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雀鳝似是有毒。”赵阿常语气坚定，虽然他没有实证，可是他知道这雀鳝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不能让它进入大楚。 “你详细说说。”老四语气焦急，心底升起一阵后怕。幸好刚才阿昴他们并没有触碰到雀鳝，万一要是中毒了，老四指不定如何后悔呢。 赵阿常说，他也是在库城一家餐馆里见到的炸雀鳝。 餐馆老板说，这是从皇宫流出的，想来也就是被刺死的那一条。 雀鳝的鳞甲十分坚硬，解鱼的时候，那斧头都被劈坏了。见到此情景，百姓蜂拥而至，竞相争抢炸雀鳝，尤其是鱼子更是被炒出了天价。 赵阿常倒是没有跟风。他本身就是一个谨慎的人，多年的习惯也促使他从不吃不明来源的食物。 后来，赵阿常无比庆幸他没有去买炸雀鳝，也幸好他阻止了伊莉雅去买炸雀鳝给孩子们吃。 吃了炸雀鳝的人多多少少都出现了头疼、腹泻等症状，吃了鱼子的人症状更加明显。 乡绅家里的小婴儿吃了雀鳝鱼子粥就开始腹泻，后来虽然被救回来了，可是婴儿也落下了肠胃病，小小年纪每天都要吃药。 “小人所说，在大楚目前还没有实证，不过请大人务必相信我们，雀鳝万万不可进入大楚。”赵阿常一边扣头一边说道，语气中的焦急在场之人都能听出来。 “本官相信你们所说，不过还需要时间求证。”老四压下心底的焦躁，努力冷静地说道：“你们也放心，若事实真像你们所说，本官绝不会置之不理。” 赵阿常和吴当家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放下心来。 孟浩然将赵阿常和吴当家送出去，还没来得及禀告，就听老四说：“你去通知商户们，这两天的活物需要检查，全都暂停通关。” 老四见孟浩然怔愣着，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了？你有异议？” “没有没有，这还是卑职第一次上堂呢。”孟浩然挠了挠头，白皙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 以前，钱好多和孟浩然在杜提举手下干活。 杜提举是个自负且执拗的人，他做任何决定都不会考虑钱好多和孟浩然的意见，甚至有时候两人为杜提举办事的时候连原因都不知晓。 久而久之，整个市舶司也就以杜提举为首。杜提举说什么，下属们就做什么，根本就不思考为何去做，为谁去做。 现在事情完全不同了。 刚才老四问询赵阿常和吴当家的时候，孟浩然全程都站在一旁，根本不像原来杜提举似的，只会把他和钱好多斥责一通再令他们退下。 孟浩然本就不傻，刚才听完了全程，现下也明白了老四的用意，笑着就退出去通知各家商户了。 老四和容执看着孟浩然傻乐的背影也相视一笑，怪不得夫子们说，这通州市舶司少了一根主心骨。杜提举上调去修书了，剩下的人又习惯了不思考，自然什么事都干不成。 幸好老四和容执来了，以他俩那懒散的作风，保准能把整个通州市舶司扭转过来，每日都能有头脑风暴。 孟浩然很快就把商户们聚集起来，下达了老四的指示。 商户们尤其是高当家对此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也不至于完全不理解，甚至还有些商户很高兴。 市舶司有检查的权力。虽然通州市舶司从未检查过活物，但是杜提举也时常下令检查别的。 更何况这些商户们都是天南海北四处跑，阳城市舶司那边可是隔三差五就要对活物查上一番，他们对此也习惯了。 商户们对动物们也不甚担心，只要是没问题的动物都能通关，只是晚几天而已。 再说了市舶司有专门的兽医，照顾起动物们来可比商户们精细多了，兽医还能免费帮忙检查动物们的身体。 这可比商户们上门请兽医要划算多了，他们自然不会强硬地拒绝。 商户们并没有把这次检查当做什么大事，就连高当家也只是失望于雀鳝不能被立即卖出，不过想到今日雀鳝已经在码头上把名声打出去了，高当家心底的那一丢丢郁气也消失不见。 这就是老四的用意。 