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脸好不容易逃出那个狼间炼狱，现在要他自愿回去，自然不会心情太好。 追杀的人类还未赶到，空荡的基地只剩先前为求自保而被关在铁笼中的可怜助手，张月亮与小白脸走近时，小助手等待救援的欣喜神情瞬间切换成恐惧——不久前牙齿贴着她颈动脉的那头狼又回来了，旁边还跟了个她没见过的年轻女性。 “你，你们又要干什么？”小助手被吓得浑身哆嗦，一时竟站不起来，“你是谁？你是商业间谍吗？还是警方？我可以把所有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张月亮留神观察着周遭环境，“你来同星工作几年了？” “半年不到，五个月多一点。”女人害怕极了，“别伤害我，我是无辜的！我只是为了谋生，求求你们放过我。” 在这里工作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上层在杀人获取实验数据，听那助手辩白自己无辜，张月亮心中冷笑。 因时间紧迫，张月亮不再与被困住的助手多谈，只是到处翻找，先是抽走了实验员的研究资料，又将员工抽屉里的面包糖果牛肉干统统塞进背包，甚至把放在角落的放火应急箱中的安全绳和腰斧都带走。 “你在干什么？”小白脸不解，他以捕猎为生，没见过如此热衷于拾荒的物种。 “薅羊毛，这是他们的实验报告和数据。”张月亮一目十行翻阅着，“这对他们很重要。” 文件中除却对人类死亡对风水的量化影响研究，还记载着小白脸等狼的试验数据，比如伤口在不同条件下的愈合速度，不同伤害类型如火烧电流强酸腐蚀与人类反应的异同，以及不同药剂在狼体内的代谢速度等等。 小白脸不识字，在一旁负责破坏，四处啃咬电器和数据线，并电子屏划花，等到张月亮将能撬开的柜子洗劫一空，他们一起来到地下。 地上一层是员工办公区，和正常人类建筑区别不大，同样有玻璃窗采光和间隔的办公桌，地下作为关押狼妖们的区域，建造时只考虑了防止被越狱，环境差劲，即便以人类迟钝的嗅觉，张月亮也能轻易分辨空气中传来的腐败潮湿与灰尘的气味。 “一层住人和工作。”小白脸走在张月亮身侧，“这一层关押我们，没有别的，走吧。” “未必。”地下室灯光昏暗，张月亮本能地感到不安，她忍着随时敌人会赶到将他们围困的恐惧，根据常识推理，“你帮我听听，有没有大型机器声？” 大型机器？小白脸在这里关押时间太久，几乎已经将所有声音视为默认，他转动耳朵到处闻闻嗅嗅，率先起身：“这边。” “柴油发电器！”张月亮看着出现眼前的机房大喜，“把这个弄坏，他们基地就没有能源了。” 张月亮先将机器停转，当小白脸还对着巨大的铁架子发愣不知该从何下嘴，只见张月亮拿着扳手拆卸开来，上下左右判断哪部分是关键，捡了根撬棍对着精密部件一顿捶打。 张月亮只求快不求准，修仪器肯定比搞破坏难，她把备用的柴油机也损坏后，发现小白脸正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模样盯着自己看。 “走了，我看这楼有二层，上面是什么？” “……手术室。”小白脸回答，陈博士的尸体大概就在那里。 “走，去看看。” 张月亮不知那手术室是小白脸最厌恶的地点，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走向楼梯，关闭发电机后，整座基地失去动力来源，张月亮从步行梯走上二层，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个身穿被血染红白大褂的男人，狼狈不堪给自己缝针。 陈博士正将沾满血的手擦净，见来狼无奈苦笑：“小白？” “你们认识？”张月亮问旁边神色阴郁的狼。 “瞧见他脖子了？”小白脸眯了眯眼，“我给弄的。” 这下张月亮了然，老魏与小白脸逃出基地必然经历一场苦战。 这个手术室对于正规医院的有些简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张月亮对着骨锯咂舌，绕了一圈，将锋利的手术刀统统装进包里，有种荒诞的，自己才是扫荡敌区的反派的感觉。 “消毒、止血的药是哪些？”张月亮举着撬棍问陈博士，“撒谎打烂你的头。” 望着威胁陈博士的张月亮，小白脸不自觉就幻视到大尾巴的身影，虽然张月亮是个纯粹的人类，但她本性根本和大尾巴那个狼一模一样！ “是这些，这是麻醉剂。”小白脸进手术室实在太频繁，清楚哪些药物如何使用。 “都带走，给你处理伤口。”张月亮低头沉思要不要把陈博士绑走给她这边的狼妖治疗，又担心他失血过多会死在半路上，反而是个累赘。 “嘘，来人了。”小白脸低声提醒张月亮，并以眼神警告陈博士不要轻举妄动暴露他们的存在。 “我们来得及离开吗？”话说着，张月亮就想下楼从大门离开。 “来不及了。” 