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脏二楼乱,三楼四楼住高干,五楼六楼穷光蛋,桂卿受这首小时候他就已经耳熟能详的顺口溜的影响,买房子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选择了顶层六楼。 因为买六楼这个事是寻柳心中永远都难以去掉的痛,所以她每次和他一块爬楼的时候,都需要在他的拼命鼓励和认真检讨下才能有力量完成脚下的壮举。 有钱谁买顶层呀?这自然也是没法的事。 这天晚上闲来无事,怀孕四个月左右的寻柳破天荒地非要自己到楼下的超市买点东西不可,桂卿索性就由着她下楼去了,他乐得独自一人在家稍微清静一会。 因为这种非常难以预测的快乐来得太过突然,所以一时半会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打发这段极其宝贵的时间了。 眼下的他虽然不知道究竟该干点什么才好,但是有一点是很非常明确的,那就是绝对不能干她平时反对的事情,也就是必须得保证等一会她回家的时候不会因为他正在干着的某件他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大发雷霆。 可惜的是,能够让她大发雷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得比传说中旧社会穷人身上的虱子还要多。 最后,思来想去的他还是觉得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好好地躺一会是最合适他干的事情,同时也是他所能做的最为明智的举动。 “无为乃是大为。”他自我安慰道。 “我一出门,他就解放了。”她几乎每回独自出门都会这样酸酸地想着,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是对他没有信心吗?她一直都不知道。 “她一出门,她就会认为我会认为自己解放了。”他经常在她独自出门的瞬间这样想着,以使她的想法不至无故落空而失去了相应的对手。 他太了解她了,就像她太不了解他了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杀回来了,犹如神兵天降。 “快开门,快开门,快点,快点呀,你磨蹭什么的?”她紧张而用力地敲打着自家的房门,就像身后有一百个坏人在拼命地追她一样,同时嘴里慌慌张张地喊着,“快吓死我了,快开门……” 正在仰面闭目地神游四方的他忽然间一听她这样没好歹地敲门和叫喊,心里跟着“咯噔”一下子,瞬间吓得就有些受不了了。 他知道,对于她这种娇娇弱弱的从小就没吃过什么大亏的女孩子来说,即便是没有身孕,平时遇到一点小事她也会被吓破胆子的,那就更别提现在的她可能遇到的各种可怕的情况了。 此刻,他一边赶紧去开门,好放惊慌失措的她进来避险,一边在脑子里就没往好地方想,准备迎接某种十分不好的局面。 他也是被吓得不轻,只因为她被吓得不轻。 “呜——呜——”她的声音先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房门在楼梯的灯刚一亮起后立马就被打开了,她直接就把整个身子扑进了他宽大而温暖的怀里,也顾不得这个举动是否会碰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同时又放声地大哭起来,可算是找到亲人了的样子。 “长虫,大长虫,那么粗的一条大长虫。”她赶紧将刚才遇到的惊恐情况报告给他,好寻求他的帮助和慰藉。 “搁哪了,搁哪了?”尽管心里同样感到害怕,但是他仍然壮着胆子将怀中紧抱的她轻轻地向屋里转了一下,然后就向门外探出头去,同时高声地问道,“你搁哪看见的长虫?” “没事,不要怕!”他终于想起了这句话。 “就在楼下边的花池子里,”她一边剧烈地颤抖着头和身子,一边极不情愿地哭着向他描述着当时恐怖异常的情景,以至于泪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肩膀,“那么大的一条长虫,黑乎乎的,我觉得得有将近2米多长,看着可粗了,就和电视上演的那种大蟒蛇一样,我下去的时候它正从花池子往外爬呢,可把我给吓死了,我的个亲娘唻——” “我觉得不可能吧?”他有些疑惑地说道,同时也想再次宽慰一下已经被吓破胆子的她,她这回的表现可不是装的,“小区里住了这么多人,怎么会有那么大一条长虫出来呢?” “这黑天半夜的,你会不会是看错了,把绳子当成长虫了?”