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陆斯陶去到医院，先去见了医生，再去的病房。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有笑声传出。 尤永坐在病房外，见她过来，解释了句，是段邃在保镖公司的同事，大都是他的老战友。 陆斯陶点点头，没进去打扰他们，坐在尤永旁边待了会儿。 虽然革沙已经被抓了，但云焦和尤永他们仍像以前一样跟在她身边保护她，没了革沙，并不代表就是安全得万无一失了，陆氏继承人的身边，必然是要有保镖时常跟随的。 护士进去拔针，开门时，段邃看见陆斯陶在外面。 她怀里抱着一束向日葵，低垂着眼，睫毛薄薄一层，如蝉翼，轻盈脆弱，她似乎在出神，像是有什么心事。 段邃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睫毛轻颤了一下，抬眸看过去。 “怎么不进来？”他看着她，放缓了语调，声线很温柔。 病房内安静了下来，围在病床边的一群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她，或惊讶，或好奇，但都没有恶意，那种眼神，陆斯陶总觉得和当初曾旭和汪泰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不由得笑了下，觉得他们都很可爱。 向恬本来站在一旁，见她进来，往前走了两步，客气地笑着招呼：“陆小姐来了。”她作势接东西，“花给我吧。” 陆斯陶顿了一顿，把怀里的花递给她。 向恬接过，转身到花瓶边。花瓶里也插着一束花，造型很有艺术感，花朵也开得正盛，向恬的动作顿了顿，在想怎么处理。 段邃转头看了眼，低声阻止她：“不用动，放着吧。” 向恬手指微蜷了下，把花放下，退到一旁。 这时，一个粗犷洪亮，略带憨厚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传说中的嫂子吧？” 段邃瞥过去一眼，那人立马抿紧嘴巴。 陆斯陶弯唇，大方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你们好。我是陆斯陶，你们叫我斯陶就行。” 病房里静了一霎，紧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嫂子好”。 向恬默默咬了咬唇。 “嫂子好，叫我老熊就行，我以前就是段队的兵，我早就听曾旭汪泰说过你，终于见到了。” “嫂子你跟我们老大和好了是吧？”大馍也嘿嘿开口。 另一人接话：“嫂子你不知道，你跟老大闹别扭，费的是我们。” “老大上回回来，把我们拉上拳台全虐了一遍。” “嫂子你不知道，上回老大可难过了，以前枪林弹雨龙潭虎穴都没见老大情绪波动这么大过。” …… 老爹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早就看见陆斯陶一出现，段邃的眼睛就黏在她身上了，那眼神温柔似水，难舍难分的，能看出来是真稀罕这姑娘。他也不想打扰小情侣的二人世界，偏这帮小子跟愣头青似的，十二分八卦地冲着人姑娘嘿嘿笑。 老爹摸着额头叹了口气，起身说：“有陆小姐照顾，我们也放心，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他示意他们，“走吧。” 队员们看他们老大和小姑娘眉目传情看得正起劲，见过老大失恋的模样，没见过老大谈恋爱的模样，都觉得新奇，乍一听老爹说走，都不愿意走。 老爹：“……” 段邃抬眸瞥他们一眼。 老熊外表虽粗犷，可毕竟是特战部队出来的，也是跟段邃最久的，心里千回百转的掂量着他段队的意思，忙朝队员们使眼色，大家也正为他们老大刚才的眼神后背发毛，一看老熊的眼色，纷纷呵笑着跟老爹出了病房。 老爹出去前，看了眼向恬，笑说：“向丫头，我们正好顺路，送你一程？也省的你打车了。” 向恬顿了一下，大家明显是想给段邃和陆斯陶留单独相处的空间，她也不好非赖在这里，便笑笑，跟着出来了。 门被他们贴心的带上，病房里一霎安静了下来。 陆斯陶坐到病床旁的椅子上，伸手拨弄了下向日葵的花瓣，轻声说：“你刚才凶他们做什么？” 段邃轻笑了下，看着她：“我有吗？” “你有。”陆斯陶抬眸看他，“你刚才的眼神，凶巴巴的，像在警告人。” 段邃还是笑看着她：“是么。” 陆斯陶歪着脑袋，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他又笑，没再说什么，转而问她：“刚才怎么不进来？” “看你们聊得开心，不想打断你们。”陆斯陶说。 “最近工作忙吗？”他忽然问。 陆斯陶说：“还好。” “有心事？”他又问。 陆斯陶仰头冲他笑了笑：“没啊。” 段邃默了默，轻点一下头。 病房里没有空花瓶了，陆斯陶让尤永去买了新的，花束拆开后便没动，暂时放在了桌上。 陆斯陶忽然想起向恬接花时的样子，她随口问：“你和向恬认识很久了吗？” 段邃想了想：“向宇还在的时候，见过几次，大概五六年了。” “五六年……很久了。”陆斯陶轻声喃喃，“五六年前，她才刚成年吧，你也很年轻，这么早就认识，感情好也正常……” “斯陶。”他忽然喊了声她的名字。 陆斯陶抬眸，正对上他的眼睛。 他眼瞳清黑，眼底似藏着笑意，就这么看着她，看得人有点无所适从。 “……” 陆斯陶忍不住眨了下眼闪躲。 她听见他轻声说：“怎么了？” 陆斯陶轻撇开视线：“什么怎么了，说一下不行吗？” “行。”他忽地笑了，顿了一顿，低声说，“她只是我战友的妹妹。” 陆斯陶装作不懂的样子，平静地说：“我知道她是你战友的妹妹。” 她又转头用手指去拨花瓣玩，一脸没放在心上的模样，段邃想笑：“我和她哥是战友，和她不是，也没有什么感情。” “和她认识也不算久。”他又说。 五六年还不久，那多久才算久？ 他还有认识更久的女孩子？ 陆斯陶不想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她不小心揪掉一瓣花瓣，顺手捏在指间揉，随口问：“刚才来看你的同事，都是你以前的队友吗？” 段邃目光在她手里的花瓣上停留几秒，抬眸看她：“不全是中队上的，但都是战友。” 