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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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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区门前有零星游客拍照,一旁通往鹿鸣寺的小路上,有香客捧着香火拾级而上。

还没进山门,扑面而来就是桂花的清甜香。

管理处的人走出来:“电动车不准开进去,你们停外面去。”

许惩没动,懒懒散散卸了头盔,往小电驴巨大的前框里一丢。

哐的一声。

他随手捋了把头发,耳侧的黑色骨钉露出来,熠熠反光。

管理员愣了下,语气都骤然缓和:“请问,您是……”

许惩懒得回话,直接向前加速,行至道口,不耐烦敲了下窗。

屋内人自然也见到了广场上一番拉扯,刚想询问,就被来人的身份惊了下。

“许少爷怎么——”

还没等他说完,许惩再度敲了下窗。

“怠慢了。”

屋内人知趣地迅速闭嘴,道杆缓缓升起,许惩再没言语,一骑绝尘地离开了。

沿途俱是绿荫,凉风吹拂,道路空旷。

乔方语有一阵都没说话,许惩在山亭处停下车,问她要不要摘了头盔。

“内部道路,不会有人进来的。”许惩笑着朝她伸手。

乔方语便取下头盔,晃了晃头发。午后闷热,她鼻尖上都沾着细密的汗珠。

两人站在风口处吹了会风。

从这处休憩的栈亭向下望去,能看见漫长弯曲的砖红色步道。

向上是鹿鸣寺,距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我曾经就住在这座寺庙后面。”许惩淡淡地伸出手,指着云雾中隐约的道路,“从那里上去,他们建了一排别墅。山里比外面凉快,每到夏天,很多朋友都来这里避暑。陈主任也来过。”

“鹿鸣山景区常年封路,就是怕冲撞了这群达官显贵。”许惩轻哼一声,语气里却听不出笑意。

乔方语很少听他谈起自己,此刻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她站在半山处,垂下头,山脚的行人已经看不清形状,像是黑色的蚂蚁连成排往上,每一步都要靠双脚丈量。

而许惩不一样。

他生来就居于山巅,别人妄想惦念的一切,于他都是唾手可得。

他们生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夏日午后的山中,蒸腾的雾气蓄积成云。

白雾翻卷,眼看会落一场阵雨。

乔方语睫毛颤了颤,说:“是啊。”

“外面人进来这边,的确不合适的。”

而她也只是“外人”当中,与他比较熟悉的一个罢了。

许惩却忽然笑起来,从口袋里抛出一颗糖给她。

乔方语愣愣地撕开包装,看见许惩也剥开一颗,丢进嘴里,几下嚼碎了。

“你以为我会带你去那栋房子?”许惩问。

乔方语呆呆地点了下头,心说若非如此,他们还有什么专程前来的必要。

“我不喜欢他们。”许惩坦率地看着她,“再说了,你难道愿意去一个陌生人的地盘,陪一群酒囊饭袋假笑尬聊?”

乔方语抿着唇,使劲摇头。

许惩打了个响指,背靠着栏杆,懒散地垂下视线:“Bino。”

“记着,乔乔,如果有人非要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要迁就。”他对乔方语说,“没谁有资格掌控你。”

“哪怕对象是我也一样。”许惩低声道,“乔乔,当你不愿意不高兴的时候,就告诉我吧。”

乔方语沉默着,手指无意识抓紧了袖口。

他语气沉缓,慢慢走到她跟前:“不然我会担心,要是我哪次没顾得上,让你受委屈。”

“嗯……”

她极轻极细地应了声,胸口里像是有烟花炸开,刺目耀眼,根本没法直面自己的心。

许惩这样,实在……太犯规了。

她侧过脸去,敏感的耳尖都染上了绯色:“我没有不开心……和你出门,我很高兴的。”

如果是许惩的话,就算是真的让她走进那栋不属于她的别墅里,她大概也会怀揣着憧憬,去仰望那个,她平日里没有见过的他。

不论是什么模样,冷淡的,矜傲的,沉默的,温柔的。

她都喜欢,她都愿意。

“我们去哪里?”乔方语抬头问他,说着站起身,“如果你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也可以,现在就去你想去的地方。”

许惩微怔:“现在?”

