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飞驰向市郊。 岳里行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鹿萼把油门踩到了底,路边树影虚残,一晃而过。 车速太快了,岳里行很怕自己会死在这里。 “要不,我来开车?”他小心翼翼地问。 鹿萼没听见。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脸色苍白,眼神像浸了霜雪。 “鹿萼啊。”岳里行不想这么快去世,他的研究课题还没完成。 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背。 鹿萼恍然梦醒般,转头看他。 “我开车吧?”他说。 “你会吗?” “开着开着就会了。” 鹿萼瞪他一眼,将油门松开了些,理智渐渐回来。 她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感觉心沉甸甸的,所有的感情都积压着,找不到一个出口。 “这三年,我找过阳城所有的医院。”她突然开口,车窗半开,吹拂着她的头发。 岳里行看向她,发现鹿萼眼里有泪。 “尹廷给我的每个视频我都仔细看过,还找人帮忙分析。所有人都告诉我,那就是最普通的病房。” “尹廷这个人喜欢把重要的东西圈在自己身边,所以小园一定就在阳城。” “所有医院……每间病房我都看过。”鹿萼不停地在说话,好像说出来心里的沉重就能消减几分。 “我也求过他,哪怕让我看一眼都好。可他…….” 鹿萼的额上青筋一跳。 他直接让人拔掉了鹿园的氧气罩。 这个变态! 他当时端坐在沙发上,眉头微皱,将开着视频聊天的手机对向鹿萼。 手机那端是病床上的鹿园,因为呼吸不畅,连接心脏的监护机器立刻响起尖锐的提示音。 “还要见他吗?”尹廷好整以暇地问。 鹿萼当场就崩溃了,她抓起桌上的水杯丢向了尹廷。 “你不是人!”她骂他。 水杯砸在尹廷脸上,在他颧骨撞出一个通红的印子,茶水打湿了他的西服,但他连表情都没变。 “鹿萼,”尹廷甚至笑了一下,“你总算对我不再是冷冰冰了。” 他站起来,把另一个杯子塞进鹿萼手里:“来,砸我。” 鹿萼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冷漠呢?”尹廷抚着她的眼睛,“明明你演戏的时候情绪那么生动。我喜欢看你笑,鹿萼。” 鹿萼快吐出来了,一巴掌打开他的手:“你好恶心。”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恶心我呢?”尹廷问她。 “你去死。”鹿萼说。 尹廷坐在鹿萼身边,说得慢条斯理:“小花啊,你没听说过吗,祸害遗千年。” 在鹿萼面前,他从来都承认自己是个垃圾。 “我只想见我弟弟,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我就想亲眼看看他。”鹿萼忍着满心憎恶求他。 尹廷直接伸手按在了鹿萼唇上:“别再说了,我不喜欢听。” “我不喜欢你为了别的男人对我低三下四。”他说。 “那是我弟弟!” “那又怎样!不过是个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罢了。”尹廷看她仍然在说,有些恼了,“血缘关系才是这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它会牵绊住你的鹿萼,你现在就被牵绊住了。” “你真的有病,”鹿萼站起来离他远远的,“你快去吃药吧。” 尹廷步步紧逼,把她压到墙上:“你就是我的药鹿萼,只有你才能治好我。” 鹿萼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直接抵在了尹廷的脖子上:“我杀了你。” 尹廷箍住鹿萼拿刀的手腕,另一只手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自己:“周护士,如果我死了,就让弟弟来陪我吧。” “是。”手机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尹廷按着鹿萼的手,狠狠地压在自己脖子上,小刀锋利,瞬间就见了血。 尹廷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专注又疯狂地盯着鹿萼。 “你害怕了。”他声音如耳语。 鹿萼看着近在咫尺的尹廷,是,她确实害怕了。 尹廷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已经丧失了人性,甚至丧失了知觉,成了个冰冷神经的怪物。 鹿萼手腕一转,把刀锋划上了尹廷箍住自己的手,尹廷手腕的力道减了一分。 鹿萼趁机收手,小刀扎向自己的脖子。 