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是可怕的力量，无数先哲与故事告诫过后人这个道理。 最初张月亮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听到老魏的呼吸声还感到不适应，到后来已经变成起床迷迷糊糊不小心踩到老魏的尾巴，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老魏看起来很凶，行事逻辑拳头大的说了算，但相处下来竟意外好说话，被踩尾巴因不觉得疼，也就从来不跟张月亮计较，如果张月亮胆子再肥一点，她甚至可能会要求拿老魏的尾巴当热水袋取暖。 唯一令人感到庆幸的，是老魏的饭量其实没有那么惊人，激增的食欲似乎和他的消耗成正比，之前半头牛事故应该是受伤流血造成的需求。 张月亮叼着牙刷看快递消息，她之前下单的狗狗衣服和牵引绳和一些日用品到了。 “过年快递停运，我要去快递点取，你去吗？” 张月亮吐掉牙膏沫，口齿清晰问亘古不变坐在床边看风景的老魏。 “去去去。”入定老魏立即站起来去开门。 作为智慧体，学会开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老魏的爪子和专为人类设计的门锁不太匹配，每次都需要扒拉很久，张月亮听金属门把手和老魏指甲摩擦发出的抓擦声，漱口披上外套，带着老魏一起去取快递。 看到老魏张月亮有时会思索人类是否脱离自然太久，狗为什么只是单纯地奔跑就能获得快乐，又或者只是老魏没心没肺。 “要过年了，你不买点好吃的？”老魏最近看了很多电视，拥有了更多人类常识。 “我不过年。”张月亮试图打消老魏的年夜饭幻想。 她自己一个人过年今年就该是第三次了，看万家灯火听炮竹欢笑，她自己呆在出租屋里度过沮丧没有收入的一天。 “为什么，人不都是过年的吗？”老魏很不满，他最近对年夜饭公益广告很着迷，非常想张月亮给他复制一份。 “我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好过的？”张月亮拢紧了衣服，她的羽绒服被老魏抓破后缝补无效，她计划靠满身正气抵御寒冬。 “我不也在，我要过。” “过的过的，我给你买了新衣服，还有孔熙然给的饺子。” “张月亮，你搪塞我。” “哈哈。到快递站了别说话。” 的确在应付老魏的张月亮跟快递员报取件码，狗衣服和绳索都轻，同时到了还有张月亮买的二十斤打折大米和临期牛奶。 张月亮要老魏叼着他的绳子和衣服，打算自己一手大米另一手牛奶，暂时客串力拔山河的猛士。 老魏含着小包裹，但张月亮就没那么轻松了，她穿得薄，憋红了脸也走不快，又冷又出汗，生怕自己冻感冒了需要花钱，走走停下歇歇。 老魏没耐心，走得飞快，到了半路发现人根本没在旁边，折回去看张月亮坐在路边休息。 “你怎么那么慢！” “东西沉。”张月亮慢吞吞地回答。 “废物点心。”在网络世界徜徉的日子，令一条世外狼妖的骂人词汇都有所丰富。 张月亮偷偷撇嘴，她的书包之前也被老魏扯坏了，要不背一个提一个，哪有现在这么狼狈。 “放我背上。”老魏示意张月亮快点。 “你别给我摔了。” 这下无语的成了老魏，他没耐心地催促：“快点，你看不起谁。” 张月亮将信将疑把装大米的箱子放在老魏后背，发现老魏的背果然立即被压沉了几寸，她很不厚道笑出声，被老魏瞪了一眼。 老魏欢快的步调第一次缓了下来，看来生活的风霜对谁都是重担，张月亮还没见过老魏迈着如此沉重的步伐前进。 虽然知道是因为怕甩下去箱子，但是被迫沉稳的老魏未免太搞笑，张月亮偷偷在老魏后面录像，看他渐渐走远又紧忙抱着牛奶追过去。 张月亮知足常乐，只是推给老魏一袋大米就非常满意，甚至路过菜市场时，要老魏守着四个大大小小的快递盒，自己一时兴起进去进行年前采购。 考虑到一条狗和一个“废物点心”的承载力，张月亮只买了一盒桃酥和老魏喜欢的烤鸭火腿鸡架猪尾巴，等到走到门口，又听到超市喊鸡蛋白菜跳楼大甩卖，贫穷张月亮立即失去了理智，把购买的食物往老魏那边一摞自己挤进人海抢购。 等到理智回归本体，张月亮发现自己更难回家了。 虽然搬运难度增大，但老魏并无怨言，踏实肯干靠牵引绳把食物绑住，像挑夫一样将年货托运回家。 “我们来试试衣服吧！”张月亮收拾好家当，笑得一脸见钱眼开。 作为一只狼，老魏是无从像人类那样分辨颜色的，当张月亮掏出一堆粉嫩嫩花里胡哨的狗衣服，他只觉得人类有病他根本不怕冷，这些衣服连他的漂亮皮毛的万分之一美丽都及不上。 