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陶怔了几秒,手按着他的胳膊要起身:“你做什么……” 段邃没阻止她的动作,只低声说:“保存点体力。” 陆斯陶安静片刻,想了想,目前的情况,是不该纠结些有的没的,保命要紧,她便也不起了,乖乖坐他腿上休息。 他也没动她,背靠着树干,身躯与她隔着一段距离,似乎只是借给她一条腿作临时休息。 天色渐暗,林子里又湿又冷,陆斯陶裹着段邃的冲锋衣,仍感觉寒气从脖颈和脚踝往里钻。 她转眸看一眼段邃,他身上只有一件短袖T恤,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肉强劲,看起来就像不怕冷的样子。 他右臂小臂靠近关节处,有淤青的痕迹,已经变了颜色,快痊愈了,不像是新伤。 “你冷不冷?”陆斯陶轻声问。 “不冷。”他答。 陆斯陶默了几秒,说:“你过来一点。” 段邃顿了顿,以为她有话要说,略微倾身,侧耳过来。 陆斯陶拉下身上的衣服,伸手披到他肩上。 “你穿。”他握住她的手腕阻止,“我不冷。” “别吵。”陆斯陶皱眉挣脱手腕,继续将衣服披到他身上。 “你……” 段邃刚想说话,她忽然手伸进外套里,抱住了他的腰。 娇小的身体贴过来,带着些许凉意,段邃下意识就伸臂搂住了她。 “我有点冷。”她脸颊贴在他颈窝,小声说,“你身上热。” 段邃将她往怀里抱紧,拉了拉衣襟包住她,另一只手往下握住她并在一起的两只脚踝。 指腹碰到了剐蹭的小伤口,陆斯陶不由得轻吸了口气,他立即松了些力道,仍握着她的脚踝在手里焐。 “很痛?”他低声问。 陆斯陶缓缓摇头,实事求是地说:“有一点痛……就像是小时候爷爷带我去农场玩,被一种长刺的虫子身上的刺沾到了一样,刺刺痛痛的。” 段邃低头,想用唇碰碰她的额头,又压下了念头,“伤口浅,”他轻声说,“不会留疤。” 陆斯陶:“……” 留不留疤的问题,他要是不提,陆斯陶还真没往那方面想,在现在这种情况和环境下,她只想着安全了。 “你的胳膊,是怎么受伤的?”陆斯陶轻声问,“受人欺负了吗?” “没有。”段邃忽然想起,那次被谷骏拦住想雇他做保镖,她也是问,他有没有受欺负。 段邃不禁想笑:“不小心碰了一下。” 陆斯陶轻轻“嗯”了声,埋进他颈窝,闭上眼睛。 “斯陶。”热息裹在她耳边,他忽然低低叫了声她的名字。 陆斯陶应一声:“嗯,要走了吗?” “不。”他说,“有件事要和你说。” “……现在不适合谈事。” “关于抓捕革沙。” “你知道革沙?”陆斯陶冷静地抬眸看他,“在陆远山那里,你见过他?” 段邃说“我以前和他交过手。”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向宇就是他杀的。” 原来如此。 那他今天会救她,也说得通了。 陆斯陶顿了顿:“你说吧。” “革沙的目标是你,他今天必然在,只是,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 陆远山严谨,没有透露任何信息给他,段邃事先并不知道对方会选在今天,选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对陆斯陶动手。 之所以能及时出现,是因为他放心不下,一直远远地跟着她的车。自从那天,陆远山交代他多注意斯陶的动向,他就猜,陆远山是想对她动手了。 先前,段邃猜到陆斯陶意图以身犯险时,他想过去阻止她,但也想到,她不会听,也是那时候,他发现陆斯陶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思虑再三,他最终选择帮她完成她想做的事情。 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会护她安然无恙。 段邃说:“所以,我们要引他现身,让警察一网打尽。” 陆斯陶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疑虑:“可是,我们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到,要等警察到了才能行动吧?不然,太早引革沙现身,我们可能等不到警察来就没命了。” “还有,我的手机掉了,警察来了也联系不到我,要怎么跟他们说我们的想法。” “到了他们会通知我,”段邃声音沉静:“会与我里应外合。” “通知你?里应外合?”陆斯陶惊讶,“你和警察一直有联系?” 方才他说向宇是命丧革沙之手,陆斯陶以为他只是想亲手抓住革沙交给警察,也算给战友交代,没想到他和警察早有联系。 那他是……一个猜想在陆斯陶心中形成。 “你,你不是陆远山的人吗?”陆斯陶震惊且茫然。 段邃看着她,低声说:“从来都不是。” 怪不得……怪不得……很多事情,都不奇怪了。他身上让她觉得别扭的点,也都合理起来了。 他今天会救她,就更说得通了。 可是…… 陆斯陶仍处在震惊和茫然中:“可是你不是……你不是那你为什么还要和我逢场作戏虚与委蛇?” “你们当卧底的,要牺牲这么大的吗?不仅如此,还要欺骗别人的感情……”她声音弱下去,意识到这么说有些不妥。 空气静默了一霎,风过林梢,缓缓飘落几片叶子。 呼吸落在她额头,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有些无奈:“谁说我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了?” 段邃抬起她的下颌,让她与自己对视:“斯陶,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陆斯陶:“……?” 陆斯陶:“……” 他眼底的情绪很深,目光沉邃,他以前常用这种目光看着她,可她总是不懂他眼底的情绪是什么,此刻,她好像有点懂了。 陆斯陶忽然有些无所适从,她撇开视线,脚尖慢吞吞地往后挪了挪,把自己缩成一团。 “……要继续说引革沙现身的事吧?”她轻声说,“刚才是我跑题了————既然他的目标是我,就让他们先抓到我好了,抓到我总要把我带到革沙面前。” “不行。” 