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最近潜心创作，他正在筹备一本恐怖题材的话本，为此他专门去拜访了京师有名的仵作，从仵作那里听来了许多匪夷所思的故事。 许是恐怖的故事听多了，老二对周围的任何事都异常敏感，这也是为什么整个摊位前只有他一人发现了异常的原因。 正在案板前挥斥方遒的小郎君觉察到老二的僵硬，他也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小郎君还以为他是哪里做错了得罪了客人呢。 小郎君一时心绪大乱，手上的双刀也变得毫无章法。 老二见此情景，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小郎君的两个手腕，阻止他继续解鱼。 小郎君不明所以，他反复回想自己解鱼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动作。他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状况，让眼前的这个食客如此不高兴。 “嘘——”老二伸出食指抵在嘴边，朝着小郎君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郎君摸不着头脑，只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老二。 不过小郎君此时倒是不怎么紧张了，他从老二的行为中读出了一丝善意。如果老二是来找麻烦的，他怎么可能还悄悄地提醒小郎君呢？ “这小郎君的解鱼手艺是真不错，还请各位抬爱。”老二转过身去对围在摊位前的众人说道。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老二继续放声说道：“家中老父亲病重，食不下咽。我想请小郎君今日去我府上为父亲做一晚鱼脍。诸位能否行个方便？今日先暂且去别处吃。” 说罢老二就掏出一个金元宝摆到了案板旁。 众人被那金灿灿的元宝闪瞎了双眼。既然有富户要包圆摊位，人家也没有插队，干脆行个方便好了。虽然有些人还是心里不舒服，可到底也没人多说什么。 老二看着摊位前的众人渐渐散去，这才长舒一口气对着小郎君低声说道：“别误会，这鱼有问题。” 小郎君眼见老二拿起筷子，轻轻挑开鱼腹，似乎是有一截类似长条形状的物体被嵌在了鱼嘴处，从腹部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近似圆形的切面，发白发胀。 老二示意小郎君扶住鱼身，他小心翼翼地掰开鱼嘴，夹出了那个长条，搁在了案上。 两人看着那截长条，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小郎君更是瞬间脸色煞白，汗如雨下。 那从鱼腹中取出的赫然是一截大拇指，还是人的大拇指。 老二和小郎君默不作声地收拾好摊位，用手帕包好那截指头，结伴就朝着市舶司的柜台而去。 “阿无，你怎么来了？”白以今日是来给老四和容执送邀请函的。 兽园最近发展不错，白以决定举办一场展示会，也可以说是一场公开的领养交流会。为了感谢老四和容执不遗余力的宣传，也为了感谢阿昴和猪崽的志愿服务，白以特意过来送邀请函。 谁知道，来一趟市舶司还能遇到熟人。 白以拉过卖鱼的小郎君给众人介绍：“大人，这是我弟弟白无，在码头卖鱼脍为生。” 白无无精打采地抬了抬眼睛，垂头丧气地朝着老四和容执行了一礼，又将脑袋沉沉地低下了。 白以还以为白无受什么委屈了，忙上前抱住白无说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白无一边指着老二，一边给白以打着手势，众人这才发现白无竟然口不能言。 “我弟弟天生不能说话。”白以一边安抚着白无一边对众人解释道。 “二哥，发生什么事了？”容执看向站在一旁愣神的老二。他从老二和白无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两个人的脸色不对劲。 老二在屋内扫了一眼，他发现除了白以，其他的都是自己人。他这才放下心来。 白无看了一眼老二，吸了一下鼻子，眼中蓄满泪水。老二也叹了一口气，从鱼篓里掏出了刚才那截被手帕包裹住的断指。 “这是今早从鱼腹里发现的。”老二将手帕递给一旁的孟浩然，阴沉着脸说道。 