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发布文了,说是五年内要取消农业税,你知道吗?”桂卿仰面躺在床上,稍显激动地问正在床边脱衣服准备睡觉的寻柳问道。 此时的夜晚已经比最冷的一月份要稍微暖和一点了,但是她现在仍然十分惧怕钻进冰冷的被窝,因此每回晚上脱衣服这活对她来讲都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她真希望能和衣而睡。 “这关我什么事呢?”她毫不领情地随口回道,同时使劲白了他一眼,权当对他表达了一种独特的极其小众的爱意,似乎这样就能增加她的体温以抵御室内的寒冷。 她应该还有一句话没问,“这关你什么事?”只要有这两句噎死人话垫底,天底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经常乐此不疲地用这种冷嘲热讽、夹枪带棒的态度对待他,还以为自己这样做很有意思,很有生活情趣,很能抓住他那看似非常难以抓住的心,可事实上其效果远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好,但是她却无心顾及这一点,或者说根本就未曾想到这一点。 她对自己的爱情和婚姻都太自信了,自信到了缺乏一种最基本的反思精神和习惯。 “怎么就不关你的事呢?”他白白地碰了个软钉子,因此不免有些生气了,于是便提高声音和她抬杠道,“恁爹恁娘不是农民吗?” “恁老公公老婆婆不是农民吗?” “取消农业税难道说对恁家和俺家就没有一点好处吗?” “我觉得你也太不关心天下大事了吧?” “哎呦,我关心天下大事,可是天下大事关心我吗?”她摆出一副死不讲理的架势回应道,尽管她这话说得倒也有几分歪歪扭扭的勉强成型的小道理。 “还有,你倒是天天关心天下大事,可是有谁因为这事给你涨工资吗?”她接着抨击道,好像干这种事情能够产生实实在在的热量一样,“你说你天天真是闲得蛋疼,我看你都是瞎操的心!” “你不嫌累吗?”她挖苦道。 “你就别讽刺我了,”他强打起精神回敬道,到底还有些羞愧不已的意思,因为被她说中了心思,“我才不关心什么天下大事呢,因为我还没那么高尚和伟大。” “本来吧,这可能是一件好事,”他继续嘟喽道,只管自己能不能自圆其说,并不考虑她的感受,“可是经你的嘴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甚至还有点丢人现眼的感觉。” “继续啊。”她嘲弄道。 “当然了,我不过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已,你就不能饶了我一顿吗?”他非常硬皮地求饶道,竟然连一点基本的诚意都没有,“难道说把我打倒了,就会显得你有好看吗?” “我乐意,我高兴,”她眉开眼笑地恃宠而骄道,同时一下子跳上了床,快速地把自己的身子埋进了冰冷的被窝,“我就喜欢看你拿我没办法的样子,比看电视剧还好玩呢,哈哈。” 他见她来这么一手,也只好偃旗息鼓了。 想来这夫妻之间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否则也就没有《围城》那样的好作品和钱钟书那样的好作家产生了。 他也知道,她这是有意地找事呢。 “你个坏熊,又没给我暖被窝!”她嗔怒道。 “我又不是暖水袋,等给你暖热被窝了,我就不想回我的被窝了。”他尽情地调戏道,尽管她是自己的小媳妇,但这个小游戏还是很有意思的,他并不介意经常玩一玩。 “不回就不回嘛,谁让你回去了?”她道,果然找事了。 “我不习惯和人搂一块睡觉,那样冻肩膀子。”他实话实说了,一点情调都没有,和个木头人似的。 “那你习惯和人怎么睡呀?”她笑着挑衅道。 “我习惯一个人睡。”他毫不示弱地回道。 “那你就一个人睡吧!”她重重地说道,又生气了。 这是威胁,还是报复?他默默地分析着。 “那行,咱就各人睡各人的。”他故意置气道。 言罢,两人果真就谁也不理谁了,也没人去关灯了,就那么躲在各自的被窝里背对着背开始睡觉了。 他们基本上隔三差五地就会这么不大不小地冷战一下,就像炒菜不能不放盐,穿鞋不能不穿袜子一样。 对此,两人都是既恼火又无奈,但是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因此只能就这么拖延着,煎熬着,将就着。 “坏熊,你想冻死人家吗?”过了大概有五六分钟的样子,她翻过身来从被子里使劲地踹了他一脚,然后狠狠地骂道,“噢,说不过来就真不过来了,你这个人也忒毒了吧?” “要真是冻死你,我还得再花钱重新找个媳妇,你说我到底图的什么呀?”