段邃抱紧缩成小小一团的女孩子,沉声说:“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段邃说:“抓对方几个人,和革沙谈判。” 陆斯陶:“唔……好的。”他是专业的,听他的。 - 山上信号差,但电话也能勉强拨得出去,段邃正准备拨给云焦,云焦的电话就先打来了。 陆斯陶怕云焦担心,再额外输出些没用的,就拿过手机接了电话,跟云焦说,自己没事,段邃是来救她的。 云焦说,她和尤永在一起,其他人在一起,但刚才缠斗追逐,跑散了。 段邃接过电话,跟云焦和尤永说了几句陆斯陶听不太懂的专业术语,好像在讨论位置,然后就挂了电话,说他们等会过来。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听见灌木丛响动。段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起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跑。 后方很快传来追逐的声音。 这时,前方有人影晃动,陆斯陶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眼神聚焦,看清楚是云焦和尤永,她顿时松了口气。 段邃将她推到云焦身边,留下句:“护好她。”便回身朝追过来的歹徒而去。 云焦将陆斯陶护在身后,尤永和也冲上去帮忙。 最后,用歹徒的绳子绑了几个歹徒,放走一个,让他回去通知革沙。 “你们先带她走。”放走那人,段邃转身对云焦和尤永说。 陆斯陶抬眸:“带我走?”怪不得他要等跟云焦他们汇合再行动了。 段邃将她身上冲锋衣的拉链拉上,轻声说:“去安全的地方,等会有冲突,顾不上你。” 主要目的是引革沙现身,让警察一网打尽,等会如果打起来,她在这里,确实什么也帮不上,还可能拖累他们,可是只留他一个人,陆斯陶也不放心。 “让尤永留下帮你。”她说。 “不用担心我。”段邃伸手抱她,在她耳边低声说,“警察已经到了。” “走吧。”他松开怀抱,将她往云焦身边推,示意尤永一起走,护好她。 “可是……” 陆斯陶被云焦拉着往前去……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个浑浊烟嗓说:“去哪啊?” 手电筒的刺眼光亮照过来,紧接着悉悉嗦嗦的,围拢上来不少人。 革沙的所有人应该都在此处了。 段邃一个箭步冲到陆斯陶身边,将她护到身后。 一个黝黑精瘦的中年男人不疾不徐地朝他们走过来,陆斯陶一眼就认出了革沙,控制不住地发抖。 段邃握紧她的手,无声安抚。 “哟。”革沙手叉着腰,眼睛盯着段邃,“我说谁胆子这么大,原来是段队长——”他阴阳怪气冲旁边人笑说,“这位,武警段队长,是位厉害人物,人头可都是在外网上明码标价的,你们猜猜,段队长一颗人头值多少钱。” 旁边的人一声接着一声的嬉笑。 “和我谈条件,现在谁为刀俎,谁为鱼肉,还搞不清楚状况?”革沙恨恨地指向段邃身后的陆斯陶,“我今天,要她的人头!” 段邃目光冰冷锐利,吐出两个字:“做梦。” 革沙眼神骤然一变。 歹徒冲上来,双方打斗胶着,段邃一直将陆斯陶护在身后,无人能近身。 革沙眼睛盯着陆斯陶,掏出枪,找准时机。 “砰——” 一声枪响惊飞林中鸟,与此同时,段邃猛地揽住陆斯陶闪躲到树后。 “砰——砰——砰——” 革沙追上前,接连开枪,段邃护着陆斯陶翻身找掩体躲避,子弹擦着树干过去,擦出火花四溅。 “砰——” 又是一声枪响,可这声枪响明显是从不同的方位传来的,像是示警。 “革爷,有警察!” “快撤!” “乖乖待着。”段邃低声交代了陆斯陶一句,猛地冲出来,手法娴熟地夺革沙的枪。 革沙的身手也不容小觑,两人打斗几个回合,革沙落于下风,枪被段邃夺去,人也被他擒住按压在地上。 刑警和特警已经包抄了上来,围剿四散奔逃的歹徒。 被制服在地上的革沙,眼睛死死盯着蹲在树边的陆斯陶,缓缓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冰冷且邪恶,让人毛骨悚然,仿佛仍是胜券在握。 段邃眸光一跳,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他猛地飞身扑向陆斯陶—— 陆斯陶在革沙的笑中惊恐未回神,只知道段邃飞身扑过来,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撞上了段邃的后背,冲击力很强,将他推进自己怀里,连带着她的胸口也被震了一下。 与此同时,陆斯陶听见有人紧张地呼喊。 “段邃!” “有狙击手!” “快找出来!” 又是几声枪响,场面混乱异常。 可他好似没听见,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紧紧抱着她,陆斯陶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想提醒一句,指尖触到一片滚烫的潮湿。 陆斯陶心里霎时慌乱,想抬头去看,可后脑勺被他按着自己怀里。他不让她看。 “段邃?”陆斯陶的声音染上焦急的哭腔,“你怎么了?” 耳边的呼吸沉而不稳,她听见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却仍是放轻声调,安抚她:“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陆斯陶摸着他后背衣服上滚烫的潮湿,焦急地哭着问:“你到底怎么了啊?段邃,你让我看看……” 耳边的呼吸越来越不稳,他似快要撑不住了,手指微颤着捂她的眼,轻声哄人似的:“别哭。闭上…眼睛,好不好?别看。“ 下一秒,他的手滑下去,脑袋无力地垂到她肩膀上,有人持着手电筒朝这边狂奔过来,晃动的光亮中,陆斯陶看见他后背深色的衣服布料上浸湿的一大片暗渍,和沾到她指尖上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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