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去学宫的马车上,在念秋准备第八次掀开帘子探头时,温楚忻终于忍不住打断:“停!” “这是你自上马车后到现在第八次掀帘子了!” 念秋终于将憋了很久的话问出口:“小姐为何让二小姐三小姐也一同去学堂,明明她们在府中也有先生教。” 昨天温楚忻找到温宰相,两人在书房中谈话许久,之后温宰相便通知两个庶女以后都可以和嫡长姐一同去学宫念书。 京城的学宫。那里几乎都是嫡出的孩子才能去念书的地方,还有一些皇亲国戚的孩子也在那里。 庶出王公贵女不是没有,但是少之又少,只是…… 京城的时金学宫处在京城的南边区域,占地面积极大,学习的内容相应的也很多。门口有先帝亲笔题的牌匾,金色的字体潇洒锋利。 这里,就是京城最尊贵的学宫,时金学宫。 温楚忻下了马车,看向身后正陆续下车的温软玉!和温如暖。 两人正在随身丫鬟的搀扶下,缓步下了马车。温软玉的神色如往日一般淡漠,但从眼中隐隐流露出期待和向往。 而另外一位,面上显些拘谨,但更多的是好奇,尽显娇小女儿姿态。 温楚忻收回目光,抬步跨过门槛前去,照往日一般轻车熟路地来到自己倾书堂中。 倾书堂是读书识字、授予道理的地方,因为是最必学课程,所以也是学生最多的地方,根据教学和身份,有不同的厅室。 她的两位庶妹虽是同为宰相所出,但因为庶出,早已被人领去其他厅室了。 温楚忻一进来就看见角落里的商域丞了,他的几个皇兄离他很远,似乎根本不记得有这号人物。没有人打扰,商域丞就安静得在角落里坐着,俊朗的脸上毫无血色,身形也有些削薄,不难看出他平时的待遇并没有其他人好。 温楚忻盯着这张脸想,不愧是男主,连自闭起来都安静得美如画。 商域丞似乎感觉到了视线,抬头看向了正进门的温楚忻,两人对视一眼后就互相别开了。 也许近期自己突然转变的态度令人生疑,但这段时间已经充分让大家明白,温楚忻已经对商域丞彻底没兴趣了。不再每日给他带自己研究了很久的点心,不再投其所好跟他硬聊一些话题,不再整日跟着他跑。甚至见面都只是打个招呼便过去了。 大家从一开始的好奇到现在习以为常。都觉得是四皇子太冷漠了温楚忻放弃了,这样也合情合理。虽然也有几个人不相信温楚忻这么快就放弃一个热烈追了很久的人,但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咚——咚——咚—— 钟已被敲响,代表着此时的课程开始了。 林先生是踩着回音收尾才缓步踏入的。他顺了顺苍白的山羊须,将书放下,“昨日布置的作业摊开,让我检查一下。” 可恶,这熟悉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 幸好昨日让念秋抄好了,她可抄不完这么长的文章。当然,主要原因是温楚忻现在写毛笔字还写不舒服,索性就随机选中一个倒霉蛋替自己完成了。 “啊啾!” 正在堂外坐着和身边人聊天的念秋措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身旁的人:“咦,你莫不是受凉了?” 倒霉蛋念秋拢了拢外衫,“应该吧。” 把纸张铺在桌案上时,忽得一道震耳的声音响起:“孙扬楸!你给我站起来!” 回头便看见林先生对着一个少年怒目而视,温楚忻感觉林先生的山羊须都要翘起来了。 “先生,我真的抄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掉湖里了……” 说着,少年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自己都觉得难为情。 “好好的纸,怎会自己掉入湖中?!” “是真的……” 林先生气愤极了,可他那山羊须时不时翘起来,极富有喜感。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林先生样子的小人身后冒火,他那标志性的山羊须一抖一抖的。 一旦接受这个设定…… 温楚忻别开眼,用宽大的衣袖掩唇,极力阻止自己笑出声,可笑意就是掩饰不住。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注意到了林先生的山羊须,都在极力压住嘴角。 “噗——哈哈哈——” 安静的厅堂中爆出一声笑,引得众人看去。一身青衣的少年郎正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先生对着青衣少年吼道:“你!给我站门口听去!” 那少年耸耸肩,一脸无奈,吊儿郎当地起身照做。 唔,这是谁? 温楚忻极力回想,之前有这个人吗?这个座位不是一直空着的吗? “咦?他怎么来了?” 一旁的贵女和伙伴低语。 “不知道,也许是禁足结束了吧。” “禁足?他之前没来是被禁足了?为什么啊?” “你没听说吗?之前云公子去青楼,想为一女子赎身,结果被他爹给捉回来了。” “啊,他不是和连小姐有婚约么?” “对啊,所以被他爹打得格外惨,这都两个月了才回来。” …… 原来是富商云氏。 富商云氏和书香门第的连氏可谓是门当户对,两家指腹为婚。多年来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更是一桩美事。 大家都在想怎么会到了现在这样。 但温楚忻不是当事人,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一介旁人视角罢了,她只觉得可惜。 直到钟声再次响起,课程才结束。 温楚忻勉强听进去一些,抱着课本出来和久等的念秋相会。念秋接过书本,跟着温楚忻前往下一个地方。 在她走后,角落里的商域丞正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不远处的几位皇子早已离开,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人。 “哎,叶兄,你作业真落湖里啦?” 一名公子勾着叶绥的脖子嬉笑。 “真的啊……被我妹妹丢湖里了,我哪知道一截玉竹配件对她那么重要,我不小心摔裂了……” “哦~说不定是情郎送的呢,叶兄你可留意一下,万一被哪个风流公子骗去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怎么可能!我妹妹才不会轻信外男!不过这配件我倒是没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京中的新玩意儿,到时候赔给她一个。” …… 商域丞撇了一眼二人离开的背影,摩挲了一下指腹粗糙的茧子。 除了每日必去的倾书堂外,温楚忻每日的课程是不一样的。有时候是琴棋书画,有时候是舞蹈品茗闻香。 这些温楚忻还能理解,可是…… 温楚忻走到大门口,越过大门望见里面的箭术场地,陷入沉思。 这真的是一个贵女该学的课么?这里一个女子也没有,可温楚忻进门后也没有收到过任何视线,仿佛她理所应该在这里一样。 只有一个一人看见她和她身后的人,惊讶地开口:“你们两许久没来了,失踪人口终于肯回归了?” 我们两? 温楚忻回头,是那位在课上笑出声的云舟山。 显然,俞麒信息闭塞,并不知道两人一个落水一个禁闭。 反倒是云舟山耸了耸肩,道出了自己风流事被暴打一顿的并且闭门思过的经过。 温楚忻:兄台,收一收你的下巴,都可以塞下两个鸡蛋了。 直到温楚忻挑好弓箭来到场地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加上自己只有十一二个人。 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不时响起,温楚忻在最边上的角落位置,面前是硕大的弓和箭,内心复杂。 玩完喽,根本不会射箭啊。 忽然,她被拍了一下肩。 !!! 云舟山:“你干站这儿干什么呢?” 温楚忻一脸幽怨:不然呢,我怕连弓都拉不开…… 云舟山:!!她表情怎么那么可怕 俞麒:“哎?你们干什么呢?” 云舟山:“她箭术太好了,不屑于练习呗~” 原主箭术当然好,不好怎么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将女主的发饰击落。 俞麒嬉笑:“也对,温小姐上次测验还是第一呢,你这个倒是可别和别人比。” 温·不知道拉弓但是“箭术很好”·楚忻:…… 俞麒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掌打呼:“完了!今日有测验来着。” 