陆斯陶轻轻点了点头：“我看过锋卫的资料，创立时间好像不短。” 段邃伸手把她手里快揉烂的花瓣拿掉，低声说：“嗯，几年前，老爹和一批战友退伍，创立的锋卫。” 那时候，老爹和那些战友一样，没有转业，一起面临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迷茫，段邃建议他，既然有技术有专业能力，不如创立一个保镖公司。 当时的资金，也是段邃提供的。 后来段邃退伍时，锋卫正遇上事，面临倒闭，段邃又拿出一笔资金帮他们渡难关，算是锋卫的投资人。 老爹极力邀请段邃加入，因此，段邃成为锋卫的总教官。 “原来你是锋卫的大股东。”陆斯陶笑了，“怪不得我怎么都挖不走你。” 段邃也不禁笑了下，看着她问：“真想挖我？” “以前我威逼利诱发脾气你都不答应。”陆斯陶说。 “不一样。”他轻声说，“那时也没想拒绝你。” 他目光深深看着她，好像她点头，他立马就会变成属于她一个人的。明明在说挖人，但又好像不是在说挖人。 他似乎是在试探她些什么。 陆斯陶明白的，他是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做，脑子乱糟糟的，但她明白，不能伤害到他。 不止因为他现在病弱，反正，她就是不想他受到伤害。 陆斯陶默了几秒，静静开口：“医生说，以你目前的恢复情况，大概下周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她抬眸看着他，笑了笑：“我让人收拾好了房间给你。” 段邃微顿，他说：“我回基地住就好。” “不行。”陆斯陶皱眉，“你在基地离我太远了，我就不能——”她本想说“好好照顾你”，话到嘴边，意识他可能不喜欢她感激的照顾，便转了个弯，改成：“我就不能一直看见你了。” 段邃默了一瞬，目光拢着她，低声，似在试探：“要一直看见我做什么？” “看不见你，我不放心。”陆斯陶的手指下意识勾住他的袖口，慢吞吞说，“我晚上还是总做噩梦，总是梦见你受伤，你在别的地方，我不放心，还是总会做噩梦担心……” 她总是这样，无意识的撒娇，撩拨得人心乱，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说开之后，她似乎总是逃避。 是他想错了么？他和陆斯陶之间，并不是误会消除就什么都好了的。以前，她终究只是一时新奇吗？现在，也不过是因为感激？哪里懂什么是吃醋了。 她手指勾着他的袖口边缘慢吞吞地绞着，眉眼漂亮无害，说话也慢吞吞，带着柔软的恳切语气，让人忍不住心软。 段邃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心念微动，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好了，我答应你。” “不过，”他说，“我想住在我以前住的房间。” “那怎么行。”陆斯陶想说你现在是客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说，“那个房间有点小。” “我喜欢那个房间。”他低声说。 陆斯陶犹疑片刻，答应了。 - 晚上回去，陆斯陶才跟爷爷说，段邃出院后，让他先住在家里休养身体的事。 他是为了救陆斯陶受伤，理应照顾他，陆启攸自然不会反对。 “段邃这孩子，正直有担当。”陆启攸说，“像他外公，我没看错他。” ？ 陆斯陶一脸茫然，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外公？爷爷您认识段邃的外公？” “他没跟你说过？”陆启攸觉得奇了。 陆斯陶摇头：“没有，到底怎么回事，您说嘛。” 陆启攸笑了，顿了一顿，摸摸孙女的脑袋，感慨着回忆：“爷爷和段邃外公还是年轻的时候在国外认识的，当时觉得，还从来没遇过这么对脾气的人，是一见如故，一晃这么多年也过去了。” “那您……段邃他……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您是从一开始就认识段邃吗？” 陆启攸默了默，慢慢地说：“他还没来报到，爷爷就知道是他了，所以才没拦着。” 陆远山算计陆斯陶，放个人到她身边这么危险的事，陆启攸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也白执掌了陆氏这么多年，当初没拦着，就是因为那个人是段邃。 他和老友小聚时，曾见过老友的这个外孙，深知这孩子的为人，得知此事后，事前他找段邃谈过，言语试探中，陆启攸笃定，段邃和陆远山的关系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具体如何，因段邃从前身份特殊，他不能说，陆启攸自然也不好再多问，但也隐隐能猜出些什么，便留下了他。 那时，陆斯陶说和段邃在一起了，陆启攸再次找他谈话，也是试探敲打了一番，他是个聪明人，陆启攸没有明说，他也明白他的用意，跟陆启攸保证了，会保护好陆斯陶，不会让人伤害她。 他确实是践行了自己的承诺，用生命保护她。 这事，陆启攸没打算告诉小孙女，他希望她能心无旁骛的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和事业，现在事情过去了，告诉她倒也无妨。 陆斯陶万分震惊，原来爷爷早知道段邃和二叔的事。 陆斯陶瞪着圆眼睛，一句话都不敢说，更不敢让爷爷知道，她也知道这事。不然真的无法解释她明知道这事当初还和段邃在一起。后来为了刺激二叔又分手赶他走。 爷爷足智多谋，她只要一说，爷爷必定猜得到前因后果。 陆斯陶嘀咕说：“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 “爷爷是担心你害怕，你本来就对你二叔心有余悸。”陆启攸摸着她的脑袋说，“段邃他当时有任务在身，什么都不能说，爷爷也是试探的，明着也什么都没提。” 陆斯陶趴在书桌上，静默半晌，轻轻抿了下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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