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婚事 长乐宫中。 顾岁晴收了软鞭,廊下树枝稍稍动了一下,顾岁晴用余光瞟了一眼,轻笑道:“怎么又来了。” 这大内宫中,行走如入无人之境,偏生到了长乐宫,又温顺静默地站在远处,也只有易安了。 易安自回京,便时不时地会过来,芊巧和侍女们就在外边,却从未察觉过。 头先两回,他还同顾岁晴回报些事情,郑州的事说完了,他站在原地,也不走,眼神温柔地叫人心折。 一句还有事吗,顾岁晴迟迟不能说出口。 便像是默许了易安旁观练武,读书,只要易安愿意,他能将不打扰的分寸拿捏得极好,那双桃花眼如深湖碧波,叫人全幅心神都软下来。 他日日来,有偶尔也隔日,会带此些外面的新鲜玩意儿进来,小摊贩捏的糖人,渔阳旧地的美食,顾岁晴读书的时候,他就也在边上翻些书看着。 易安表现得极为自然,像是老友一般相熟,连带着顾岁晴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誉满上京的状元郎,竟是个梁上君子。”顾岁晴笑道,一步一步朝他易安走近:“还未恭贺你得了状元。” 易安在地上落定,整了整外袍,坦然应了顾岁晴的揶揄:“原想着,该是个探花郎的。”易安瞧着有些婉惜的样子。 “倒是奇了,竟有人放着头名的状元不要,惦记着探花郎。”顾岁晴道:“怪也只怪你太得圣心,都说探花郎俊俏,依我看,这世间,再没哪个探花郎能俊俏得过你了。” 易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这回顾岁晴是真的好奇了:“怎么就想着探花郎了,说来听听。” “以前……是这届的探花郎娶了殿下,若天道有常,该是探花郎的把握更大一些。” 这话说着,易安耳朵边上一抹薄红,叫顾岁晴好气又好笑。 “你都胡诹些什么。”顾岁晴没好气道。 “我也就这么一说,这名次圣心裁定,哪容我置喙……” “你啊你,得好便宜还卖乖。”顾岁晴笑骂道,却没有反驳这话语里的潜台词。 连风声都安静下来,顾岁晴用手拂过软鞭上的同心结。 易安像是得了鼓舞,眼若灿星,一瞬的容光叫山河失色。 “殿下,可愿嫁我?”易安终于完整说出这句话。 如果说,活下去,让公主安稳的活下去是一种奢望,那么他本不应该贪求更多。 但人心欲壑难填,进一步,便总想要更多。 “殿下,可愿嫁我?” …… 赵延跔垂头听着,更多的是丧气名次不好,他并不排斥娶衡山公主。 早先各种不愿,不过是传闻里,这位衡山公主流落民间,教养缺失,草包公主一个,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夫人是一个空有身份,内里草絮的女人。 不通文墨,母亲只是个江湖女子,可那日见到,那双眼睛清澈明,发丝微微浮动,在那样的混乱中,那双眼睛叫人怦然心动。 手中软鞭缕缕见血,也是别有一番味道的。 很叫人起征服欲。 赵延跔素来喜欢柔弱女子,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对莽夫动心,可公主拜了韩涛为师后,韩涛素有鬼才之称,他的关门弟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夜里,赵延跔揽着枊氏的细腰,情到深处,总是冷不丁回想起那夜风中,衡山公主那叫人见之忘俗的美貌。 赵延跔打起精神,虽然这次不是一甲,但进士出身,日后谋一个闲职官身,娶回来一个身份高贵的妻子,总归会越来越好的。 桃之夭夭,宜其室家,像衡山公主这样的女人,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般想着,赵延跔心头火热。 殿试里,易安这种,早就入了皇帝的眼,但凡进了殿试,皇上就不会让他落到后头去,更何况,易安得了状元,更显得郑州一事,皇上圣明,才有天降文曲相助。 传出去也是一翻佳话。 易安的状元郎点得没什么悬念,前一世赵延跔是点的探花,这一世不知为何,殿试上的表现不尽如人意,探花被一位三十有余的读书人摘下。 赐花赏宴,一时好不热闹,状元素来有骑马游街的旧例,状元的白马自宫门出,会沿着皇城门走过好几条街道。 “今年的状元郎,可是格外的俊俏呢。“舒娘的婢女红着脸打趣:“好多宫女都去看了。” 舒娘端详着指甲漫不经心:“是吗。” 傍晚的曲水流觞,公主也会到场,到时自然就能见到了,舒娘不以为然。 “殿下也去看看嘛,大伙都说,从未见过这般貌美的男子呢。” 