他猜测道,也知道这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 “我绝对没看错,那就是一条长虫,”她语气特别坚定地说道,同时心里还暗暗地恨他居然不相信她,真是够瞎贱的,“当时它还乱动呢,差点就爬到我跟前了,可吓死我了——” “哎呀,我不能提这个事,”她又异常惊恐地说道,“一提起来我还吓得要死呢,不说了,不说了。” “哎,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是个好事呀,”他突然自我解嘲道,心中残存的那点可怜而又卑微的乐观主义情绪在不经意间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这是典型的天降异象的节奏呀,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这可不是一般人想碰就能碰见的稀罕事。” “我给你说啊,”他煞有其事地解释道,“凡是那些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那些历史上伟大的英雄人物,他们在降生的时候往往都会发生很特别的事,比如汉高祖刘邦出生之前,他的母亲就曾经看见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 “你看你现在怀孕了,然后又突然在一个住户这么密集的小区里见到了那么大一条长虫,这肯定是很不寻常的事,对吧?” 听他这么一通胡说,她不禁想笑了。 “这说明你肚子里怀的孩子不是一般人物,”他接着胡扯道,反正准不准的也没人来和他较真,“将来肯定能成就一番伟大事业的。” “当然了,”他又补充道,也知道不能把牛皮给吹破了,“就算是这孩子将来干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最起码也不会是那种日日囊囊或者窝窝生生的普通人……” “嗤,你以为你是谁啊,”她故意冷着脸嘲笑道,似乎已经把害怕大长虫这回事给忘记了,“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你自己!” “照什么照,我不是很好吗?”他怼道。 “你觉得你有那个命吗?”她开门见山地讥讽道,既然是一家人,也就不说客气话了,“恁家老林上有那棵蒿吗?” 他本来想像小时候那样,开个玩笑说“俺家老林上虽说没有那棵蒿,但是我可以上别人家的老林上偷一棵啊”,但是一想到她肯定会借机狠狠地褒贬他一顿的,便直接罢了这个念头,就如同一根烧得正旺的蜡烛突然被一股歪风吹灭了一样。 打从认识她之后,他心中有多少如火的热情就是这样硬生生地被掐死在了弱不禁风的萌芽状态,他心里是最清楚的,可惜就是不能当着她的面细说。 “俺老林上现在可能没有那棵蒿,”桂卿想了一会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已然知道她会怎么想和怎么说了,“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将来会长出那棵蒿的可能性,你说对吧?” “李宁,一切皆有可能嘛。”他又调侃道。 “嗤,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吧,”寻柳冷酷无情地说道,显然是话里有话的意思,比刚才她看见的那条大长虫还可恶十倍,这回她是彻底忘掉了被大长虫吓傻的可怜情景,“别妄想财水穷三年了。” “好吧,那我从现在开始就不再随便痴心妄想了,”他用异乎寻常的平静语气回道,算是彻底地投降了,认输了,缴枪了,“我就老老实实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好好地和你过一辈子平头百姓的日子吧。” 她听着听着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以后就是有蟒蛇出来吓你,”他突然改口说起了这个,立马将她心中的不好意思给粉碎了,“我也不异想天开说什么天降祥瑞了。” “啊,你个大坏熊,居然拿蟒蛇来吓唬我,”他猝不及防地被她打了一拳,同时又被结结实实地骂了一顿,“你明明知道我最怕长虫了,你还这么说,你这不是故意的吗?” 自从晚上被那条若有若无的吉凶叵测的邪魔鬼道的大长虫无端地吓了一大跳之后,她就开始毫无规律地肚子疼了,而且每次疼得还都比较厉害,频率也比较高,搞得他心里都不住地害怕了。 次日一早,明知道她很可能是由于心理因素造成的肚子疼,他还是不得不领着她到县医院妇产科去仔细地检查一下。 结果这一检查不要紧,B超显示她怀的竟然是双胞胎,而肚子疼反倒没什么大问题,大夫说只要注意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至于她肚子疼是不是两人晚上同房造成的,他自然也会这样猜疑,但是又觉得他和她已经很小心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的,便擅自放心了,况且大夫也没说什么别的。 