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第五章

许是的工作日从八点开始，15分钟洗漱换衣，5分钟走到食堂买早饭，八点半准时在工位啃鸡蛋饼。

还没嚼几口，就听到大领导隔着走廊叫她：“小许！”

许是赶紧胡乱咽下去，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来了！”

几分钟后，许是带着自己的记录本回来了，一边发微信一边继续吃早饭。

许是的办公室不大，连她总共三个人。另外两位四五十岁的男同事，一位负责党建，一位负责纪检。

负责纪检的师傅姓王，闲闲地喝着星巴克，问许是：“老板找你做什么？”

许是喝了口水，答：“没什么，要报个材料。”

王师傅自费换了个人体工学椅，斜斜地倚着：“来活儿了嘛。”话锋一转，又问：“小许你那材料复杂吗？你知道我这样年纪大的，写东西费神的很，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要不你顺手帮我把纪检年中总结写了？”

许是表情不变，笑眯眯地回：“您看领导比较重视这个材料，我刚来情况还不大熟悉，肯定得多费点心，才能不辜负领导的嘱托。您这总结要是不急着要，我弄完材料帮您写？”

王师傅在旁边念念叨叨：“哎呀不行，这都七月底了，市分公司催得紧。”

许是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转头开始写材料了。

王师傅想了想，拿起座机拨了个电话：“喂，小吴啊，那个纪检总结你帮我写一下吧。”

许是听到电话里隐隐约约传来的推辞声，王师傅立马掐了话头：“小吴啊，我们这儿你待了三年，单位什么情况你最清楚了。你负责的是党建？没事，党建纪检不分家嘛。好，我们说定了啊，就这样。”

电话“啪”的一声就挂了，没给对面的人半秒反应的机会。

许是叹为观止。

负责党建的师傅姓刘，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又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长吁短叹一番后，刘师傅也对许是开了口：“小许啊，大老板的党课发言你能写一下吗？”

许是先提了提领导布置的工作，又一脸无辜地说：“刘主任，不是我不想帮你啊，但我不是党员，插手党内事务不合适。”

刘师傅明显被噎住了，愣了两秒，又大声说：“年轻人怎么能不积极要求进步呢？你先写入党申请书，我现在就去跟支部书记汇报，这一批入党积极分子名单先报你！”说完，又大步跑了出去。

许是跟程蕾蕾分享了这个充满魔幻色彩的上午，程蕾蕾又乐得前仰后合。“我们这儿怎么没这样的人呢！最近巡视整改又列了好多问题，我天天忙着找佐证材料。”

想想两人又隔了好几天没见了，程蕾蕾决定去找许是吃中饭。下楼正好遇到陈志浩盖好章从行政大楼出来，他扬了扬手中的车钥匙：“去哪儿？我回单位，送你一程。”

程蕾蕾也没跟老同学客气，直接报了地址。

陈志浩了然：“去找许是吧？”

惊讶的人变成了程蕾蕾：“你怎么知道？”

“上周吃饭遇到了她和林嘉成，聊了几句。”

看着他明显荡漾的脸，程蕾蕾满是狐疑：“你不会还喜欢许是吧？”

陈志浩没否认，问她：“你们中饭准备去哪儿吃？”

“就在她单位食堂。”

“方便带我一个吗？”

“啊？！”

路上程蕾蕾的手机按得噼里啪啦响：“你说他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啊？明明我只想跟你两个人吃饭。”

许是笑，手上回复不停：“不影响啊，人家好歹当司机送了你一趟，吃个工作餐应该的。要是你实在不开心，我明天午休去找你？”

程蕾蕾立马高兴了：“那明天去哪儿吃？”

“你们食堂？可以进的吗？我还没吃过呢。”

“当然可以，”程蕾蕾回复地斩钉截铁，“你是我亲姐妹，家属怎么不能进。来来来，我们食堂不错的。”

许是在大门口等他们，跟门卫打了招呼让他们把车停进来。

三人顺着林荫路往食堂走。

陈志浩笑着朝许是开口：“经常开车路过这里，倒是没机会进来，托你的福，能来参观顺道蹭饭。”

程蕾蕾吐槽：“你看他多官腔。”

许是拍了拍她挽着自己胳膊的手：“人家这是客气。”

许是向他们介绍单位内部大致的布局，没一会儿就到了食堂。

三人拿着托盘去窗口选菜，选好座位，许是又起身去加了两个小炒。

取回餐刚坐下，工会大姐从旁边经过，停下来问许是：“小许，你朋友啊？”

“对，我同学，来找我玩。”

“您好。”“姐姐好。”两声招呼声。

大姐笑眯眯：“你们好，小许的同学都是帅哥美女啊。对了小许，最近有个联谊活动，链接我一会儿发你，看看你有没有兴趣报名。”

不一会儿，许是收到信息音提醒，程蕾蕾脑袋凑过来：“什么活动啊？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许是干脆把手机递给她，程蕾蕾扒拉几下：“哎？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我们工会之前还说联谊单位没定呢，原来是跟你们啊。”

许是没继续这个话题，招呼大家吃饭。三人边吃边聊，临走前许是又买了两瓶酸奶让他们带着路上喝。

陈志浩送程蕾蕾回市政大楼，不动声色地询问：“你们都要报名参加联谊吗？”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程蕾蕾答得爽快：“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没想到美女们也需要联谊相亲。”

“僧多粥少啊，你看到时候报名肯定又是女生爆满、男生不足。”程蕾蕾吸着酸奶，“我们是不急，但我们爸妈急啊。为了避免被唠叨，态度和行动先摆出来，结果怎么样再说。”