灰暗的雨云已然沉下。

乔方语很笃定地点头。

下雨也没关系的。

她也有在某处感到无尽的窒息和痛苦的时候,无论要跑多远、淋多大的雨,也想要逃离的地方。

所以她能够共情他的感受。

外人眼中的金碧辉煌,或许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黄金堆砌的囚牢。

她还记得那个寂静的夜里,穿着一身西装的他在暗巷里救了她。

而后说,“我没有家人。”

……

她从不会主动去触碰别人的伤疤。

但倘若他愿意讲。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她永远会认真听。

“经过别墅区,还有大概一刻钟车程。”许惩望着天,“阵雨大概半小时就会下了。”

从这里到远处的道路还需要时间,也就是说,现在离开山亭,很可能就会淋到雨。

但乔方语站起身,笑意轻浅:“我们走吧。”

“联考前那晚,你还对我说……如果大雨不停,你要带我去看呢。”

许惩也想起了那一茬。

“还记着呢?”他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好。”

顶着随时都可能落下的阵雨,电动车再度在山道上疾驰。

这一次许惩的车速快了很多。

乔方语坐在他身后,风声里夹杂着零碎的词句,她有时候不得不需要拽住许惩一点衣角来保持平衡。

“你可以直接抱着我。”许惩说,“前面有弯道——”

“啊啊啊!”还没等乔方语反应过来,许惩就在山道上猛然折弯,一瞬间离心力叫车身都快要倾倒下来,乔方语吓得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

她听见许惩爽朗的笑,耳畔的黑色钻石闪光。

“被吓到了吗?”

乔方语慢慢呼出胸口的气,迎着山岚,微凉的空气贯通肺腑,全身细胞都在方才的一瞬间被激灵,像是浸没在了夏日冰凉的薄荷酒里。

“没有!”风声太大,她需要喊着说话,“我不害怕!”

许惩又笑了,眼神散漫不羁,“那过下一个弯吧。”

呼啸的风响自耳畔而过,近处的天幕已垂落成深灰色,闪电骤亮,几秒过后沉沉雷鸣轰响。

许惩沿着道路最远端的地方,车轮高速折出一个刁钻的锐角。

这次乔方语没有尖叫,她扶着许惩的肩膀,兴奋地指向前方:“下面还有弯道!”

“坐稳扶好。”许惩没有任由她胡闹,等她再次抓紧了他,才转动油门加速向前。

其实这个速度,对于早已习惯竞速赛车的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挑战性。

却因为身后不时传来的清脆笑声、隐约碰撞到他的柔软身体,以及每次加速时,都愈发收紧的肩上细指。

许惩感觉自己现在的心率比任何一场赛事中都要高。

雷声愈发密集,许惩在蜿蜒曲折的山道内加速再加速。

乔方语的脸颊都被风吹得生痛,后座箱里的水果砰咚咚碰撞作响,节律像是越野车最爱的DJ摇滚。

距离别墅区越来越近了。

这是乔方语第一次看到鹿鸣寺后方的景色。

行过层峦叠嶂,山谷内竟然开辟出了一片堪称宽广的平地。远处是高尔夫球场,沿路的人工湖后方,就是成群的联排别墅。

窗玻璃冷光荧荧,门前的花园里蔷薇月季整齐盛放,带着种不近人情的奢华。

“一般入秋以后,人就走光了。”许惩解释道,“没一点人气。”

可就算没有人常住,置业于此的人也会雇佣管家、保姆时时打扫,把一切都维持在最体面高雅的姿态。

像是一朵精雕细刻的丝绢假花。

乍看惊艳奇巧,细看却是了无生机,败絮其中。

许惩转过视线,向着前方疾冲。

空气里的水汽像是随时都能凝结成水珠,风声都放缓。

“那年我第一次离家出走,就是沿着这个方向。”

“骑着一辆旧自行车,下山,过盘山,过隧道,再过一座桥。”

乔方语安静地听着他说话。

雷声就像是在她们的头顶轰鸣,她需要侧过耳朵,几乎贴上他的后颈,才能听清他的话语。

她的心跳也好快。

是害怕吗?