小白脸飞快判断利弊，楼下的那个助手终于等到了同伙，正喊着入侵者在楼上，要求所有人警戒，而张月亮是个有本事的，她和老魏能够比自己更好地带领狼群，她活下去比此刻的自己更有价值。 “我冲出去吸引他们注意力引他们走，你趁机溜出去。”小白脸对张月亮交代，“你出去找到其他狼，一起等老魏回来。” “等等。”张月亮拉住决心牺牲自我的小白脸，“我们从这边走。” 张月亮将二楼的窗户打开，将刚得到的消防安全绳拴在承重柱上：“我们从这里下去。” 这倒是一条捷径，可小白脸仍旧不走，对着陈博士磨牙：“得杀了他。” 陈博士脸色灰败，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与小白脸有一日生杀大权完全倒置。 放火偷盗倒是还能接受，杀人就有些过了，但这人的确虐待绑架了小白脸全家，要按人类法律大概也得关个三十年，张月亮想，但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 “你现在杀他，他尸体还是热的，其他人会知道我们刚离开！”张月亮也从窗户边离开，拿起方才小白脸辨认出的麻醉剂，强硬塞进陈博士手中，“自己打，要不就死。” 陈博士无奈，在张月亮的监视和小白脸的压迫下给自己静脉注射麻醉，很快就不再动弹。 小白脸没有一意孤行，听从张月亮的建议，率先顺着绳子从二楼滑到基地外。 待到张月亮落地，同星的人已经冲到二楼，只看见彻底失去意识的陈博士，和留在承重柱上的绳索。 张月亮与小白脸和同星的人不过前后脚，两者以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尽量安静地逃离基地，万幸的是，出于谨慎，敌人没有追来。 张月亮不敢放松，和小白脸安静并行。 “我明白了。” 过了段时间，小白脸忽然开口。 “什么？”张月亮在脑海中清点着包里补充的物资，不知道小白脸顿悟了些什么。 “我明白为什么大尾巴选择你，即便你是人类。”小白脸不是嘴硬的狼，他心服口服对张月亮的能力表示肯定，“你的确很优秀。” “谢谢？你也很好。”张月亮觉得小白脸简直是绝世圣狼，第一天见面就肯抛出自己当饵吸引火力，优先让她逃命。 在相互称赞后，小白脸又说道：“三奶奶他们年纪大了，不习惯人类社会，不要难为他们。” “哦？” “大强头脑简单，不要让她闯祸。” “嗯？” “他们五个小的，希望他们学会人类社会的规则，但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啊？” 张月亮不知道小白脸怎么忽然同她讲这些，仿佛交代后事，她听了几句后终于明白过来：“你在临终托孤？” “我很放心。”小白脸默认，“你和大尾巴能够照顾领导好大家。” “别开玩笑了。”张月亮觉得老魏这个弟弟不光头脑比老魏复杂，肚子里藏着的心思简直比张月亮这个人类还要繁多。 “请答应我。” 张月亮有些无语，她拼死拼活帮老魏，难道是为了成为狼族一代领袖的吗？她可没有这种志向。 “别说丧气话，你不会死的。”张月亮隐晦拒绝。 小白脸比自家哥哥姐姐更细腻，他听懂了张月亮的言下之意，也没有继续强求。 一狼一人走到狼群隐匿的区域，远远地，就看其中一头冲他们跑来，低沉的嗓音对着小白脸诉说着什么。 小白脸简单回应，转头为张月亮翻译：“大伙儿找了食物。” 食物！张月亮这天过得过分充实，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此刻提到食物不由眼睛一亮，她随着狼走到林地隐蔽处，就看大家围成一圈，中间搁着些鸟蛋、植物根茎以及虫子。 因语言不通，张月亮不知大家正在对她致歉，因体力衰弱又不敢引起人类注意，所以只能搜刮到这些简陋食物。 “我也从基地带出来了些吃的。”张月亮把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包打开，与老魏的亲戚们分享，“糖，牛肉，薯片。” 张月亮把包装纸打开把食物递给狼群，结果却被回绝。 “怎么不吃？”张月亮不解，问旁边的翻译小白脸。 “他们觉得你比较强，你先吃。” 张月亮坐在松软潮湿的地面，她啃着搜刮来的面包，疲劳追上来灌进她喉咙，迟钝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小白脸说，人类食量小，我吃这些就够了你们快分，我们轮流放哨，早些休息。 “大家都受苦了。”张月亮上眼皮追着下眼皮，她支撑着到达极限的身体，对小白脸念叨着，“明天肯定有场硬仗要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现在也有武器了，虽然比不上枪……老魏……” 遁入梦境之前，张月亮朦胧听到小白脸对她致谢。 “谢谢你，张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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