壮元游街自来是盛景,舒娘循着声音望去,那骑马的公子恰好朝这边看来,肤色白皙,一双桃花眼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却不显文弱,稳稳当当地骑在马上,唇边一抹浅浅笑意。 此前舒娘多少也听过一些郑州事,叫顾岁晴大出风头,她心中暗恨,直到刺杀一事,才算出了那口郁气。 那些封功伟绩切实落下,说他嗜杀成性,又说爱民如子,虚幻的事迹散开,成了这么一个被热闹拥簇,前途无量的公子。 舒娘转过身来,一时脸红心慌,再想起婢女的打趣,心跳如擂鼓。 若父皇真为她指了这么一个人,好像也很不错,舒娘心中这般想道。 易安这边也收回视线,他刚刚好像看到了公主,也是那样的马车华盖,前尘如烟,两世的夙愿,就看今日了。 很快就日落西沉,斜阳晕染,曲水流觞,京中权贵济济一堂,但今天的主角,是这些前途无量的进士们,赵延跔就找到相熟的朋友,聊起天来,在恭贺声中春风满面。 “状元到了。” 众人纷纷朝易安过去,举杯恭贺的,试探郑州事项的,历来都有榜下捉婿的风尚,得之易安尚未婚配,明里暗里递着橄榄枝,赵延跔身边骤然空落下来。 赵延跔冷眼瞧着,胸口漫上酸意,从来他在哪里,哪里便是人群众星捧月的焦点,他心中暗恨,在府中他同父亲已经商量好了,在今日开宴之前,陛下也会到场,他将借着进士的东风,向皇帝求娶衡山公主。 前头公主落座,是在距离主座最近的右手侧,前中隔着若隐若现的屏风,公主模糊成一道高贵的,引人遐思的剪影,赵延跔突然有些紧张起来。 外头都说,衡山公主在刺杀中伤了容貌,那一日他也在现场,自是清楚这流言的荒谬,后来在靖远候的点拨下,终于想明白这其中关节。 捐银一事,靖远候府也不得不捐出了八万两,赵延跔自来不沾铜钱,对此可有可无,也颇为厌恶靖远候总将铜臭挂在嘴边的行为,再想起这件事,便觉得衡山公主心地纯善,是无辜卷进是非。 一介女流,还是安稳些好,这样的风声与名头,本就不是女子该掺合的事情,只要娶回家,他自可以慢慢教她妻为夫纲。 顾岁晴在上首垂目,远远地瞧见了易安这边的笑容,繁复裙裾层层垂下,顾岁晴唇边浅浅笑意。 “皇上驾到——” 拉长的唱颂穿过九曲回廊,陛下亲临,以示对新科进士的看重,通常来说,陛下不会呆得太久,略停一停,表一表问候,听一听感恩戴德之词便足矣。 赵延跔迈出一步,一句陛下含在齿间,确见前头突然转出一人,赵延跔心下大惊,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场合,这个关头。 赵延跔刷的白了脸面。 那女子袅袅婷婷,细腰不盈一握,小脸白晳,也是上好的容色,见了赵延跔,便是眼圈一红。 美人扶风,本是一景,换了地点时间,该是搂在怀里好生抚慰一翻的。 顾岁晴眉头深深皱起,以她的目力,自是认出了来人,正是前世赵延跔养在后院里的远房表妹,柳氏。 隔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顾岁晴眉峰微挑,露出三分好笑来。 “晴娘识得此人?”皇上开口问道。 “不曾见过,”顾岁晴摇头:“这位姑娘生得标致,见之心喜。” 柳氏能出现在这里,该是易安的手笔了。 前世,赵延跔便是在这场宴会中向皇帝求娶,顾岁晴这一世不会嫁他,自然也是有所准备。 瞧这场面,倒是派不上用场了。 赵延跔猛地站起身来:“表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咬死了表妹二字,那柳氏众目睽睽中进来,目光仓皇,泫然欲泣。 都说她的夫君今日便要尚公主了,公主性子狡诈,又是个习武的,连死士在她手里都讨不了好,她寄居人下这些年,被赵延跔夺了身子,是再无退路的。 真尚进来这么一位貌美公主,又哪有她的活路在! “二郎。”柳氏怯怯开口,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皇上面色并不好看,这赵延跔他是识得的,本是附马人选之一。 “今日喜宴,既是来寻你的,带她回去便是。”暗潮涌动,皇上一锤定音。 话已至此,赵延跔不甘不愿的退下了。 易安从席中走出:“陛下。”他掀袍跪下。 不似平日随意的衣着,今日正冠衣束,易安显得庄重许多。 “学生深蒙圣恩,今日斗胆,求娶公主——”在舒娘陡然惊喜的目光中,易安话语停住,深吸一口气:“公主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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