至于夫妻感情嘛,该加深还是要加深的。 “啊,我真不想活了,”出了医院妇产科门诊屋,又一次确认完检查结果之后她又哭又笑地抱怨道,好像刚被一个极度甜蜜的响雷击倒了之后又立即被一场不期而至的瓢泼大雨给浇醒了,“一下子要生两个孩子,你叫我怎么养啊?” “慢慢养呗,有苗不愁长。”他嘿嘿笑道。 “啊,我不要了,”她哭丧着个小红脸,拖着个可怜的长腔向老天叫苦道,“我想流掉,我害怕——” “怕什么?”他笑道,“人能生,咱不能生吗?” “这都是你个坏熊的事,”她趁机又打了他一拳,然后幽怨无比地骂道,“你毁了我原本幸福的一生,你赶紧赔偿——” “天意,这都是天意呀,你不觉得是这样吗?”他装作欣喜若狂的样子说道,就如同刚刚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特别巨大的响屁劈头盖脸地给喷了一番一样,“既然老天要给你两个孩子,那就不会是一个,就好比要给你一个,那就不会是两个,对吧?” “胡说八道!”她怼道。 “我觉得两个挺好的啊,双胞胎,你不觉得这太稀奇了吗?”他贫嘴呱嗒舌地说道,“你看看啊,恁家是双胞胎姐妹,俺家是双胞胎兄弟,现在你又怀了个双胞胎,这样的稀奇事,多少年才能遇到一回呀?” “说那话,这个事上鹿墟电视台新闻频道都没问题。” 一时间,他竟然忘记寻烟的事了。 “我的个老天唻,好个屁呀!”她没好气地堵他道,现在是看见他就觉得烦得慌,根本没心情和他嘻嘡着玩,“你就知道瞎说,回头生下来你养活啊?” “肯定是我养活啊,”他故意谝能道,反正这个时候说说大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她就是孩子的妈妈,以后生孩子、喂奶、带孩子自然都是她的事,“难道这个事还能交给别人吗?” “我不嘛,”她撒娇道,其实说的也是实情,毕竟她的年龄也不大,“一想到要抱两个孩子,我的头都炸了。” “自从结完婚,”她又提起了这档子事,说的同样也是实情,让他不能不感觉对不起她,“我还没真正享受几天好日子呢,这就开始要给恁老张家传宗接代了,我真是亏死了。” “我不想这样,一点都不想,”她继续愁眉苦脸地说道,弄得他都于心不忍了,“老天爷呀,你快来救救可怜的我吧……” “哎呀,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生孩子是早晚的事,早生晚生不都是生吗?”他激动而又兴奋地劝慰她道,现在她让他干什么都行,只要她说句话就行,“反正你又逃不了这一关,对吧?” 她的思路一时没跟上。 “所以呢,早生孩子早得济,就是早生贵子的意思,懂吗?”他接着谝嘴道,一看就是忽悠她的意思,“趁年轻,也好抬伺孩子,养大就养大了,你愁什么呀?” “我愁的事多了。”她极为无奈地叹道。 “单等年纪大了再生,那就不好生了,”他像个见多识广的农村老妇女一样软语温言地劝道,“况且就是勉强生了,到时候恐怕你也没劲养了,毕竟是年龄不饶人啊……” “就你理多,反正又不要你养!”她白了他一眼后责怪道,“站在一边说那个小轻巧话,谁不会呀?” “我养,我养,我真养,行了吧?”他拱手笑道,心里真是乐开了花,“我向天老爷保证,只要我在家,抱孩子的活就全交给我了,除了喂奶之外,因为那个活我确实干不了。” “那是当然的了,这还用你说吗?”她随即刺挠他道,心情开始好点了,“你就是想喂奶,你也没那个功能呀!” “反正你有就行了,我有没有的还不是无所谓是事吗?”他嬉皮笑脸地回道,一脸变着法地想要巴结她这位老张家大功臣的意思。 “光我一个人有,那管个屁用呀!”稍微见点阳光之后她又开始恃宠而骄地抱怨了,但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她烦,“你以为生孩子就那么简单吗?” “你看看恁家里,也不问我吃,也不问喝,肚子里的孩子指望什么长大呀?” 一提起这些烂事,他又开始头疼了。 “恁娘就来咱家做了两天的饭,”她又顺手捡起方才丢下的拿手好戏认认真真地唱了起来,“就开始不把我当回事了,动不动就是好几天不问我的事,平时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她那是不敢给你打呀。”他赶紧苦笑道。 “行了,你别在那里横拦竖挡的了,你觉得有意思吗?”她冷冰冰地怼弄他道,“我给你说吧,她根本就是心坎里没有这一块,她要是心心娘娘地想着我,还要我多说什么吗?” 他支起耳朵听着就行了,这都是老规矩了。 “再说了,她伺候我也不单是为了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呢,那总归是她的孙子孙女吧?”