张月亮掏出的第一件衣服是最丑的一件，是画着福禄寿的中式火红马甲，胸前系扣。 张月亮先把衣服披在老魏身上，老魏也就老实蹲在原地任由她摆弄，张月亮扯着袖口穿过他的爪子，往上提去，只听撕拉一声，袖口被撑得裂开。 张月亮满头问号，老魏也被忽然的声音惊得竖起耳朵， “这不是最大号吗？！”张月亮很想跟对自己打包票的客服发起质问。 一件穿不上，再试一件。 张月亮拿起另一件参考舞狮设计的衣服，主体红色，有可爱的狮子眼睛和金色铃铛，穿上是不可能，但好歹可以摆在老魏头顶卖萌。 老魏倒是配合，无辜歪头看张月亮。 这件衣服尺寸更小，整个平铺在老魏头顶，好似个红盖头冒出两个竖耳朵，宛如古铜肤色猛男不着寸缕单穿大红肚兜的奇妙品味。 已经察觉到自己的钱打水漂的张月亮不肯放弃，含泪拍照。 “你怎么不是白色的！”张月亮濒临无理取闹，“白色百搭，你为什么是狼青！”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魏头顶一抹红，斜眼睛看张月亮。 “还有我们最后的希望！” 张月亮掏出针织的可爱围脖，很有圣诞氛围，绿色波浪形外一圈金色镶边，均匀点缀红色小圆球，在展示图片里挂在任意一只狗狗猫猫身上都显得非常可爱。 但该怎么说，老魏不亏是狼。 张月亮铆足了劲，居然没办法把围脖绕老魏脖子一圈。 “你想勒死我吗张月亮！” 老魏感觉自己像头被拽紧了缰绳的马，虽然不会立即窒息，但脖子可是脆弱点不能随便暴露给人的。 “你还想不想吃肉了！” 每当遇到这种和钱有关的事，张月亮总能硬气起来。 最后围脖勉强挂在老魏脖子前面，举着手机拍照的张月亮沉默起来。 ——为什么在别狗那里都能成为可爱道具，口水巾围脖项圈随便你怎么叫，但这抹圣诞绿在老魏身上，因为毛长外加脖子太粗，最后只露出一点点金色，像条若隐若现藏在□□老哥茂盛胸毛中的大金链子。 张月亮要流出眼泪了，老魏可能真的无法挣钱。 “我要吃这个。”老魏根本不在乎，几下甩掉围脖，去拱张月亮采购的熟食。 “那是过年的！”张月亮匆忙护住自己人生中有限的奢侈品。 “今天不是过年？”老魏依旧一知半解。 “急什么，是明天。”张月亮说起自己小时候的顺口溜，“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 话说到一半，张月亮想起年幼时三十晚上爷爷带自己去邻里家拜年，她穿上新衣服，逢人便喊过年好，能装一兜的糖和瓜子回家。 爷爷死后，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为了过年做什么准备，虽然老魏不是人，他的到来仍旧不可避免让她的年末有了点团聚的味道。 即便挣不到钱，也许老魏的到来也是件好事，少见地，张月亮这样想着。 “老魏，怕不怕放鞭？”张月亮对出租屋进行大扫除，边跟老魏闲聊。 “我什么都不怕。”老魏认定自己很勇。 “我们村的狗，尤其是小狗，头一年总会被鞭炮吓到。”张月亮说完又笑着补充，“好好好，你是狼，不会被吓到。” 老魏不知为什么张月亮心情忽然这么好，这是他在人类世界度过的第一个年，他对视频中介绍的一切充满兴趣，就兴致勃勃追问道，那什么时候贴窗花春联，谁给他发压岁钱。 “不好意思，我们过得是穷人简易版。” 老魏的尾巴闻言立即不高兴了，失去了活泼生气耷拉下来，耳朵也向后倒去。 “但我们可以拍照。”张月亮原本就干净的小屋很快收拾整齐，窗明几净，她大胆诓骗初入人世的无知狼妖，“这也是过年习俗，很重要的。” 张月亮半蹲下身子，揽住老魏的脖子，冲定时手机微笑。 老魏低头看向张月亮，人类真的深奥，情绪起伏总是很大。 张月亮将那张效果一般，她在看镜头老魏却在看她的照片传到网上，打算按照孔熙然的劝说，单纯用网络记录生活。 反正凭老魏的长相气质，大概也很难火，张月亮想。 下一秒，发送出照片后的张月亮接到孔熙然信息的连环轰炸。 //这是不是你的狗和你？// //月亮，你被拍到了！分享视频链接：狗子：最终还是我独自扛下了所有[eji][eji]网友拍摄到狗狗独自商场门口等主人，守着全部快递盒// //这事不会失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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