如果老四只是单独扣着雀鳝不通关，非议就不提了，就怕百姓们陷入恐慌。 市舶司不会无缘无故就扣下雀鳝，必定是雀鳝本身出现了问题才需要这么做。 刚才在码头上有那么多人近距离接触过雀鳝，若是让百姓们知晓雀鳝伤人且带毒，必定有不少人担惊受怕。 所以老四干脆一方面暂停所有活物通关，另一方面让暗卫们盯紧刚才接触过雀鳝的百姓。 虽然赵阿常说这毒不致命，可是万一呢？雀鳝漂洋过海来来到大楚，万一路上出现了什么变化导致它的毒素含量加重了呢？ 码头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老四和容执就命孟浩然找些匠人空库房里在砌了一个水池，阿昴和猪崽去市场上买了些鱼虾，水草之类的铺进去。 水池是在室内而且是死水，一天之中只有午后才能看见阳光，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雀鳝还能有力气吃光鱼虾生存下去，那老四是绝对不会留下它的。 这场实验并没有持续太久。 “扑通——”差役们抬着水缸把雀鳝砸进水池里。 原本大家心底还想着雀鳝刚来到大楚，会不会有些水土不服，为了能让它清醒一点才砸进水池里，谁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不能再清醒了。 进了水池的雀鳝犹如闯进羚羊窝的老虎，雀鳝张开血盆大口，炫耀着锋利的牙齿刺向鱼虾，一刹那水池就泛起血红色。 老四和容执赶忙捂住猪崽和阿昴的眼睛。 眼睛被挡住了，耳朵又没有被堵住。猪崽和阿昴听着雀鳝在水里扑腾着，被坚硬的盔甲裹挟着的身躯狠狠地锤向地面，就像匠人们一榔头一榔头夯实地基。 雀鳝就像嗜血狂魔一样刺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身心。容执是上过战场的，就连他都感觉到不适，就别提其他人了。有差役甚至没忍住夺门而出，扶着门框干呕起来。 老四恨不得当场就将这怪兽斩杀，只是现在还不行。目前证明雀鳝嗜杀，可是还不够，还要有兽医确定那雀鳝有毒才行。 兽医来得很快，而且这兽医正是孟浩然的嫂子。 孟嫂子戴着鱼鳔制成的手套，拿着漏勺，在水中搅了一搅，却没防备雀鳝吃完饭正是活泼的时候，竟然咬住了漏勺向下拽。她来不及躲避，溅起的水花全都泼在了她的脸上。 “力气竟然如此大。大人，我需要帮忙。”孟嫂子不由得感叹道。 老四点点头，指挥着几个差役上前。差役们戴上手套，合力按住雀鳝。 孟嫂子从药箱中拿出一个新的漏勺，从水中舀出一对鱼虾残骸：“这鱼虾皆是拦腰斩断，我上次见这种情况还是在鳄鱼身上，这大鱼想必十分凶猛。” “嫂子，这叫雀鳝，凶狠异常，还可能含毒。”孟浩然摁住雀鳝回头说道。 孟嫂子惊诧了一瞬，又低头在漏勺里挑挑拣拣，很快黑色的鱼鳞和鱼子都被挑了出来。孟嫂子用镊子夹起鱼鳞嗅了嗅，又将鱼子喂给老鼠说：“大人，鱼鳞坚硬异常，跟匕首有一拼，不过应该鱼鳞上没有毒，现下就看鱼子了。” 众人聚精会神，盯着老鼠，那老鼠除了有点儿打蔫再无异常。老四心想，难不成这雀鳝没有毒？ “大人，有些毒并不是当下就能显现的。”孟浩然解释道。 老四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太过急切地想要证明这雀鳝不是凡物。众人等了好大一会儿，见老鼠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便打算离开。 “那老鼠怎么了？”有差役问道。 老四立刻跑到箱子旁，那老鼠此刻更加萎靡了，缩在箱子一角奄奄一息。 孟嫂子铲起一粒老鼠屎，用棉棒碾碎说道：“大人，粪便松软，应该是腹泻了。” 老四脸色阴沉着说道：“把这怪物剖开。” 听到这话，孟浩然拔出刀，正待动手，却不想被容执拦了下来，容执吩咐说：“先别动手，去把高当家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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