她这个问题提得比较刁钻,也比较到位,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结果怎么样,她想到这一点了吗?” “她连她自己的孙男娣女都没有,你说她心里还有谁?” “嗯,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不知趣地嘟囔道。 “那我该怎么说呀?”她口呲牙硬地追问道,终于摆正了自己未来大功臣的位置,“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难道还能不是事实吗?”他反唇相讥道。 “我冤枉她一点了吗?”她不顾他的挥戈反击,继续用自己的长矛攻击他道,“说句难听话,她还不如恁爹呢。” “恁爹有时候还知道问问我怎么样了,能吃点了吧,还想着给我送点小鸡蛋呢……” “唉,行,行,恁老婆婆天生就是那个样,你说说我这个当儿子的能怎么办呢?”桂卿还是无可奈何地叹道,还是低三下四地给寻柳赔释着,“我能直接让她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吗?” “这恐怕也不现实吧?”他又难为着脸道。 “我也不是说非得让她怎么怎么样,至少她得有那个心吧?”说着说着,她似乎变得更加生气了,好像她嫁的是个外星人,“你看看她平时说话时的那个样子,想想我就来气,一副阴死阳不活的样子,真难为你怎么从这样的家庭里成长出来的。” “行了,你别取笑我了?”他求饶道。 “不容易啊,我的乖孩子唻。”她趁机取笑道。 “唉!”他只好叹道,算是瘪气了。 “你唉声叹气给谁看的?”她板着脸问道,总是不饶他。 “我没唉声叹气呀!”他竟然还敢嘴硬。 “行了,我又不是眼瞎,看不见,我又不是耳聋,听不见!”她直溜溜地反驳道,“我知道,我一说恁家里的事,你就不高兴。” “我高兴,我怎么会不高兴?”他想急而又不敢急,实际上却很急地说道,真如笼中困兽一般,“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又没怎么阻拦你,对吧?” “再说了,你说说怎么了?”他又非常大度地站在她的角度说道,“反正我身上又不少块肉。” “你明白就好。”她道,也是宇宙无敌了。 “我当然明白了,”他非常违心地说道,心里当然很不是个滋味,但目前也没什么好办法可使,“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吃了那么亏,只不过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恁老婆婆一般见识才好。” “嗤,我要是真和她一般见识,”她咬牙切齿而又宽宏大量地说道,“那这个日子早就没法过了。”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明白吗?”她又道。 “我懂,我懂,”他一边貌似无比诚恳地说着,一边想起了“真作假时假亦真”那句经典的话,“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你,发自内心地感激你,感激你从上到下祖宗八辈,外带七姑子八大姨!” 一场迫在眉睫的冲突总算和解了。 “你说你这回考试不行,”回家的路上,她坐在摩托车后面不怀好意地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什么原因,一脬尿给憋的呗。”他不好意思地回道。 “不对,我觉得另有原因。”她故作高深地说道。 “什么原因,你倒是说说看,”他笑着激她道,就知道她后边还有话要说,“难道你还能说出花来吗?” “我觉得是恁家的原因。”根本不用回头看,他都能猜出她说这话时的那种坏坏的揶揄表情。 “俺家的原因?”他重复道,脑子里有些糊涂了。 “对,就是恁家的原因!”她非常肯定地说道,一看就是有备而谈的意思,“你不和恁家从精神上脱离干净,你是别想好的。”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他问,终于开始好奇了。 “嘿嘿,实话告诉你吧,”她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咧开大嘴嘿嘿地笑道,就如同在考场上憋不住的一脬尿要顺着裤腿尿出来了一样,“前几天俺妈有事去神老妈妈那里看看,我也跟着去了,顺便就替你看了看,看看你的运势到底怎么样。” “噢,你们背着我还干这个事啊。”他调笑道。 “神老妈妈说啊,”她赶紧给他说正经事,而绝口不提背着他的事,因为她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应该能理解和接受,“你这个人绝对是个聪明人,而且天分还很高,可就是被恁家里人给拖累坏了。” “那解决之道呢?”