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好友信息的张月亮顺着链接点开视频。 不太清晰，一直在抖的视频中，老魏百无聊赖蹲在商店门口，趴在最大的箱子上等张月亮，懒洋洋似乎睡着了，有路人凑近了去瞧他，他好像背后长眼一般立即扭头冲好奇路人低吼把人吓走。 视频转发量并不大，网友嘻嘻哈哈评论，说老魏最终扛下了所有，夸赞这是忠犬，还有说中华田园犬就是最棒的。 //是他，我看热度不高，没什么关系吧？何况我本来就是想火[摊手]// //别在网络暴露任何个人信息[抓狂]// //不会的// //张！月！亮！！！你为什么发和狗的合照！！！// //过年嘛QAQ// //删掉// //立刻马上// 张月亮切换软件，删掉先前自己和老魏的合照，想了想又发上她失败的抛肉喂狼视频。 //删了// //好[OK]// 张月亮听孔熙然含混讲过，她高中时被网暴过一回，差点被人肉出了家庭地址和学校，从此孔熙然在网上活动便万分小心，是以孔熙然一提，张月亮就立即顺从地删掉了照片。 张月亮自己拍的照片视频没起到作用，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拍魏魏出名。 视频的热度大概在几十，张月亮刷新几次，没有新的转发，她真是诧异孔熙然是不是住在网络里，怎么能这么快注意到新鲜事。 张月亮趁机注册了其他平台的账号，头像全部是花式老魏。 把手里仅有的照片和视频上传后，张月亮犹豫要不要放松猛狼蝴蝶结系列，而老魏正如饥似渴观看西北如何退沙还林的科普视频。 “人类真厉害啊。” 张月亮近几日已经能初步通过老魏的尾巴来判断他的心情，他此刻尾巴正以一种舒缓的节奏自然摆动，相当平静。 “虽然很大程度自然破坏也是人干的。” 张月亮看视频里关于抗旱耐盐碱植物的介绍，感觉很微妙，狼在夸人，人却在说自己族群的坏话。 也不能说是坏话，只是实话。 “但还是很厉害。”老魏混熟了之后很少再那副天上地下老子最牛的态度，“我们是做不到这么大范围的改变的，无论是破坏还是修复。” “现在妖怪到底和人类是什么关系？”既然老魏提起，张月亮也有些好奇，“你说人类都设立了专门的对接妖怪的部门，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这些事？” “人类社会不允许曝光这种事。”老魏知道的只比张月亮多一点，“我们可以在人类社会生活，如果犯了事比如吃人会有专门的人或妖怪负责，大部分的妖怪都不会和人类真的接触，只是图人类的便利。” “像是外卖和快递？” 老魏觉得张月亮说的不对，但他初步接触人类，自己也不知道人类还能提供什么便利，便也没反驳。 张月亮和老魏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其实心里在犹豫要不要放照片。 ——老魏和人一样拥有智慧，现在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可万一哪天他变成了人类文化万事通，会不会对自己曾经穿萌萌小衣服并流传网络这件事羞耻到吃掉张月亮？ 而且看他的模样，明明就对人类社会很有兴趣，每天如饥似渴看视频，每次出去遛弯逛商场也会老实伪装成家犬四处嗅嗅，成为人类学专家指日可待。 “看完了，给我播下一个。” 那边老魏催促张月亮，他的爪子倒也能扒拉笔记本，可惜被张月亮明令禁止，在得知这个小东西值两头牛后，老魏倒也没有反对意见。 “你小心近视。”张月亮咕哝着给老魏放下一个视频。 “……近视，对啊。”张月亮有了灵感，跑去找自己高中戴的近视眼镜。 她有低度近视，高中时比较严重，大学后逐渐恢复了，眼镜也就闲置了下来。 “来来来，拍照了。” 张月亮把自己红色边框眼睛架在老魏脸上。 “噗。” 不知是不是张月亮的眼镜腿上花纹的问题，这件饰品同样不合适老魏，张月亮甚至都找不到什么比喻来形容这种违和感。 如果拟人化，老魏的气质大概在逃窜罪犯和绿林好汉之间，总之和儒雅学识可爱这些不太挂钩。 “我看你只能演高智商狗狗了。”张月亮这样说着，还是把老魏拍了下来，“等我分析几个视频的故事框架，年后买了新手机我们开拍。” “呵。”老魏冷哼一声。 不知为何，虽然老魏一再强调自己不是狗，但在看视频看贴心狗狗和人类互动，他总是很不高兴，好像同类给他丢脸了一样。 “有钱可以买肉啊。”张月亮给狼顺毛。 “也好，省得你心疼钱到哭。” 对于说人不揭短这件事，狼妖的修行之路依旧道阻且长。 “……总之明天就过年了，你就可以吃肉了。” 老魏并未说话，只可惜尾巴实在抖得太快。 这一年终于走到了最后一天，大年三十如约而至，张月亮醒过来的时候，老魏正蹲在床前看她，见她睁眼立即甩着尾巴咬她手。 “啊你干嘛！”