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漪见到飞飞的神色，知道盒子里面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趁着飞飞分神，直接将盒子抢了回来。 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前，她猜测可能是虫子或者死老鼠之类，没想到还是低估了魏纵的变态程度。 盒子里并排躺着两个木雕的小人，雕得非常逼真，但凡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都能认出来，正是她和魏纵。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怕的是两个小人身上穿的都是寿衣，而那盒子从里面看跟棺材极为相似。 翻译一下大概就是：咱俩生不能同床，只能盼望死后同穴了。 季清漪看得脸色发白，这种东西她只在小说和电视剧中见到过，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收到。 飞飞见她吓成那样，再次将盒子抢到手里，跟着将斜跨的书包甩到胸前，从里面掏出一把瑞士军刀，开始削那两个木头小人。 也不知道是刀太锋利，还是她用的劲太巧，只见一阵木屑翻飞，再看木头人时，已经没有了面目，只剩下两根棍。 飞飞沉着脸，继续削。 等季清漪终于回过神来，只见到一地的木屑，飞飞竟生生地把两块木头全部削成了碎片。然后她打开自己的家门，拿出簸箕和扫把，把木屑扫进去。那簸箕是铁的，她从作业本上撕了几张纸，点燃，丢到里面，木屑很快便烧了起来，最后化成了一堆灰烬。 她犹不解气，径直去了洗手间，把那灰烬倒入马桶，冲掉。 季清漪一直跟着飞飞，到了这个时候，她自己其实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反而因为有个小姑娘这样护着自己，而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伸手把飞飞揽入怀中，轻声说：“别生气，我没事了。” 飞飞作为一个职业保镖，冷静是必备的素质之一，哪有这么容易动怒？不过是做戏给季清漪看罢了。季清漪却是真心实意地在感动。 见到飞飞虽然人已经安静下来了，但脸色还是绷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说：“今天是我生日，请你吃蛋糕。” 说着她便松开了飞飞，因此并未发现飞飞因为她这个动作而起的反应——那是一个高手在被别人触碰时，条件反射的戒备和紧绷。 飞飞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你生日？不请朋友一起庆祝吗？” 季清漪望着她：“你不就是我的朋友？” 这话听起来有种孤寂的意味。飞飞心想你这又是何必呢，只要一回头，傅家那位少爷不得把星星摘下来给你？ 当然，她不可能把这话说出来，而是装作很感动的样子，立马掏出手机，说：“那我来订个大蛋糕给你庆祝。” 季清漪婉拒道：“我来吧，你还是个学生呢，经济都没独立。” 飞飞把自己的微信余额给她看了下。 季清漪：“……” 飞飞订了附近一家蛋糕店的水果蛋糕，并且备注加急。加急的价格比普通的贵了二分之一，但速度是真的快，半个小时后就送来了。 蛋糕店的外送小哥一手提着蛋糕，另一手提着一个纸箱子。因为蛋糕是飞飞订的，所以他将两样东西同时递向了飞飞：“谢小姐，祝您生日快乐，这是我们送给您的生日礼物。” 飞飞和季清漪同时望向对方，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十足的戒备。 毕竟，就在半个多小时之前，她们还被魏纵那个变态的“礼物”惊吓过一次。 外送小哥见飞飞站着没动，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飞飞面无表情地把东西接了过来，小哥冲她们礼貌地笑了下，便离开了。 此时两人是在季清漪的家里，飞飞把两样东西都提进去，放在桌子上。那个“生日礼物”挺沉的，比10寸的大蛋糕还重。 她先把装蛋糕的盒子打开，里面就是普通的蛋糕，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至于那个纸箱子，她深吸一口气，正要揭开盖子，手就被季清漪按住了。 “这一次让我来。” 她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很坚决，飞飞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箱子一打开，四壁就突然垮了下去，里面的东西完整地露了出来。两人只觉眼前有什么流光溢彩的东西闪过，很晃眼，几乎同时抬手挡住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季清漪慢慢张开手指，透过指缝往外看。 箱子里装的是一个很大的水晶球，球体是一片苍穹，日月星辰包裹其中。时间缓慢地改变着，从朝阳初升逐渐到夕阳西下，再到漫天星斗；四季则以更慢的速度在更迭，从春意盎然过渡到冬雪翩飞。 