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清晨,还没到上课的时辰,褚归蕖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竹林发呆。怀瑾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道:“二娘子,奴婢听到一个消息。” “怎么啦?” “顾才人有喜了。” “哦,几个月了?” “二娘子怎么一点都不惊讶?难道有人消息比我还快?”怀瑾一脸失落。 她们的消息确实挺快的。褚归蕖想到昨天虞歌告诉自己的消息:顾才人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 这与原著的时间节点大差不差,那之后也会和原著一样发展吗?原著中,顾才人这一胎两个月后就会流产。流产的原因是她宫里的侍婢静儿在熏香中下药。这种药物是南诏传来的秘药,呈粉末状,会随香一起点燃,根本找不到痕迹。但是在静儿的房中搜出了一点余药和一根不属于她的金簪。而这根金簪来自女主珍美人的侍女红梅。 这一事件是导致前世女主失宠的直接原因。虽然查到最后除了那根金簪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实证,但在顾才人的力争之下,女主被降为宝林。而皇帝因为怀疑与心虚交织的矛盾心理,再也没有去见过女主。 重生后的女主一直提防着此事,对自己和贴身侍女的物品都严加保管。顾才人流产后,皇帝命掖庭彻查,静儿又被查出来下药和收受贿赂,只是这回搜出的是普通的金银锭。 但即使严刑审讯静儿,静儿也说不出吩咐她下药的人是何模样,甚至连男女都不知道。她只是按定期出现在她床铺上的纸条上的信息去指定地点取药,从未见过别人。静儿这种低级宫女,住的是大通铺,每日都有数十人进出,很难查证。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但是掖庭不可能拿着这个结果去向皇帝交差,通过对宸佑宫众人的严刑拷打,最后他们抓出一个有南诏血统的老宫女,给她按上“私通敌国”“谋害皇嗣”的罪名,交给了皇帝,于是此案终结。 事情的根源就在静儿的秘药上,到底是谁给她的秘药?又是谁布下这个局还能全身而退? 褚归蕖思索起来。但没多久,她就放弃了。 推理实在不是我的强项。算了,反正事情出在静儿身上,只要提醒顾才人小心静儿就好了吧。 她放下心思,开始预习今天的功课。 每逢初一十五,后宫妃嫔都要去皇后处请安。褚归蕖通常称病不去,但这一日,她早早地就去坤宁宫,就为了能和顾才人见上一面。 皇后看见她颇为惊讶:“阿芙今日怎么来了?” 褚归蕖甜甜一笑:“我想起来还没有给阿姊请过安呢。” “小皮猴,快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真的没什么事啦,我就是来看看阿姊,阿姊今日也甚美丽。”褚归蕖过去亲昵地挽住皇后的手臂,熟练地撒娇。 皇后怀疑地看她一眼。 “等她们来了,可不许再如此放肆。” “我知道的。” 人后我们是亲密的姐妹,人前我们只是皇后和一个小小美人。 褚归蕖规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等待各位妃嫔的入场。 第一个来的是叶昭仪,她住的景阳宫离坤宁宫最近。她见到褚归蕖也很惊讶,不过没有说什么。 叶昭仪和莲美人一样不爱说话,莲美人不说话显得温柔恬静,叶昭仪不说话就冷着一张脸。 紧接着来的是云贵妃。她穿着一条赤色团花高腰襦裙,配草绿色的上衫和同色披帛,发梳高髻,整个人就如从仕女图中走出来一般。 她倒没有任何宠妃的嚣张气焰,只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候。自然,也没有人会刁难她。 第三个来的是原著女主珍美人。她行过礼后就坐到褚归蕖身边。 “褚美人今日身子可好?” “谢珍美人关心,我最近还不错。” “如今天气也暖和了,褚美人若无事,可以去太液池边走走,散散心。” “嗯,我会的。” 我不会去的,人多的地方争端也多,我才不去凑热闹。褚归蕖看似认真地敷衍着。 因为她以后肯定还会借宫女身份出宫玩,所以宫里见过她的人越少越好。 这时,殿门口乌泱泱进来一群人,原是四五个妃嫔和她们的婢女。 见此,皇后笑道:“你们几个倒是走得巧,东一路西一路的也能赶上一起。” 为首的张婕妤回道:“确实巧了,我和阿莲梳洗出门,见园子里的海棠花都开了,驻足欣赏了一会儿,又摘了几朵,方才往坤宁宫来。刚至门口,就看见乐婕妤和夏才人迎面过来,两人头上都戴着海棠花呢。可见我们都是被海棠迷了双眼才迟来的。” 说完,她身后的婢女就捧着一大盘海棠花献到皇后面前。 云贵妃看过去,笑道:“你们两个不会把整个园子里新开的花都摘了吧?” “自然是留了几枝的。我想着宫中姊妹众多,便多摘了些。” “阿宁有心了。凝雪,把这些分给大家吧。” 张婕妤坐到叶昭仪和珍美人中间,刚一坐下,旁边的叶昭仪侧过来一笑,冰雪化冻的娇颜竟比鬓头的花朵更艳丽。 “宁阿姊颇有闲情逸趣。” “不过一些玩乐事罢了。”张婕妤体态丰满,面若银盘,云鬓高耸,一脸和气的笑容。 褚归蕖也拿了一朵海棠随手插进发髻,后面的怀瑾看不下去,连忙过来给她拿出来重新簪好。 目睹一切的珍美人捂嘴笑:“褚美人看来不善打扮呢。” “这个确实是怀瑾更专业啦。”褚归蕖费解,她们又没有镜子,怎么能簪到合适的位置的? “今日皇后娘娘这都是一群海棠仙子了。”坐在对面的乐婕妤打趣道。 “什么海棠仙子?”人未到,大嗓门先至。 乐婕妤嘴角一抽搐。 殿门口是姗姗来迟的戴贤妃和李充媛两人。 一进来,两人先是给皇后请安,几乎是皇后喊起身的下一刻,李充媛就道:“今儿是花神节不成,怎么你们个个都簪着花?” 乐婕妤解释道:“今日阿宁当了花神娘娘的使者,给我们送花来,大家便都簪上了。充媛娘娘您也有的。” 话音未落,坤宁宫的侍女端来一小碟海棠花,放到李充媛面前。 李充媛一朵朵拿起来细看:“哼,你们肯定把最好看的都挑走了。” “谁叫你来晚了呢。”云贵妃斜来一眼。 李充媛似乎心情很好,没有吵架的想法:“我今日新换了一条妃色的烟罗裙,与此花正相配。就簪这朵好了。” 另一边,侍女也给戴贤妃端来一碟海棠花。戴贤妃只瞥了一眼,并不戴上。 她环顾一圈,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 “本来以为我们二人就是最晚的了,没想到还有人缺席呢?” 李充媛听到这话立即抬起头:“谁啊,是不是燕御女……咦?怎么是褚美人?顾才人呢?” 褚归蕖意识到自己坐了顾才人以往坐的位置,所以其他人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上首皇后道:“阿芙说想来给本宫请安,本宫就叫她来了。至于顾才人和燕御女,无故缺席,罚抄宫规五遍。” 李充媛眼珠一转,阴阳怪气道:“皇后娘娘,顾才人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早晨难起身也是正常的,不如宽限她罢。她如今是咱们宫里最最金贵的一个,可别累到了。” 话音刚落,殿门口急匆匆走进两个人,当头一个直接跪下来。 “妾来迟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后面一个慢了半拍,也赶紧跪下来请罪。 皇后沉默着投下视线,然后道:“起来吧。本宫见你二人无故缺席,本想叫你们罚抄宫规,既然你们来了,此次便算了,下不为例。” 下面两个人都松了口气:“谢皇后娘娘。” 待她们坐下,皇后问道:“你二人为何迟到?顾才人,你来说,不必站起。” 顾才人刚刚坐下,正准备站起来回话,听到这话又只好坐回去。 “回禀皇后娘娘,妾昨夜心神不宁,没有睡好,早起便觉头晕,请太医来耽搁了些时辰。”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初次怀孕的女子容易多思,是正常现象,不必开药。” “如此便好。