张月亮慌张把手抽出来，在胳膊上划了浅浅的口子。 “你抽走手才会划伤的！”老魏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相互咬不是礼节吗，就人类一惊一乍的。 “你咬我还是我的错了？”张月亮仔细看看自己的手，的确没有大碍，想来老魏应该只是玩闹式地含她的手，否则以他的咬合力和牙齿锋利度，把自己手利落啃下来不成问题。 原本高兴的老魏不快乐了，垂着尾巴走开了。 “大过年的。”张月亮不由自主使出人类名言。 “过年怎么了。” “就……”张月亮试图解释，发现老魏真是人间真相鉴定师，大过年又如何呢，人家狼可就有小脾气。 “过年当天不能吵架，否则会一直有口角。”张月亮进一步宣扬封建迷信。 “那我今天有肉吃，就一年都有肉吃？” 老魏发动技能举一反三。 “没毛病。”张月亮立即附和老魏的美好幻想。 “月亮，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老魏根本没记性，立即蹲在没洗脸刷牙的张月亮面前讨红包。 “红包是长辈给晚辈的……”张月亮试图拒绝。 “我都祝你发财了！” 财迷立即被抓住了痛脚，找了个粉色的包装纸叠得四四方方，装了张粉色毛爷爷进去，给老魏递了过去。 “谢谢月亮，祝你财源广进钱途无量日进斗金金玉满堂。” 张月亮张大了嘴，她觉得老魏再这样下去在她面前表演段freestyle的日子都不会很远。 “你这都哪里学的？” “视频里啊。”老魏随口答道。 几日前还以为人类能拿纸变出鸡的老魏转眼就明白了钱财的重要性，张月亮有种玷污了纯洁狼族花朵的错觉。 “……不对。”张月亮一把夺回红包，“晚上才能给。” 被抢钱的老魏并无异议，继续摇尾巴等张月亮宣布可以开饭。 张月亮小时候对过年这种事是很期待的。 小时候她能在过年那几天见到爸爸妈妈，妈妈会给她带糖果和新衣服，每每入冬她就日复一日问爷爷，什么时候才过年啊。 后来长大的她对父母回家这件事不再抱有希望，但依旧喜欢过年，过年嘛，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即便家里只有她和爷爷，她也过得开心。 等到爷爷去世，她来到全然陌生的城市，她开始恐惧过年。 过年意味着寒假，意味着她不能住校，她在自己家里像个外人那样连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客气跟爸妈道谢，争着在家里做家务，辅导弟弟功课时抱怨都不敢说一句。 因为小学中学阶段学校师资力量薄弱，张月亮英语成绩始终很差，到了高中发奋学习依旧不见起色，高三那年她嗫嚅着同母亲要钱想买个随身听学英语，正在择菜的母亲拒绝了她。 “家里哪有钱啊。”张月亮的母亲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弟弟都快十五了，当老的不得提前给他打算，攒钱买房。” “买房？”张月亮听见自己颤着嗓子问，“可弟弟才上初中……” “很快的啊，他都十五了，现在的女孩势利得很，没有房根本不跟人处对象。”张月亮的母亲小声抱怨，把择好的菜递给张月亮洗。 张月亮一直知道，她在父母心中比不过弟弟，她想弟弟是在父母面前长大的，自然关系比自己亲厚，她也没有奢求更多。 但事情发生了一次又一次，此刻高三的她在厨房忙活，弟弟在屋里温习功课，弟弟房间里有电脑，她连个随身听都要不到，弟弟的学校每年多交两万块学费，她的高中全区垫底，如此种种她无法装作视而不见。 “你这是重男轻女。”张月亮把洗干净的菜叶放在菜板上，感觉自己快哭出来了。 “什么重男轻女，少胡说。”张月亮的妈妈觉得莫名其妙，“你是不是要哭？大过年的你丧气不。” “你就是！”张月亮不由自主大声起来，死命忍住眼泪。 “嚷嚷什么，你弟弟学习呢！” 听厨房里动静，客厅在静音看电视的张父也走进厨房：“怎么了？” “这死妮子，听要给她弟弟买房就眼红了，养她这么大一点人事不懂。”张妈妈跟丈夫抱怨着，“还说我重男轻女，谁家不是这样的？她一个女孩要什么房！” “有话好好说，别嚷嚷。”张月亮的父亲也对妻子的表现有些不满。 “爸……” “你也是，吵什么吵。” “不光是房子，我想要个随身听学英语都没有，志鹏都有手机……” “你们是姐弟，得相互照看，怎么这么算计。” 张月亮咬着嘴唇望着眼前的两人，感到眼睛刺痛。 “姐姐。” 听到争吵声的张志鹏走出来，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姐姐，我有道物理题不会，你教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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