他嘿嘿地笑道,终究也快熬不住了,其实他心里也是很想很想的,只是拉不下那个不值钱的脸来,“娶个媳妇那么麻烦,花那么多钱先不说,还得受二茬罪,我又不傻。” “再说了,”他接着谝嘴道,一点也不知道珍惜她好不容易才递过来的如此宝贵的橄榄枝,“你既然觉得我毒,那你为什么还非得哭着喊着来吸我这个毒呢?” “你真是瞎得没眼珠了!”她又隔着被子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比刚才的那一脚似乎还狠,还厉害,足够他刻骨铭心的了,同时咬着牙厉声训斥道,“快过来,你这次要是不过来,那就永远别过来!” “难道说,这种事还要我求着你吗?”她发自肺腑地抱怨道,这话也确实不怨她说,“你心里真是一点熊数都没有!” “求我那倒不必了,”他死皮赖脸地说道,其实也是在求饶告输,“只要你别无缘无故地和我撂脸弄样就行。” “谁无缘无故地和你撂脸弄样了?”她突然一腚坐起来兴师问罪道,一改刚才马上就要和解的良好态势,同时也忘记了上半身的寒冷和下半身的微温,“是你,一进家就光顾着自己看书,也不知道主动和我说说话,到最后居然还怨我和你撂脸弄样,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哼!” “我不是和你说话了吗?”他试着辩解道,难掩心中汩汩流淌的委屈和激动,有些话确实也该进一步挑明了,“就是关于取消农业税的事,是你不感兴趣,是你不想理我的。” “我的个亲娘唻,谁稀罕听你说那些破事了!”她怒气冲冲地指责道,觉得他的话简直是逆天了,错的地方可不是一点两点,“我是说,你就不能聊点别的有意思的事吗?” “嗯,别的有意思的事?”他机械地重复道,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只要通上电就能当霓虹灯广告牌用了。 “比如说吧,”她忍不住笑道,且觉得自己的情商还挺高的,她还很会挑选说话的时机,“咱什么时候上街去逛逛,你给我买个我喜欢的包了,买件我喜欢的衣服了什么的,总之说点我爱听的话就行,也不一定真去干那个事,明白了吗?” “甭管能不能实现,先哄完你再说,对吧?”桂卿用嘲弄的方式非常讨巧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你也是个抠货。” “小熊样!”寻柳扑哧一声笑了。 “你没事也好好地想一想,”然后她心情愉快地教训他道,完全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巨大幸福中而不能自己,非得需要一种强大的外力才能将其勉强拖出来,“怎么着也得让我沾沾金气呀,我白白地跟了你,让你睡了这么多回,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见到,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他顺势从自己的被窝了挪到了她的被窝里,然后就清楚地感到一股浓浓的凉意从脚到头侵袭了过来,差点把他给吓回去。 要不是他现在真有些欲望焚身的感觉,他真想退回去。 他是何苦来呢? 一会子功夫就要受两回罪。 哦,说不定过会还得再受一回罪呢,因为他怎么过来的,最后还得怎么回去,他不喜欢搂着人睡,这是没法改变的。 “刚才我进自己被窝的时候,也没觉得有这么冷啊,”他暗自想着,稍微有点百思不得其解的意思,“怎么她的被窝就这么冷呢?” “哎,你说你是不是蛇托生的啊?”他胆战心惊地试着开玩笑道,就知道这个话有点惹她烦,一会儿他应该没什么好果子吃,“怎么身上这么冷的呢!” “你说什么?”她怒道,开始发威了。 “躺了半天也没把被窝暖热不说,”他接着说道,并没被她吓倒在地,多少显得有点骨气,“你自己倒是比刚才还凉了些呢。” 见刚才的问话没起作用,她就不再说什么了。 “嗯,我想想,你是白蛇还是青蛇呢?”他自以为风趣幽默地嘟囔道,有点不知死活的意思,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 “滚,闭嘴!”她抱着头大叫起来,同时一下子就贴到他身上去了,两条粗细较为均匀的腿死死地盘着他的腰,真像条大蛇一样。 “别在我跟前提蛇,”她不得不临时性地苦苦哀求道,“你一提起来我就害怕,瘆死人了!” “你嘴上说叫我滚,”他嘿嘿笑道,简直坏得要死,“下边却把我缠得死死的,叫我怎么滚啊?” “要不,我带你一块滚吧。”他坏坏地提议道。 “讨厌死了,谁缠你了?”她羞羞地撒娇道,同时上上下下把他盘得更紧了,密不透风的样子倒也让他感动不已,且觉得十分骄傲,“还不是你说蛇的事把我给吓坏了吗?” “我最怕蛇了,你是知道的。”她可怜楚楚地说道。 “好了,我不说了,省得你害怕,”他开心地说道,同时用力搂住了她的脖子和后背,想给她世界上最强烈的温暖和安全感,以弥补和缓和刚才在有意无意中对他的一番恐吓,“现在请把你那两条性感撩人的大长腿松开吧。” “俺大姑夫病了,住院了,”尽情地温存了好大一会儿,他仰头长叹了一口气之后吐露道,“就在县人民医院内科病房。” “恁大姑夫得了什么病?”她问,真是太难得了。 “说是肝癌——”他虽然内心十分痛苦,但是在她跟前却怎么也表现不出来应有的痛苦,因此觉得十分内疚。 “哦,真有那么严重吗?”她麻木不仁地笑道,仿佛是在给他做无聊至极的思想工作,“前一阵子不是还好好的吗?” “前一阵子是前一阵子。”他道,不敢抱怨得太厉害。 “你没给我虚哼吧?”她又问。 “这个病说来还不快啊?”他苦笑着解释道,觉得她真是个内心强大无比的奇葩女人,居然还会怀疑这种事,“癌症嘛,很多都是一检查出来就是要命的晚期了,这样的事多了。” “那也不至于说倒下就倒下吧?”她将信将疑地说道。 “唉,谁知道呢。”他颇显无奈地回道,同时沉沉地叹了口气,顿时又想起了大姑夫过往的种种模样,心里感觉酸酸的不是个滋味。 “反正这个事得照两手准备,”他有模有样地说道,在她眼里却显得非常可笑,“也可能最后没什么大事,只是虚惊一场,也可能就此一命呜呼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毕竟生死难料。” “行了,你别在这里瞎想了,”她像德高望重的古代某位大官当众下结论一般,大大咧咧地说道,又像是已经稳稳地当上了院士的大牌医生在说话,“我觉得根本就没那么厉害,医生一般都是吓唬人的,恁大姑夫这回还能真死了吗?” “我已经说了,谁知道呢。”他还是这句话。 “再说了,就是死,恐怕也不会那么快吧?”她无所谓地说道,好像侥幸的事都能在她身上发生一样。 “这是俺达给我说的,”他面色凝重地说道,努力地想把她的同情心再挖掘一下,“他让我抽空赶紧到医院看看去。” “嗤,你去能顶什么用啊?”她又开始蛮不讲理了,只是因为他又提起了她那怎么都不受待见的老公公。 “就是不顶用,我也该去看看啊,那毕竟是俺亲姑夫。”他不禁提高了声音,有些气愤地说道。 他知道她不讲理,也没打算和她讲理,可是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不讲理,不禁有些心寒了,觉得自己确实错看了她。 “你咋呼什么呀!”她也来劲了,于是对着他吼道。 “谁咋呼了?”他更加着急了,也更气愤了。 “哎呦,屋顶都快叫你给掀翻了,还说你没咋呼!”她怒火中烧地指责道,“你说说,你咋呼给谁听的?你弄样给谁看的?” 她明知道他已经真生气了,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进一步挑衅和刺激他的那种特别奇怪的欲望。 她错误地以为那是她爱他的一种非常本能的表现,所以在和他针锋相对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愧疚的感觉。 想想也是,老婆大人的话,老公怎么能不听呢? 除非这个老公不爱这个老婆。 她老公当然是爱她的,不然就不是她的老公了,她以为。 “好吧,我小声,我小声,”他不想和她继续争执下去了,那样实在是无趣,于是便识趣地摆手告饶道,“我给你道歉,我给你赔礼,是我刚才说话的态度不好,我改了,行了吧?” “你别口服心不服的。”她照例对着他的胸口又补了一枪,一定要让他心服口服,不服也得服。 有那么一瞬间,桂卿觉得寻柳比查他们摩托车的那个马路棋子似乎也好不了多少,都是硬皮得要命,而且有些做法简直不可理喻。 “我从头到脚,旮旮旯旯都服了,”他一字一顿地回道,仍然难掩心中的激愤之情,“我正确、光荣、伟大的老婆,请你相信我。” “行,你去吧,好好地尽尽你的孝心。”她没好气地说道,像是在抖搂一件布满灰尘的陈年烂衣服。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摸不准她的心思,于是便直接问道,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了,“你这是好话还是歹话?” “好话呀,怎么了?”她装疯弄傻地回道。 “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他刺挠道。 “你这么能的一个人,又聪明又伶俐,又会装聋作哑又会装憨摆呆的,怎么会听不懂我的话呢?”她愈发看不清当前的形势和火候了,开始变本加厉地挖苦起他来了,连那张本该美丽动人的脸庞都显得有些变形了,不再是她本人的贴身设备了,“我在你面前那还不和小孩似的,一点心眼子都没有啊,说是透明人也差不多,嗯?” “哼,你有时候确实够幼稚的,”他板着脸给了她一个确切的如她所愿的评价,然后又很率性地将风格一改,突然刺激她道,“就像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女一样。” “不过,我就是喜欢你的这种天真和无知,而且喜欢得不能再喜欢了,无以复加这个成语就是来形容这个事的。” “行了,你别在这里给我卖嘴了,”她的脸上终于又开始带点轻轻的笑意了,恍如严寒过后的第一缕春风,她觉得那是她对他的一种额外赏赐,因而笑得并不是多慷慨,多大方,“话说得再好,也不能拿来当饭吃,也不能拿来当包包用,更不能拿来当金子戴。” 她故意把“包包”和“金子”两个字说得特别腻歪人,特别有诱惑力,希望能换取他的爱意和开心,可是他好像并没有及时地领她的情和会她的意,他的心其实烦着呢。 “我郑重其事地问你一句,”他颇为认真地说道,好像要和她翻脸了,“你还和我一块去看俺大姑夫吗?” “什么,你还要我去?”她像是突然被大头针扎了一样,又莫名其妙地坐起来喊道,腚压着床,一脸让人讨厌的萌萌的样子,同时还带着几分不该有的委屈和恼火,“我为什么要去?”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住院的是恁大姑夫,”她终于说实话了,也不怕得罪他了,反正量他也翻不了天,“又不是俺大姑夫,是你觉得和他亲,又不是我觉得和他亲,我傻乎乎地跑去干嘛?” “噢,恁家的亲戚稍微有点小事,哪怕是屁大的事,我哪回不是屁颠屁颠地和你一块去看望?”他一边忍不住和她讲着传说中绝对不能和媳妇讲的,事实上也绝对不能和媳妇讲的道理,一边又清楚地感觉到这样做只会起到反作用,因此心里气得特别难受,“怎么一轮到俺家的亲戚有事,你就不让我去了呢?” “你觉得这样合适吗?”他发出了灵魂之问。 “我不让你去了吗?”她心虚地狡辩道,像个耍无赖的小孩一样,其实在他眼里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我只是说我不想去,或者说我不该去,可是我并没有阻止你去啊。” “你想去就去好了,”有针对性地怼完他之后她又嘲弄道,“你最好明天就去,省得去晚了,见不着恁大姑夫最后一面了。” 话未说完,她虽然也意识到这样讲好像有点不太妥当,有点盼着病人快死的意思,便不再继续出声了,但心里还是不服气的。 “你别胡搅蛮缠了,行不行?”他十分不屑地说道,好像是看透了她心中的一切,但是又不忍心直接表现出来,“我是说,恁家的亲戚有病有恙,我哪回都是板正地陪着你去的,怎么轮到俺家的亲戚有病了,就光我自己去呀?” 她气得胸膛连续起伏着,不再搭理他了。 “你为什么不一块去?”他接连问道,“这样恐怕不公平吧?” “甭管你怎么说,你就是磨破嘴皮子,把老天给我说下来,姑奶奶我也不去,我看你能怎么着我!”片刻之后她开始正式耍起了无赖,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气,他天生就是个没用的东西,关键时刻就是下不了那个狠心。 “你居然给我讲道理,讲公平,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十分可笑吗?”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强烈不满了,直接怼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居然在床上和老婆来这么一出,你也好意思,哼!” “那行,你不去就不去吧,”尽管他在心里翻江倒海地把她痛骂了一顿,可是嘴上说出来的却是低头服软的违心话,“我也不和你争执了,省得硬治着你去,再惹你不高兴,那样也不值,也没意思。” 她无话可说了,也不想说什么了。 “哎,对了,”他没话找话道,及时地给她打了个预防针,他也是吃亏吃多了才学能的,“那个,咱事先可说好了,我去可是经过你同意的,是正式请示完你才行动的啊,你不能再说别的什么了。” “行了,别在这里给我强调这个了,”她用同样厌恶、无奈、气愤和撒娇的语气回应道,对他的不满又加深了无数层,“其实你自己早就打定主意要去了,你给我说这个事不过就是给我下个通知,让我知道一下罢了,说到底谁还能拦着你啊?” “不是我说你啊,”她得理不饶人地褒贬道,“凡是你想干的事,你最后变着法也要干成,我还不知道你的吗?” “他眼看眼都要死了,难道我不该去一趟吗?”他一听她的话一下子就急眼了,只感觉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忍不住大声地问道,“叫你自己说,这个时候我要不去我还是人吗?” “我还有点人味吗?” “你刚说不咋呼的,怎么现在又咋呼了?”看着他几乎要吃人的表情,她这才知道她刚才的话确实有点过分了,于是半真半假地表现出一副又想哭又害怕的样子道,“你说的话全都是骗人的……” “好,好,好,我不咋呼,我绝对不咋呼,”他强压心头怒火,同时咬牙切齿地说道,恨不能直接打她两巴掌,“我就是有事说事,有理讲理,一点都不咋呼,行了吧?” “我给你说句真心话,”他果真开始讲理了,同时努力克制住自己心中暴躁和厌恶的情绪,“俺大姑夫可能真不行了,俺达给我说这事的时候,我听着他的声音都有点变了,我觉得情况应该是比较严重的。” “当然,我也不排除他的病情不严重的情况,但是,我得照坏的方面考虑,万一他要是真不行了呢,对吧?” “嗤,恁达的话你也能当真?”她迅速地抬起自己的脸来看着他的脸,心直口快地说道,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从恐惧和委屈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重新变得斗志昂扬和正义凛然了,“他哪回不是虚张声势,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我觉得,他嘴里就没句靠谱的话!” “你——”他指着她道,直接被憋熄火了。 桂卿尽管知道自己必须要保持足够的理智和耐心才能继续和寻柳进行对话,但是他实在受不了她那令人憎恨和鄙视的表情和话语了,因此他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可以分手,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和她痛痛快快地分手,只可惜现在还不能分手,而且大概率以后也不能分手。 “我是说,就看恁达这个人平时说话时的样子,他太容易夸大事实或者虚报军情了,你明白吗?”她这回是真感觉有点害怕了,因为差不多快要触碰到他的底线了,于是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你应该先到医院弄清情况,然后再说别的事,别一听恁达虚哼几句就觉得恁大姑夫是真不行了。” “再说了,即使是恁大姑夫真的不行了,我劝你也不要多难过,毕竟生老病死的事谁也当不了家,凡事你也得看开点才对……” “你这回知道说人话了。”他盯着她的眼,皱眉叹道。 “我一直都在说人话啊,”她马上不失时机地辩解道,同时感觉自己委屈得要命,简直是冤枉死了,他就是不大理解她,“只不过你没仔细听罢了,这会子倒来说我的不是了。” “原来理都在你这里了。”他讥笑道。 “你就喜欢冤枉人,你个毒熊!”她骂道。 “我的天哪,这还有天理吗?”他一边在心里想着屈原和窦娥这两个著名的历史人物,一边仰天长叹道,“天地良心,老天在上,咱两人究竟谁喜欢冤枉人啊?” “你是不是和我过够了?”她冷不丁地问道,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要是过够了,你就言语一声,我走!”。 咦,这是什么新鲜招数?他以前从来都没碰到过。 “没有,绝对没过够,”他立马歪着脖子斩钉截铁地回应道,那速度比闪电还快,比洪水还急,“我和你亲还没亲过来,很多事根本就没弄过瘾呢,怎么会过够了呢?” 她心里一热,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了。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有多爱你,”他连连说道,心里也是把这话当真了,“尽管你身上也有不少的缺点和毛病——” “没过够就好啊,”她深有感触地说道,似乎良心有了些许的发现,但仅仅是轻微地发现,离深入地发掘还远着呢,“我也觉得你还是打心里爱我的,尽管你有时候把我气得半死。” 