他冷笑着问。 “你只要能离开恁那个家,”她直接给出了答案,丝毫也不避讳什么,“很快就能出人头地,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的。” “你要是离不开恁那个家,”她说完正面又说反面,“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头了,就只能一直陷在那个拔不动腿的烂汁泥窝里爬不出来,老老实实地当一辈子的窝囊货……” “我不是已经离开俺家了吗?”他有些气愤地反驳道,同时觉得她的话非常不可理喻,“你看看,咱在城里都已经买房子,咱也已经结完婚了,对吧?” “而且现在咱也快有自己的孩子了,更重要的是,你怀的还是双胞胎,多稀罕的事呀。” “你咋呼什么的呀?”她一脸不悦地说道,怪他会错了她的意思,“你看你那个动静!神老妈妈当时就说了,是精神上脱离,懂吗?” “我的个乖乖唻,一个熊农村的神老妈妈还懂得什么从精神方面脱离原生家庭?”他不禁苦笑着鄙夷道,心情前所未有地好,且觉得这事着实值得玩味,“她既然这么能,这么胜人蛋,那她怎么不去三甲医院当心理分析师的呢?” “人家就是心理分析师呀,要不然能干这一行吗?”她随即硬硬地反驳道,觉得他真是太喜欢抬杠了。 “对,你说得也对,”他点头嘲讽道,“能干这一行的,都得有几把刷子,这世上要是没有傻子,又哪来的骗子呀?” “你说谁是傻子?”她问道,简直恶得要命。 “恁妈呀,还能有谁?”他直言不讳地说道,也不怕得罪老婆大人了,因为他觉得这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明明是伸着头叫人去砍的,末了还说人家的刀好厉害,砍得好,哼。” “你才是傻子呢!”她针锋相对地回敬了他一句,接着又一板一眼地教训他道,“我告诉你,你别硬充拧筋头不信那个邪,那个神妈妈可灵了,多少有头有脸的人都找她看,别说你这样的小猫小狗了。” “有一回,俺妈和俺爸一块去看那个神妈妈,”她又开始举例子并现身说法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幸存者偏差,“这事说起来得有七八年的时间了。” “那一阵子俺爸的建筑队老是出事,不是有人从架子上掉下来,就是有人被小推车给碰着了,再不就是干活的时候砸着手了,虽然都没出什么大事,但是怎么着都不顺当。” “俺妈一看,老是这样也不行呀,”她非常认真地讲道,看样子并没有添油加醋,“哪天万一要是出个人命,俺这一家人可就全完了,所以她就和俺爸一块去找那个神妈妈看了。” “到那之后呢,”她继续心悦诚服地讲道,看来是被神妈妈的威力彻底降服了,“俺爸俺妈什么都没说,人家神妈妈上上香之后,直接就说了,恁哥唻,你干的活是不是天天都爬高上低的,看着可吓人了?” “俺爸一听神妈妈这样说,当时直接就愣住了。” “一下子叫人家说准了,他只能点头说是的是的。” “你要知道,俺爸那个人可是从来都不信神信鬼的,他平时也最烦那一套了。” “然后神妈妈又说了:这个年月什么事都紧,别管干什么都得小心,千万不能马马虎虎的,对什么都不在意……” “就从那次之后,俺爸就彻底相信这些事了,”她最后总结道,还是认为她娘俩背地里的做法是十分英明的,“你不能不承认,那个神妈妈确实厉害,说的话一点都不假。” “唉,我给你说,”桂卿摆正身子后说道,努力拿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来,好增强自己说话的效果,“这些神妈妈都是‘唬’字牌的,就会故意拿话试探你的底细。” “她们要是说对了呢,你会觉得她们可神奇了,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要是说错了呢,你也觉得无所谓,谁能给她们去较那个劲?” “最后大不了花两个香火钱买个心理安慰呗,反正去的人谁也没指望着能从她们那里真的得到什么东西。” “再说了,这些所谓的神妈妈其实个个都是人精,她们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又从另一个方面解释道,“你这边还没进屋呢,她们基本上就能猜出来你是干什么的了。” “另外啊,”他继续分析道,说得条条是理,“天下的事虽然千奇百怪,林林总总,其实说到底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个方面,不是有灾就是有难的,再不就是有病有秧的,或者是什么婚姻不顺、子女不孝、婆媳不和的,或者是孩子考不上学找不到工作的,或者想当官当不成的,想挣钱挣不着的,你说说是不是这些烂事?” “嗯,基本上也差不多。”