孟浩然接过手帕，这才发现里面竟然有一根人的断指。 老四和容执也看见了，他俩忙不迭地捂住阿昴和猪崽的眼睛。老四说道：“把两位小公子先带下去。” 等到阿昴和猪崽离开以后，老四才问道：“二哥，到底怎么了？” 老二和白无一个人比划一个人说，白以站在一旁充当翻译，众人这才知晓今早发生的事。 看着在身旁抽噎的白无，白以无比庆幸。幸好今早白无遇到的是老二，若是别人先发现了鱼腹中有断指，无论白无是不是无辜的，总归是要闹上一场的。 白无自小就不能说话，在家里被兄长护着，拜师学艺以后又被师父师娘娇惯着。要是今日闹起来，白无指不定被吓成什么样子呢。 “大人，下官回来了。”白以的思绪被突然进来的孟浩然打断。孟浩然的速度倒是快，此时距离白以收摊才将将过去一个时辰，竟然就已经调查回来了。 “大人，下官判断这截断指应当不是属于活人。”孟浩然沉声说道。 以前并不是没有渔民出海的时候被大鱼咬断手指的情况，只是这次不一样。 孟浩然已经命人打听了过了，最近半年并没有渔民出事。更何况，白以早上解的是一条海鲈鱼，并不算大，根本没有能力将活人的手指咬断。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鲈鱼所食应当是某人的尸体。 至于这人是被谋杀还是失足跌入水中，仅凭目前的线索暂时还不能判断。 “你的猜测呢？”容执看孟浩然欲言又止的样子，急忙问道。 “下官猜想应当是谋杀。”孟浩然面容忐忑，语气也不自觉地轻飘飘的。 孟浩然说，他已经去府衙问过了，通州本地并没有报失踪案，入城出城的文牒也不见异常，渔民们也没有听说有谁溺水。 一个外地人莫名其妙死在海里，尸体还很有可能被鱼分食，这件事怎么听怎么诡异。 其实，孟浩然也不是仅凭这一点就断定这是谋杀案，他还有别的猜测。只是在没找到尸体的其他部分之前，他不敢擅自妄言，只能把这种猜测压在心底。 “既然你怀疑是谋杀案，那你就专心盯着这件案子。”老四吩咐道。 “是。”孟浩然坚定地回答，眼睛里闪着亮光。 傍晚时分，老四和容执回到府衙以后，没见到断指的和阿昴和猪崽听说发生了谋杀案，立刻扯着他俩的袖子就要听。 老四被缠得没办法了，正想法子转移话题，却不想，无论是阿昴还是老四都被孟浩然带来的消息惊到了。 时间还要倒退到午饭后。 孟浩然囫囵地吃完午饭，就沿着海岸线向远处走去。他打算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其他部分，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么时间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也不知顺着海岸线走了多久，应当是午后了。孟浩然才终于走到一片人迹罕至的泥滩。 泥滩被午后的阳光炙烤着。按常理说，虾蟹应该都躲藏在泥地里，石头缝里，可是这片泥滩上的动物们却不惧阳光，跟开会一样聚集在一起。 “果然如此。”孟浩然眯起眼睛走向虾蟹聚集的地方。 有一具被泡胀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如果只是孟浩然发现尸体这件事，老四和阿昴还不至于被吓到。 真正让他俩感到害怕的是，孟浩然从尸体身上发现的一个小圆环。 差役们领着仵作来到泥潭的时候，孟浩然已经把虾蟹都赶跑了。为了防止潮水上涨又把尸体给淹掉，仵作抓紧时间草草检查之后就让差役抬着尸体回义庄了。 孟浩然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尸体脖颈处竟然挂了一根红绳。不知道是不是被泡得太久，红绳已经快断了。他挑起红绳，这才发现还有一个碧绿色的小圆环坠在下面。 看清这个小圆环的一瞬间，孟浩然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这种样式的圆环，孟浩然不是第一次见。他在老四和阿昴的身上都曾见到过！ 孟浩然马不停蹄地跑回来，第一时间就将小圆环交给了老四。 老四和阿昴对视一眼，他们都发觉到了一丝凝重。 “圆环的事情先瞒着，你先朝其他方向调查。”老四攥紧小圆环，拧了拧眉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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