虽说宫里已有四年无所出,顾才人也不必过于忧心,给自己施加压力。只需好好养着,到了时候,孩子自然就出生了。” “是,谨记皇后娘娘教诲。”顾才人的脸色变好了些。 皇后似乎忘记了问燕御女迟到的原因,转头说起其他事。 褚归蕖尽量隐蔽地打量身旁的顾才人。 顾才人只比她大一岁,十六岁进宫,翻过年才十七岁,加上她身量矮,又长着一张小圆脸,从外表看完全是一个小女孩。 这么一个小女孩竟然怀孕了,褚归蕖再次对身处的这个时代感到不适。 小女孩本人倒是由心而发的喜悦。她进宫才半年就怀孕了,陛下最近也时不时来看她,显得十分看中这个孩子,说不定会是个皇子呢,她感觉自己离宠冠后宫、光宗耀祖的目标已经很近了。 顾才人从美好的想象中回过神,转头问褚归蕖:“褚美人今日怎么来了?” “我感觉最近身子还好,想着还没有给皇后阿姊请过安,便来了。” 顾才人上下打量她一番。 “褚美人确实气色比之前好了,只是还是瘦的慌,可以多吃一点。” 我倒是想吃,可是这身子见鬼的小鸟胃,只是多吃了几口就胃痛。褚归蕖一想起来就糟心。有一次晚上贪嘴多吃了三个丸子,过了一会儿就腹痛不止,疼得她哭天喊地,吓得怀瑾她们赶紧去请太医,结果沈凌寒一来问怎么了,怀瑾直接说她吃多了腹痛。 褚归蕖现在想起来还是直尴尬得捂脸。 “怎么了?”顾才人一脸不解。 褚归蕖闷声道:“没什么。还没有祝顾才人喜得贵子呢。” “褚美人说什么呢!我还没生呢……”顾才人一脸娇羞。 “还有七个月就生了嘛,也挺快的。” 来之前,褚归蕖就想好了应该怎么和顾才人说让她小心静儿。但真的坐在这里,她发现自己还是想少了。 女主白珍璐就坐在她另一边。上辈子的女主和顾才人之间有刻骨的仇恨,重生以后她冷眼看着顾才人走进与前世如出一撤的圈套,没有任何伸出援手的意愿。 褚归蕖没有受过她上辈子的苦,无法评价她这辈子的行为。只是从原著第一卷的内容来看,她重生以后变得更谨慎、更冷酷了。 作为接受过教育的现代青年,她无法对身处危险中的人视而不见。但她和顾才人只是泛泛之交,也不想因为她而暴露自己。所以在这里,当着女主和众多妃嫔的面,提静儿的事是不可行的。 那该找个什么机会说呢?去漪兰殿?这绝对不可以。为了保护她,太后下旨不许别人进入邀月宫,皇后、沈太医、怀瑾、流玉等都费尽心思为她遮掩。如果她把顾才人领进宫,等于背叛了所有保护她的人。 那去顾才人住的宸佑宫?褚归蕖打从心底里抵触这些地方。她们是她姐夫的妾室,她们就在那里期盼他的临幸。而且她也是其中之一……不能再想了,要吐出来了。她赶紧止住思索。 要不约顾才人去个僻静的地方说?可她不了解宫中有哪些合适的地方,而且也有可能被人看到。再者,根据她看宫斗剧的经验,和孕妇单独在一起很有可能会出事。 唉,如果在现代社会,碰到这种恶劣事件,去派出所举报就好了……举报!褚归蕖想到了!可以向上级举报。 所谓上级,就是管理后宫的人,也就是皇后。 虽然宫斗剧里的皇后很多都是打胎圣手,但褚归蕖相信她的仙女姐姐不会做这样的事。 一是她不屑于做这种事。褚归荑之所以被她当做仙女,不只是因为她容貌出色,更是因为她对凡间的俗事毫无兴趣。褚归荑平常一直戴着端庄的假面,但褚归蕖和她单独相处时,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厌烦。 二则是她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她是皇后,所有皇子公主都称她为母亲,受她教养。将来无论是谁继位,都必须尊她为皇太后。她犯不着和一个甚至还没出生的孩子过不去。 但同时,也是出于这些理由,即使发现了一些端倪,她也可能视之不理,除非有人请求她出手。 褚归蕖打定主意,挨到请安结束后,在皇后疑惑的目光中,说起静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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