“我让人带您过去。” 秦王在义庄里停留了很久，连午饭都没能赶回来吃。 仵作说，秦王亲自上手给五王擦洗了身体，换上了他带来的衣服。 听完这些，众人皆默默不语，就把时间交还给这对已经快有五十年没见面的兄弟吧。 秦王从义庄回来之后，又把自己关在了房中，直到晚饭前才出来。 “你手下人能肯定五王是死于谋杀吗？”秦王好像又恢复到了往日严肃深沉的样子，问老四道。 看见秦王的样子，老四稍微放下心坚定回答道：“基本能确定。” 秦王拧了拧眉心，看向众人说道：“我坐在屏风后，你们亲自问他。” 很快，孟浩然就过来了。他不是独自一人过来的，他还带了一缸鱼和一小盅橘黄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啊？孟捕头要做什么啊？”阿昴看着孟浩然的装备，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大人，这是属下带来的，为了给大人演示。”孟浩然胸有成竹，笃定地说道。 “开始吧。”老四摆了摆手，他也十分好奇孟浩然到底要做些什么。 孟浩然先是让众人观察了鱼缸中的鱼。那些鱼儿悠然自得，欢快地游来游去。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孟浩然蒯了一小勺那橘黄的粉末加入鱼缸中。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鱼儿们全都变得癫狂起来，争先恐后地抢着吃粉末。鱼儿们就像是上了瘾一样，纷纷跟同伴争抢起来，鱼缸瞬间变得波澜起伏，水花四溅。 看到这里，众人还以为这橘黄色的是普通的鱼食。可就在下一秒，众人皆被眼前的景象惊骇到了。 鱼儿们竟然开始在水里厮杀，互相又啃又咬，只因为彼此的身上沾上了点这橘黄色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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