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计划是这样——”张月亮连带小零食外加大强的威慑力给小崽子们开圆桌会议下达指示命令。 “我会选定晚上与他们见面，找借口拖延到没人的时间，把他们引去他们家附近那个还没建完的公园。 “你们几个听懂我的指令了吗？老二，不许欺负老四！”除了陈述计划纲要，张月亮还要负责拉架。 几个小东西不听张园长指挥，一个个东倒西歪，相互叠罗汉，在地上滚来滚去咬着磨牙用的牛骨头玩，原本可爱的景象因为几头幼崽体型太大最终呈现出一种地动山摇的野蛮效果。 “喂，喂喂！”张月料到自己和老魏一样没有威信但事实摆在面前还是有些丢脸，几个小崽子对她是充耳不闻，只好转头向家里唯一有话语权的狼求助，“大强？” 大强抬起眼皮瞧向做无序运动的小崽子们，站起身伸懒腰并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眼看大强有打孩子前兆的小狼崽立即从大到小在张月亮面前排列站好，张月亮略带幽怨看向单单起身就能恐吓住小朋友的大强，却见她毫不在意，又趴了回去，一副懒洋洋模样。 “咳，总之，我的目的是利用我父母的迷信心理，借你们营造出一种恐怖氛围，让他们以为我挣钱是靠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你们显得越恐怖狰狞越好，让他们不再敢跟我讨要老魏，最好也少跟我打交道。”张月亮将行动计划的纲要再次重申。 “为什么，”看起来一直在跑神的大强打断了张月亮的演讲，“这么麻烦？” “我们人类打人杀人都是犯法的。”张月亮以为大强和老魏的思路如出一辙，都是能动手绝对不多说的类型。 “拒绝也犯法？” 以张月亮这些天对大强的了解，大强这话绝无讽刺意味，只是单纯的疑惑。 “……我没办法拒绝。”张月亮老实巴交地据实已告。 而大强看起来更不理解了：“为什么？” 这问题不好回答，张月亮想，为什么她不敢直接拒绝父母的不合理要求，要绕一个大圈子，让他们以为自己财路不正厄运缠身，以达到拒绝的目的？ “大强，你能拒绝老魏的要求吗？”张月亮没有正面回答。 “能。”大强自信点头。 “那你拒绝的时候，不会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 “你们毕竟是亲兄妹……” “所以？” 张月亮哑口无言，大强的眼神清澈，毫无负担，只有不解。 “但你的确答应了老魏与你汇合后所有的提议。” 虽说大强不爱动脑，但还是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他和我一家，他不害我。” “说起来，也不知道老魏怎么样了……”提到老魏，张月亮不禁有些念想。 “不知道。”大强表现得并不热切。 “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知道。”大强更加莫名其妙，她哪里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回省城。 老魏这个妹妹，比老魏感情感知系统更加粗糙，如果说正常人的神经是神经，老魏的是水管，那大强的就是磁悬浮列车，坚固光滑又笔直。 “……我不是问你，我是希望他早点平安回来。”张月亮被直肠子狼逼迫着学会有话直说。 “哦。”大强点头表示明白，但依旧不解风情，“你希望也没有用。” 接触久了张月亮清楚大强的讲话风格，哭笑不得：“你说得对。” 无需张月亮肯定，大强始终保持自信，她看张月亮怅然若失的勉强笑容，自认明白了什么：“你很需要我哥哥。” 老魏这兄妹俩总有本事说一些听起来没有毛病不好反驳但和事实相差甚远的大实话。 “如果你需要他，那他就比你强，他要求我保护你，也说明你弱。”大强试图理顺思路，“那他有什么好在意你的，他又不需要你？” “他要你保护我？”张月亮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对，他临走前说的，让我听你指挥，注意你的情绪。”大强不觉得这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他，他这样说的？”张月亮心口泛甜，“你觉得他在意我？” “是。”大强耐着性子再次回答。这个张月亮年纪不大，看起来记性却不怎么样。 张月亮仿若一脚踩在云朵上，头晕目眩，简直快要飘起来。 但喜悦不能当饭吃，张月亮美滋滋回味了老魏对自己的回护之情，擦干净孔熙然友情资助小黑板，再次活力百倍重申自己的作战计划：“他们买的高层在新区，还没完成开发，人少，商铺都不健全，附近的那个公园有个死水的池塘，夏天蚊虫多人只会更少。