害怕速度,害怕落雨,还是害怕自己的生活,从今往后,脱离既定的轨道?

抑或是心动呢?

她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偷,借着命运的巧合,偷来一场相逢。

哪怕只是短暂地拥抱过一瞬间。

但能够用这样堂皇的借口和理由,那么近地靠近他的身体,隔着同色的,棉质衬衫的纤薄衣料,她触碰到少年人熨帖的体温,坚硬的肌肉和骨骼,心脏的距离近到前所未有。

她只想抛开一切,沉溺其中。

“后来我给自己组装了第一辆车。”

“不想在那个‘家’中停留,只想要去远一点,再快一点。”

乔方语的心倏然一动。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挺直脊背,探出手臂,轻轻环住了他肩膀。

她的力量很轻,别墅区前的路面平坦,她不需要扶着他,也能够保持平衡。

许惩的肩背有瞬间的僵硬,而后慢慢放松下来。

“为什么?”她低声问许惩。

为什么想要逃离?

为什么最终放弃?

为什么……把这一切选择讲给她听。

许惩没有说话。

身处后方,她看不见许惩的表情。

但她能察觉出,这并不是一个,他愿意提及的话题。

乔方语于是缓缓地松开手臂,说:“如果你不愿意……”

而她想要抽出的手却被另一只手压住了。

干燥温暖的手掌几乎是没有思考就压住了她想要抽离的手背,又在瞬间意识到不妥,许惩迅速重新扶住两边车把。

沉默之间,乔方语微凉指尖上,因为瞬间接触而沾连的体温,也消散在落雨前夕的风里。

“——”他说出口的只字片语,被凌空劈下的惊雷击散。

天地像是破开的一枚苹果,裂纹干脆陡峭,暴雨落得毫无防备,顷刻之间就浇上人满身。

许惩没有再说话,隧道口已在眼前,他一路狂飙,只差最后冲刺距离。

乔方语大声喊着让他注意安全,抬手在他前额位置,试图帮他清扫眼前的视线。

但他实在是太熟悉、太熟悉这段路了。

多少个夜里,他还不会制作发光小灯的时候。

他就会这样,骑上一辆车,听着风声呼啸,沿着空旷无人的路面,冲进甬长幽深的隧道。

哪怕是闭着眼,他也能在心中描摹出,每个弯道的形状。

在暴雨后的几秒中,许惩骑着车,精准疾速地冲出了雨幕,冲进了黑暗漫长的隧道。

那场雨被他们抛在身后了。

近在咫尺的位置,他听见少女略显慌乱的呼吸,微微耸动的胸脯,轻软地撞在他肩背上,像是有温度的厚雪。

他缓缓降低速度,在一旁停靠。

“乔乔。”

他从车里拿出一次性毛巾,拆开递给她。

“抱歉,害你全弄湿了。”

乔方语摇摇头:“是我说要来的。”

她好像有种固执,总喜欢将这些事情争个分明。

许惩忍下想碰她的冲动,低声道:“后面也有点潮。”

他已经开得足够快了,两人并没淋湿多少。

她衬衫上还落着没浸透的水珠,擦得及时,衣服也只是半潮。

许惩在前方迎着风,整件衣服都快湿透了。

乔方语有点内疚:“你……”

许惩摇摇头,说没关系,语气很温沉。

隔着愈发浓密的雨幕,许惩看着隧道口外的风景。

弯道已经看不清,遥远的别墅群只剩一个小小的影。

更远处的鹿鸣寺香火缭绕,人声喧扰,檐下垂铃叮铮作响。

沿途的桂花被雨打落,白金色的小花瓣落满沥青长道,不知道会被风吹向何方。

城市无时不刻忙碌。

宇宙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只在这一刻,她和他被留在了暴雨滔天的隧道里。

像是和全世界隔绝,时间都停止,只为了定格这一瞬间。

许惩静静地看着远处。

“原来还挺近。”他忽然说了句。

那曾经让他觉得那样难以走出来的地方,那么漫长又跋涉的一条路。

原来这么近,这么容易。

只要骑上一辆普普通通的家用电动车,几分钟的功夫,就能够到达了。

乔方语吸了下鼻尖,凑上前,轻轻碰了下许惩的脸。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不自然:“怎么了?”