看得久了，人很容易因为浩瀚苍穹而心生渺小之感，同时又会因为时光流逝而伤春悲秋。 飞飞被震撼到，等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季清漪时，却见她还在发呆。 对于飞飞而言，是头一次见这一副场景，但对于季清漪来说，却是深埋心底的、最美好的回忆。 …… 那年的展会季清漪其实并不想去的，尽管同学一再安利，可她一个搞艺术的，实在对那种科技类的展会不感兴趣。 最后，她是被同学强拽去的，到展会门口时，还打了个巨大的哈欠。觉得自己大周末的，舍弃睡懒觉的机会，陪同学来这种乏味的展会，可真是个圣母。 她一路困顿地被同学拉着，听着同学的絮絮叨叨，却始终提不起劲，直到被同学拖进一家科技公司的体验馆里。 那个体验馆就是眼前水晶球的放大版。 刚走进去，她就见到漫天星辰下，一个苍松一般的男人静静站着，他略微仰着头，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半张英俊的侧脸，以及凸起的喉结和清晰的下颌线。 就在她打量的时候，男人忽然转过身来，两人的目光猝然相接。 如果说男人的侧脸已经足够让人想入非非，那么正脸更是让人惊为天人。 那一刻，季清漪少女时代梦中模模糊糊的白马王子形象陡然清晰起来。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男人了。 世间是真的有一见钟情这回事的。 那天，那个男人朝她伸出手，她仿佛中了蛊一般，撇下自己的同学，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他们站在苍穹下，代表时间更迭的光芒在身上流转。他们望着彼此，又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清晰的自己。 后来，那个男人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她的男朋友。 …… 回忆夹杂着甜蜜和痛苦袭来，季清漪连忙仰起头，轻轻眨眼，以免旁边的飞飞看到自己眼角的泪意。 飞飞当然发现了，她那种级别的高手，不可能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她知道这东西是傅惟寻送的——傅惟寻事先跟她沟通过，让她想办法套季清漪的话，让她主动说出今天是她的生日，然后给她订个生日蛋糕，就可以顺势把他的礼物送出去。 她也觉得这东西很好看，看久了甚至会让人觉得震撼，但也不至于哭吧？ 是季清漪太过多愁善感，还是这东西对她和傅惟寻来说意义不一般？ 不过虽然满心疑问，但她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并没有多问，只道：“这水晶球不会真是蛋糕店送的吧？这比蛋糕可贵多了。” 语气很符合她现在的人设，就是个涉世未深的高二少女。 季清漪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并没有否认：“嗯，前男友送的。” 飞飞小心翼翼道：“是那天送东西到你门口的那个哥哥吗？” 季清漪：“嗯。” 飞飞轻轻“啊”了一声，故意提示道：“那他现在会不会也在楼下？” 季清漪想过这种可能，但她有点抗拒这个想法，于是摇摇头：“不会，他知道我不想见到他。” 飞飞轻轻叹了口气。 傅惟寻此时倒是真的在楼下，但是季清漪不见，飞飞也只能如实反馈。他听到微信的滴滴声，看到飞飞发来那个自己意料之中的结局，苦笑了下，将手机收了起来，抬头看向季清漪的屋子。 灯已经关了，只隐隐透出几丝微弱的光芒，应该是水晶球的光透过客厅窗帘映出来的。没多久，又加了几星火光，估计是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发出来的。 再后来，灯光又亮了起来，两个姑娘的影子映在窗帘上，隐约有打闹声传出，不过隔着一栋楼的高度，他听不太清。 他就那样仰着头，看着那两个影子重合又分开、分开又重合。后来，打闹声逐渐消失，安静了没多久，灯也熄了。 荆城没什么夜生活，夜里十一点，周遭一片寂静。傅惟寻脑子里却一直回荡着季清漪爽朗的笑声，尽管他刚才并没有听到。事实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那个活泼热烈的姑娘，从季清莹死的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那样笑过了。 他收回目光，望着虚空中的某处，嘴角是一抹苦涩的笑。 他不知道的是，季清漪屋里的灯虽然熄了，但她并没有去休息，而是站在客厅的窗帘边，透过缝隙望着楼下。 离他们第一次相遇已经过去了四年多，如今那个男人又站在了月夜的星空下。月光很寡淡，远不如当初那样光华璀璨，但男人的身影还是跟那时一样。 还是跟她少女时代梦中的白马王子一样。 可是如今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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