他不再言语了,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随后,两人出于不同的想法和心情进行了一场壮怀激烈且酣畅淋漓的,多少天之后仍然回味无穷的搏斗和厮杀,其幸福与和谐之状真是叫人难以描摹,且令外人看了之后一定会面红耳赤和想入非非的。 当然,这种虽说是司空见惯但却各不相同的香艳场面是没有外人能够有幸看得到的,这只是他想象着要是有外人能够看得到会怎么怎么样而已。 在这方面他的想象力似乎还可以,这也是她一直取笑他的地方。然后,他们才一起搂着慢慢地睡去,或者是一个先睡一个后睡也不一定。 次日一早,当他还躺在松软的床上想着再好好地享受一下清晨那短暂而又难得的美好时光之时,就听见卫生间里传来了阵阵娇滴滴的,同时又充满了强烈的炫耀和好奇意味的声音:“你快来呀,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可吓死我了。” 尽管睡意很浓,困得要命,温暖的被窝非常值得留恋,但他还是丝毫不敢怠慢,立马从被窝里跳将起来,光着脚丫子就冲向了卫生间,那个有她在里面喊他过去的可爱的卫生间。 “你看看,我是不是怀孕了?”那条粉红色的已经跟随她好些日子的秋裤还没完全被提上呢,她就用纤细的右手捏着一个窄窄长长的早孕试纸条,半是撒娇半是抱怨地对他叫唤道,“我刚才试了一下,试纸上边显示两个杠,标准的阳性,这回真是没跑了,愁死我了。” “我的乖怪唻,不会这么巧吧?”他煞是惊喜地说道,就像非常意外地中了根本就不可能中的“海西风采”大奖一样,同时又着实有点莫名的后怕,也不知道他究竟怕什么,“昨天晚上咱两人还使个愣劲地弄着呢,而且动作还很激励,一点什么顾忌都没有。” “哎,那本生孩子的书上都说了,”他又发癔症般地说道,像个资深的妇产科大夫一样,“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不能乱弄,即使真想弄,动作也一定得十分轻柔,不然的话会很危险的。” 她的脸色开始变得更白了,接近于无色的那种。 “哎,对了,闲着没事你是怎么想着要测这玩意的?”随后他又好奇地问她,让她感觉反正这事最后也落不到他身上。 “那个事都比平时晚来了好几天,你难道就没注意到吗?”她笑着责备道,竟然也有点愉快的感觉了,大有既来之则安之的豁达心态,虽然这个责备来得有点勉强,“我这几天就裁心了,怎么还不来的,怎么还不来的,结果就中招了,哼哼。” “这个嘛,我倒是早就注意到了,”他有些羞赧地笑了,然后低头坦诚道,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中藏着的小九九,“不过我以为就是普普通通地稍微晚几天呢,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说实话,这一阵子我还偷偷地高兴呢,正好顺便可以多捣鼓几回,要不然又得憋好几天了,那个滋味可不好受,你是知道的。” “瞎贱熊,整天就知道捣鼓那个事,”她抱怨着娇嗔道,小脸好看死了,“从来也不知道问问我的死活。” “嗯,是我的不对。”他及时道歉了。 “这下好了,你就等着当爹吧。”她揶揄道。 “你看你说的,当爹多好啊,”他乐滋滋地说道,同时也是在真心实意地劝慰她,让她也充分体验一下将要当妈的喜悦之情,“反正早晚都是要当的,早当总比晚当强。” “有句话说得好啊,”他又喜不自禁地说道,“早生贵子,早生贵子,这生孩子其实就和出名一样,都是要趁早的,懂吗?” “嗯哼,我可不想这么就早生孩子,”她摇头晃肩地笑着朝他哭诉道,其实心里的幸福还是多于烦恼的,但是她现在必须得装得可怜一些,不然的话就不像个他喜欢的新媳妇了,“说句心里话,我还没玩够呢,我还没准备好呢,我真没准备好当妈妈。” “可是你已经就要当妈妈了。”他故作理智地提醒她道,其实幸灾乐祸和看热闹的心情多少还是有点的。 “我这才结婚多长时间啊,”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哭诉道,“满打满算都不到5个月,这就要当妈妈了,就要一把屎一把尿地抬伺孩子。” 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使劲笑着。 “哎呦,我不嘛,我不能接受,”她摇头撒泼道,估计也是没法了,“这事想想我就头疼,真是烦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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