“行，我知道了，到时候接你们一起去？”

“不顺路啊，不怕麻烦？”

“开车又不费什么力气，回头联系。”

许是这周主要就在忙着写材料，任务一布置，她就发了通知问各部门要材料数据。

材料要得不算顺利，大多数部门随便糊弄了一些文字就匆匆发过来了。许是打电话给其中一个部门的负责人沟通，那边为难地说：“小许，我们只有这些东西，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忙。啊？啊？要开会啊？小许先这样吧，我这边还有点事。”

许是有点无奈，没多做纠结，按自己的进度继续写。

要交的材料是份创新课题，写出来在集团内部评审后，要继续送到行业协会评比。许是所在的枢纽中心作为集团全国试点中心之一，大领导在精细化管理上很有一套，课题的重点就放在降本增效。

课题框架是要求好的，许是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写好了前言、实施背景和创新内涵。她把单位历年的总结和汇报材料看了个遍，根据收到的材料，整合性地在具体做法和实施效果写了一些。

收到各部门材料的第三天，许是敲响了大领导办公室的门。

大领导翻着许是交上来的作业，和蔼地笑：“小许，说说看你的想法。”

许是大概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大领导翻着翻着定住了：“你做了SWOT分析，还画了思维导图？”

“SWOT分析说明了开展这个创新课题的必要性。我们降本增效的做法有很多，如果不能在逻辑上归纳清楚，不了解我们运行机制的外部评审很可能抓不住重点，因此思维导图可以起到指引作用。”

领导继续在看，许是在空缺的部分标上了建设性的批注，比如该部分可由哪些部门提供、可增加近三年对比数据等。

领导猜到了许是可能遇到的困难，笑着说：“下午有一场上级单位的经营分析电视电话会，各部门负责人都要参加，你也一起来听听。”

许是应下，轻快地关上了领导办公室的门。

很好，问题解决。

周五下班，林嘉成准时出现在许是单位大门口。

许是感觉自己像个逃荒的流浪汉，蓬头垢面，带着一包没洗的脏衣服。

彼此私下的样子都见过不少，林嘉成并不觉得她难看，只是显得很疲惫。叹息一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这么累啊？工作不顺利吗？”

杯架上有带给她的山楂饮料，给她打开递过去，对方接过喝了一口，像猫一样瘫下去。

许是把写课题的事情跟他说了说，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精神地直起身。

“童童，你晚上有事吗？”

“没有，怎么了？”

“学霸帮帮忙，帮我看下课题，我还有一些地方写得很别扭。”

“那你回去收拾一下，来我家吃饭吧。”

“好～”

许是到林家的时候发现只有林嘉成一个人。

“叔叔和纪阿姨呢？”

“他们老同学的小孩结婚，吃喜酒去了。”

桌上是白灼大虾、蒜泥西兰花、西红柿炒鸡蛋和拌凉粉，主食是白米粥。

刚洗完澡的许是幸福地喝了口粥，幸福地感叹：“童童你好贤惠哦，谁将来娶了你肯定有福气。”

林嘉成突然想逗她一下：“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啊？”许是以为自己幻听了，看着林嘉成一本正经的表情，确定是他说的没错。

学霸画风突变了？他受什么刺激了？

晚饭很快吃完，许是把最新的一版材料发给林嘉成，主动收拾起碗筷。

“放着吧，回头我来收。”林嘉成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让许是坐下歇着。

“不用，很快的。”许是拒绝了，哪儿能蹭饭请人帮忙，还让人家洗碗的。

许是整理好厨房，林嘉成已经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托腮坐在他旁边，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肯定地说：“写得很棒！”

她亮亮的眼睛像是布满了细碎的星光，笑意一下子漫出来：“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得到了学霸的肯定，我好开心。”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快乐。

“能不能不要总是叫我学霸，听着别扭。”

她轻轻哼了一声：“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像你这样，人家叫我学霸我肯定特别骄傲，这是认可。”

这个话题结束，林嘉成开始分析材料的问题。

“降本增效的措施太多了，分类不准确就容易显得乱。效率提升带来了成本的降低，技术优化和硬件投入都是原因。我建议按直接降本和间接降本分，看后续有没有新的材料添进来，再看各块内容怎么分布，毕竟有板块重叠。”

“嗯嗯嗯嗯，还有呢？”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我没看出你们的创新点在哪里。”

许是是个实在人：“因为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能说有这个成绩是大领导管得好。”

林嘉成一时语塞：“那也得造一个。”

“是啊，所以到现在题目都没确定。”

许是跟他交底：“我觉得大领导也没想好，我问他有没有建议，他让我自己想。我说想加点英文缩写之类的在里面，他也没反对。”

“你的创新点就是英文缩写？”

“感觉洋气一点儿？万一评审对这个缩写不大熟呢，创新感这不就有了？”

林嘉成感觉一言难尽，还是尽责地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她能参考的缩写。

“PDCA？TCM？我来看看。”

许是兴致勃勃地开始百度缩写含义，一拍桌子：“有了！”

林嘉成很好奇：“你准备取什么题目？”

“《以降本增效为目标的枢纽中心TCM+体系的构建》。”

“加号的加？你想加什么？”

“这个不重要，总能加点儿什么出来。你看看，是不是有创新感多了？我有预感领导会满意。”

她兴奋地把林嘉成写字的纸抽走，扬了扬：“哎，这个我拿走了啊。谢啦，爱你。”

她兴冲冲地回去改稿了，门关上他都能听到她上楼哒哒哒的脚步声。

他关上电脑，默默在心里回了一句。

“……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