寻柳非常罕见地承认道。 “反正没有一个人去找神妈妈看看,什么时候能打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对吧?”他开玩笑道。 “熊样,就你的小嘴会说!”她道,突然开心地笑了。 “我给你说这个事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她充满柔情地接着解释道,在心里还是把他当成优质潜力股来看待的,“你的将来还是很有希望的,你的前途还是充满光明的,只要你能从精神上和恁那个家脱离。” “我再强调一遍啊——,” “是精神上脱离,不是物质上脱离,明白吗?” “明白!”他响亮地答道,像个刚入伍的新兵一样。 “另外啊,”她高声强调道,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我可没叫你去打爹骂娘地不孝顺他们啊,你记住了。” “我非常明白。”他嗷嗷叫地保证道。 “你不是一直都在反反复复地做一个梦吗?”她随后又问道,看来对这个事也是上心了的,“就是梦见你在恁奶奶家的院子上飞来飞去的,还总是飞不远,而且最后每次掉下去,你都还吓得要命,对吧?” “对,这个事你也给神妈妈说了?”他好奇地问道。 “我当然说了呀,要不然我去干什么的?”她笑得比刚才更加开心了,好像有意在逗他玩一样,“这事又不需要保密,我就是想弄清楚你为什么老是做同一个梦的,因为我也很好奇。” “当然了,还有你为什么考试不顺利的事我也说了,”她又嘿嘿笑道,为自己背着她办了这么多的好事而感觉有点不好意思,“结果呢,人家就是这样给我解释的,你说人家说得对不对呢?” “我的个天神唻,就这点屁事还要去看神妈妈吗?”他奚落道,故意把瞧不起她的表情给夸大了整整一圈,“对于这种梦,我自己也能解释得出来呀,这肯定就是我想脱离某种境地,而又始终脱离不开的意思啊,还要花那个冤枉钱请她来说吗?” 他本来还想着顺便给她讲讲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那本书的,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吧,因为即使他费尽口舌讲了,她也未必能理解,而且说不定她还会讽刺他故意卖弄被。 另外,他还想告诉她的是,他一心想脱离的境地难道就一定是代表他的老家吗? 难道就不能是现在的这个新家吗? 难道就不能是她本人吗? 一想到如果这样说的话,一定会引起一场不必要的巨麻烦,他就只能选择闭嘴了。 “哎呀呀,你看看把你给能的,你既然这么管,这么厉害,那你怎么不去当神妈妈的?”她嘻嘻哈哈地讽刺道,说话一点也不严肃,“你要是去当神妈妈,好歹我也能跟你沾点光呀。” “你知道人家神妈妈一天挣多少钱吗?” “人家一天挣的比你一个月挣的都多!” “嗤,我能给人家比吗?”他非常不屑地褒贬自己道,算是遂了她的心愿,“我哪有人家那个本事呀!” “嗯,知道自己没本事就行,”她直接堵他道,也算是遂了他的一番心愿,既然他愿意贬低自己,“别整天嘴嘴的,好像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我就看不惯你这一点。” “我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他很不服气地问。 “行了,行了,我不想和你吵架,”她很不耐烦地说道,样子很是讨人厌,“好好地骑你的车吧,有话回家再说。” “哎,对了,我想知道恁妈好模是样的,这回怎么想起来去看神妈妈的呀?”他又冷不丁地问道,也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道,“她不会单单为了我考试的事和做梦的事去的吧?” “不是,”她虽然嘴上否定得很利索,但实际上回答得却并不怎么轻松,他多少也看出来这一点了,“她说她这两天身体有点不大得劲,去村里的卫生室和镇上的卫生院也没看出来什么道道,就想着让神妈妈看看呗,准不准的先不说,反正去看看也没什么坏处。” “抽空我领她上人民医院看看吧?”他高姿态地说道,表情里有真也有假,她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想的是啥。 他深深地以为,孝顺丈母娘也是应该的,就算是装样子给媳妇看,也得装得像一点才好,毕竟人生如戏,旁人只看演技。 “没事,你忙你的吧,又没什么大事,”她平生第一次像个大人一样平静而又深沉地在他面前说道,“她平时就有点邪魔鬼道的,就喜欢上神妈妈那里看看,我说过她几回了,她也不听……”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