乔方语有点忧愁地盯着自己的指尖:“你真的不会感冒吗?你的脸摸起来有点烫。”

“……”被她这么一打岔,许惩感觉自己心里那些久违的、郁结的情绪,都好像瞬间消散了。

他干脆将车搬上人行道推行,朝着隧道深处慢慢走去。

乔方语跟着他,很认真地说:“没法弄干衣服的话,就多动一动吧,动起来就不冷了。”

许惩散漫弯唇,嘈杂雨声里,他平淡开口:“我曾经和父母住在这里。”

“后来,我母亲病故。”

“父亲出轨,再娶。”

他平淡到不像是在叙述自己的过去。

词句都精简到薄情。

空气沉默。

脚步声在空荡隧道中回荡。

许惩微微侧眸看向乔方语,倏然发现小姑娘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倒是让他惊了下。

“你这……”他有点啼笑皆非,“不会吧?乔乔。”

乔方语摇摇头,许惩的额发也沾了水,眉眼比平日里更深邃分明,只是这样略欠几分笑意地望着她,都像是含着缱绻深情。

让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乔方语的指尖轻轻划过他小臂,他先前卷起袖口,给她示意过伤口的位置。

那里分明已经没有伤痕,她却像是看见了曾经遍布其上的,淋漓的血痕一样。

而她没见过的,又有多少呢?

当他四年前驾驶摩托,带着死都不怕的觉悟踩下油门的时候,是什么让他无所眷恋,拼死也要逃出去?

当所有人都在羡慕他有一个顶好的出身,他却穿着宴会场的西装,孤身一人出现在最肮脏破败的小巷,连归处都难觅的时候,那些给予他身份地位的血亲又在哪里?

……那天他坐在中心医院昏暗阴湿的楼梯间,随身带着那张编号NO.0001的就诊卡。那时候,他想要追寻的,又是谁的身影?

只要想到这些,她就痛到像是被人攫去了呼吸。

她想起小阿姨曾经说过的。

“阿语不适合读艺术。”

那时候方芳还不高兴,觉得她的天赋,就是最好的。

然而她还记得小阿姨当初的神情。

她抱着瞳瞳,说,“做艺术需要感知力、需要共情。”

“但是万事万物,过犹不及。”

……

直至今日,乔方语才恍然明白,小阿姨或许并没说错。

她能一直寻常无事地学习、生活,全归因于那时的她,还没有太过在意的人而已。

而一旦那个人出现了。

她就会感同他的身受,痛他曾经的苦,行他先前的路。像是陷入黑洞,越溺越深,无可自拔。

乔方语缓缓吸了口气。

但她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恐惧和逃避的自己了。

隧道中央,横跨一片透明穹顶。

为了通明,隧顶在两座山体中间的位置镂空,光线穿过透明顶棚,沉进冗长的隧道里。

细碎的灰尘飘浮,照射的光线在路面漏下一个方形,光路柔和明亮。

乔方语深吸口气,迎着光,看向许惩的方向。

“我……可能也是一个运气不太好的人。”

她皱着眉,笑了下,指了指自己眉心的胎记:“因为这个。”

“一生下来,我就被亲生父母扔掉了。”

“当时是冬天,爷爷奶奶在垃圾场里捡到我的时候,我都已经不会哭了,身上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还有这么一片难看的红斑。”

“街坊邻居都告诉他们,这是红斑狼疮,会传染的。但是他们还是决定救我。”

“之后,爷爷带我去医院,医生说这只是一片胎记,是良性的。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鹳吻痕。”

“爷爷奶奶找了很久很久,也没有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乔方语轻声说,“后来,他们就决定收养我了。”

“办理证件的那天,我真的特别特别开心,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我还没有派出所的问讯台高,民警小姐姐对奶奶说,小朋友也要过来的。”

“爷爷直接把我抱起来,坐在他肩膀上,说——”

“我们阿语就在这里!”