到时小五负责放哨，如果其他人接近就装作走失可爱小狗，吸引他们的注意并引他们离开。” “到时我会说我养的狗不是普通狗，是需要供奉的，带点邪气，就好比黄大仙。我父母肯定不会信说我骗人，到时我打出信号，大强就恢复原型做出吓人的样子扑倒他们。”张月亮凭借多年给人代做CAD作业的技术在小黑板画出简易公园平面图，点点池塘旁边画了个卡通小狗脑袋代指凶狠可怕的大强，“大强提前用牛血漱口，哦，我会选一个有雾或有雨的日子，大强扑倒他们，张开嘴巴露出满口滴血的牙齿装作要咬，我会扑过去装作搏斗，让他们有机会逃走。” 张月亮自认为还可以的计划得到了大强个超大白眼。 “……等他们逃走，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就负责不断追赶他们，撕咬他们的裤腿，营造出不止四条狼的效果。” “在他们逃离到有人的区域，大家再找我集合。”张月亮心中过了遍计划。 “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大强问。 这次大强的潜台词倒很明显。 “我想不出更好的。”张月亮虚心求教。 “还不如我直接绕过监控，把他俩堵在他们家里——你们人类不会飞，弹跳力差，住所的出口入口还非要设成同一个，太傻了。”大强心中的“好主意”和她本人一样简单粗暴，“直接揍一顿，来找你一次揍一顿，他们要不怕就来吧。” 张月亮哑口无言，这法子被无辜路过市民遇见的可能性低得多，更能让父母知道狼妖的厉害，张月亮的诉求更加直接了当，甚至付出的精力和时间都更少。 “可……”张月亮但是可是but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力论点驳斥大强。 大强耐心等着人类的答案，看张月亮憋不出半个字的模样，也未曾显得咄咄逼人：“按你说的来。” “……谢谢你，大强。”张月亮松了口气。 “不用谢。”大强生硬依据人类语入门对话回答，“我答应了哥哥看顾你背后。” 虽说那五个小的不算靠谱，但好歹大强发话会帮忙，张月亮便一颗心稍稍安到肚子里，每日白天上课晚上跟梢，见缝插针将她不算完善的计划对着小崽子们耳提命面。 期间张母也跑了趟学校，车轱辘话还是那些，张月亮翅膀硬了心野了，没有良心不知感恩，坏事做了一大堆人事不干丁点儿，怎么能有了财路不拉弟弟一把？真是大逆不道罪大恶极。 张月亮低头挨训，老实听讲，心思不知飘到了何处。 张家夫妻俩经营小五金店挣个辛苦钱，和高四复读生张志鹏一个作息，天不亮就起来给儿子准备营养早餐，张爸爸负责收拾店面开张生意，张妈妈到早市买几根排骨鸡腿、新鲜蔬菜，变着花样给中午回家午睡的复读生张志鹏补充营养，晚饭张志鹏在学校用餐，夫妻二人便在店里用插电煮锅煮面凑合一顿，店铺打烊后还得赶着回家给上完晚自习的张志鹏炖些汤汤水水。 “妈妈。” 话一出口，张月亮自己都觉得滑稽，对面站着的真是自己的妈妈吗，亦或者，她从来只是张志鹏的妈妈——张月亮不过借她肚皮来到人间，母女缘分在她呱呱坠地被鉴定是个女孩那刻便消耗殆尽了。 “我有我的难处。”张月亮面露难色，“我没有办法，妈妈。” “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张妈妈满脸恨铁不成钢，张月亮一个姑娘家家，能有什么难处？毕业了找份安稳工作找个男人便成，哪像张志鹏有成家立业赡养父母的压力。 “你是不知道，志鹏是男孩，懂事自然晚，自从他从南方回来就忽然长大了不少，周日休息时还会主动去刷碗，可孝顺了，现在念书也很努力。”张妈妈不再一味指责张月亮，而是动之以情，“等你嫁人了，你弟弟才是你最牢固的依靠啊！” “妈妈，不是这样。”张月亮摆出心事重重的姿态，“志鹏只知道我养的那条狗有热度，他不知道别的……” “他能有什么不知道？”张妈妈最受不了有人说自己儿子哪里不如人，当即打断张月亮的话激烈反驳，“你上了个大学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男孩子成熟的晚，志鹏比你强多了！” 儿子永远都是自家的最棒，张月亮没有傻到说张志鹏的不是。 “不，不是。”张月亮吞吞吐吐，“您误会了，是别的……” “什么？”张妈妈看不起女儿百般拖延的不情愿，眼睛一瞪眉头一拧，“你倒是说啊！” “一句两句说不清，改天爸爸有空，我们一起谈谈。”张月亮恳求着母亲，“真的……如果你们知道，未必愿意接手。” 张月亮好说歹说，舌头磨短了一截，才终于劝得母亲没有好脸色地答应她改天见面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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