看着面前呆滞的二人,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们知道的吧?” 温楚忻和云舟山:…… 于是某箭术场的角落里,出现了三张苦瓜脸。 箭术倒二的俞麒:“要完。” 箭术倒一的云舟山:“要完。” 根本不会射箭的温楚忻:“要完。” 俞麒和云舟山:……你完什么??? 于是三人悲惨地看见了不远处的教习走来。 “你说,我们现在逃学还来得及吗?” 云舟山脑子转得极快,一看这种事就没少干。 “好主意,要不把我也带上?” 听见声音的云舟山顿住了,身后的教习笑眯眯地说。 “你们两个要干什么?想逃学?” 俞麒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低着头,云舟山则能伸能屈:“怎么会呢!” 教习:“那还不赶快过来!” “来!一个个来,让我看看你们近期的成功。” 大家在各自的位置上,拿出弓箭射靶。 云舟山一脸丧气模样,在教习的注视下慢吞吞地拉开木弓,不出意外,根本没射到靶上。 云舟山对此结果表示意料之中,然后喜提一顿训斥。 接下来是俞麒,最后是温楚忻。 在众人笑话俞麒和云舟山不相上下时,温楚忻在一旁双手发抖。 温软玉就算了,她可不想在公共场合被那么多人发现异常。 要不,说自己病的厉害大不如前算了。可凭借自己以前的箭术成绩,也不可能现在连弓都拉不开。 那这箭到底是射还是不射? 在她内心挣扎的时候,一旁的俞麒已经把弓箭放下了。接下来就轮到温楚忻了。 教习对这个女孩颇有好感,他承认一开始教温楚忻的时候是不愿意的。哪有贵女会去学这个?只怕是连磨破了皮都要哭哭啼啼的吧。 可是后来被她的成果惊讶到了,竟然学得极快,也极具天赋,不逊色于在场任何一个公子。 在教习期盼的目光中,温楚忻还是拿起了面前的弓。 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三支箭都顺利射中了靶心。 教习欣慰地点了点头,转头训斥他们好好练习,连一个女孩子都比不过。于是大家灰溜溜地回去练习了。 俞麒和云舟山被教习专门痛骂后,夹着尾巴去一旁练习了。 温楚忻则沉默,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在她刚才抚上弓的那刻,有一种熟悉感涌上,似乎自己已经做过无数次。于是她凭着感觉拉弓对准,然后射出了那三箭。 在射中靶心的那一刻,却没有感到讶异,似乎知道一定会射中。 可这不应该,她从来没学过箭术。 这个疑惑至今都没有答案。 结束课程后,温楚忻和俞麒道别。至于为什么没有和云舟山道别,因为他在课程中把教习气到后,直接找了个角落翻墙逃课了,只留下了俞麒一个人挨训。 学宫内很大,林荫小道也很多,下午的烈阳正艳,温楚忻走的是一条僻静的樟树林处,这样就不用顶着烈阳了。 温楚忻在前头走着,念秋提着东西在后面跟,主仆二人没走多久,就遇见了一位眼熟的人。 “四皇弟怎么走得那么急,莫不是有哪位小美人急着见?” “哪能呢?就他这木头性子,也不见得有哪位姑娘喜欢。” “哪像你一样啊,一掷千金逗美人笑。” “哈哈哈哈……” 四皇子商域丞面对几个皇子的调笑,沉默不语,一旁跟着商域丞的奴仆也唯唯诺诺。 这可是书中的主角,什么忍辱负重的艰辛,为了后期打脸,这些受欺负的内容笔墨可不少。 温楚忻想了想内容,似乎是二皇子商桉木的宠妾多看了商域丞几眼,他不吃味儿,便想在僻静处嘲讽几句。 “木头性子又如何,这张脸也是极让姑娘喜欢的。” 三皇子故意开口,这让二皇子商桉木更加气愤。 商桉木:“这张脸倒是不错,莫不是和你母亲一样是个以色事人的料子?” 商域丞脸一黑。他的生母就是最卑贱的舞姬,因容貌出众被皇帝宠幸,但还没步步升天,便被陷害进冷宫,母子二人在那里受尽欺辱。 嘲笑声似乎从久远的回忆里飘到他耳边,“不就是个勾引上位贱胚子么。” “不过一个以色事人的低贱舞姬,还想一朝升天。” “……” 宽大衣袖下的双手攥紧,隐忍得发抖。 在二皇子说到“低贱”二字的时候,商域丞突然爆发给了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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