“那一刻,我觉得我就是全世界最幸运最幸福的小孩了。”

许惩望着她,黑眸中情绪翻涌,如覆涌的浪潮。

他没说话,只是紧锁着眉心,沉默不语。

乔方语却笑:“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不能决定自己来自何方。”

她的目光清透明亮,又是那样,忽闪在他眼前。

渐渐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合。

“但你可以决定自己要去哪里。”

未来璀璨漫长。

你可以成为你梦想的任何模样。

只要坚定地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像鸟飞出山谷,像花开出翅膀。

他们定能穿破厚重铅云,闯出无尽循环的山路,飞到最远、最高的地方。

从方寸一隅,奔赴天地浩大。

“许惩同学。”乔方语站在他面前,白皙的脸颊和纯白的衬衫沐浴在光里。

就像是漆黑教堂落下的唯一一束顶光。

她向他张开了手臂。

“如果你需要一个安慰的话。”她的脑袋略略歪过一点,眨了下眼,抬起手臂。

——我可以给你一个拥抱。

“你这家伙……”许惩站在她面前,抬手撑住了前额。

什么时候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哥是什么人,轮得到你来安慰我?”他像在揶揄,语气却温柔,抬起手揉了下她被狂风吹乱的头发,带着柔软的,女孩子特有的体香。

许惩伸出手,将她松松揽进怀里。

乔方语的鼻尖碰到他胸膛,微硬的胸肌隔着潮湿的布料,轻微地磨蹭她的额角。

他大手搭在她背后,自后颈到蝴蝶骨下都仿佛滚过一层微微战栗的寒芒。

她听见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在极轻极静的距离里,和控制不住加速的心跳一起,像是坏掉的节拍音准器,从Moderato到Allero。

“……你还真是奇怪。”许惩轻声说。

乔方语伏在他胸口,说话的语气闷闷的。

“说谎的话,鼻子会变长哦。”

“那哥会更帅。”许惩说。

“现在已经很好了。”乔方语答。

雨快要停了。

击打在棚顶的雨声逐渐减速,沉闷的砰声转化成清脆的敲击,滴答滴答,宛如天地间的秒针时漏。

“天晴了。”乔方语说。

“我们走吗?”许惩身上的衣服也快要干了,他检查好电动车,一切正常。

他们可以驶过这片区域,去更广袤的地方。

“好。”他说着再度启动,乔方语在他身后坐下,指尖犹豫片刻,轻轻搭上了许惩的腰。

“如果我当年像你一样倔,就好了。”许惩开着车,低声道。

乔方语默了片刻,掌心微收,额发蹭在他身后的衬衫上。

“不会的。”

“既然当年的许惩同学选择这样做了。”

“那一定就是,当时最好的解法。”

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电动车冲出了湿漉漉的隧道。

视野骤然明亮到刺目。

黑暗漫长的隧道之外,天光大亮,万顷稻田,宛如海浪。

悬崖一侧瀑布奔流,向下汇聚溪河,奔赴汪洋。

乔方语几乎要不管不顾地站起来。

她在风中举起双手,像是将满世界的风都握在手上。

“阿语,你向下望。”

地面积洼着大片的水潭,溅湿了两人的裤脚,但是没有人在意。

水潭里倒映着整个世界,从瓦蓝的天穹,到稻田与瀑浪。

许惩低声笑着,再度给她哼唱起了那首暴雨夜的歌。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

这一次她也轻声地和。

“我会给你怀抱。”

整片世界像是被一分为二,又像是天地爱惜这灿烂光芒的无限美好,将一部分悄悄剪下,私藏在倒影里一样。

有七彩的光从眼中一晃而过。

乔方语骤然抬起头,瞳孔微缩。

她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抬手撑住了许惩的肩膀。

“许惩——你看——”

而他也抬头看去。

瀑布的上方,赫然是一道彩虹。

像是一座桥,七彩顺次向下,光华清晰可见。

前后再没有一个人,只有他们驱车朝向彼方。

——横亘在湍流悬崖之上,仿若为他们而生的彩虹桥。

通往只属于他和她的,灿烂千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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