真的受够了,明知道是他害死了自己父母,可她却没有办法为父母报仇。明知道他种种泯灭人性的勾当,可她却无力让他罪有应得。 被一个疯子圈养的日子真的很让人绝望。 尹廷狠狠地攥住鹿萼的手腕,用力掰下了她的匕首。 “你竟然想死?”尹廷脸上有些慌乱,“你怎么能想死呢。” 鹿萼冷冷地看着他,他果然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因为他没有正常人的情感。 “鹿萼,如果你死了,我会去陪你的,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人都会陪着你。” 尹廷认真地说。 “他就是个疯子!”鹿萼一回想到这个场景就浑身发毛。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怪物! 越野车飞快地穿过正午的阳光,她打了个寒颤。 “他害怕你死。”岳里行皱着眉头道。 鹿萼说:“是,因为他知道我会跟他鱼死网破。” “不是,”岳里行摇头,“他想让你好好活着,所以一定不会第一时间告诉你鹿园不在了。” “起码不会在今天前跟你说。” 鹿萼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车轮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什么意思?” 岳里行和鹿萼对视,面上有些不解:“这也是我一直没想通的,是谁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就是尹廷啊。”鹿萼微微瞪大眼,忽然觉得空气里有些让人战栗的东西。 她拿过手机想把聊天记录找出来,又想起这个手机没有昨天的记录。 便说:“尹廷给我发的微信,是弟弟在病房里蒙上白布的视频,还有心电监护仪成了一条直线……” 不对。 鹿萼说出来立刻就觉得不对了,按尹廷的作风顶多只会发三个字“他死了”。 不不,尹廷根本不可能用手机来通知她。 他会跑到她面前,一丝不苟地看着她崩溃、发疯,然后有些无奈地说“鹿萼,你需要控制下情绪”。 而视频里那些拍到病房环境的图像则更像是有人在给她证明,人确实没了。 “可是我有打电话给周护士,周护士告诉我弟弟确实已经……”鹿萼有些惊恐。 “周明敏一个月后就死了。”岳里行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那是她说谎了吗?弟弟其实还……”鹿萼眼睛一亮。 岳里行摇摇头。 没有人说谎。 只是有人冒充尹廷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鹿萼。 这个人一定很了解尹廷,甚至昨天就在尹廷身边,才会有机会拿到尹廷的手机发送消息。 他也一定很了解鹿萼,知道鹿萼收到消息后会崩溃,会失去理智。而他根本不在乎鹿萼会做出什么。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岳里行翻遍了所有资料,也没有找到头绪。 一百年后的资料里,鹿萼正常出席了生日会,粉丝和氢奇合力打造出的盛大庆生场景轰动了整个娱乐圈,很多年后还有人提到这天的盛况。 没有人知道鹿萼几个小时前曾崩溃到深夜去江边散心。 几年后,鹿萼才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助理。 她只说自己被尹廷救了,助理以为鹿萼是接受不了弟弟的死讯选择跳江,一篇日记写的声泪俱下。后来直到助理去世,他的家人将日记公开,填补了鹿萼在世时的许多细节。 那时鹿萼一直以为就是尹廷给自己发来的消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也许现在这样,反而能够让这件事真相大白。”岳里行说。 鹿萼心神不宁,本以为有一个疯子尹廷已经足够可怕,没想到身边还有人盼着她出事。 会是谁? “别想了,”岳里行有些担心鹿萼的情绪,“先走吧。” “好。”鹿萼回过神,重新发动了车子。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尹廷的别墅吗?”鹿萼问。 岳里行摇摇头:“是一个私人医院。” “那些被他折磨到奄奄一息的人,都被送到了这里。”他说。 鹿萼险些又要踩下刹车,她震惊地看向岳里行。 鹿萼一直都知道尹廷在犯罪,用无辜的人满足他变态的欲.望。 这些年她和黎迪安一直在找这些人,他们既是尹廷的滔天罪行,也是给尹廷判罪的关键。 可是每次她找到一点线索,等黎迪安带着人过去时,却早已人去楼空。 黎迪安是她费尽心思才秘密联系到的阳城刑警大队副队长,一开始他并不愿意相信她。 但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亲自来举报自己老板,说出的事又那么触目惊心,尽管一直找不到证据,黎迪安还是开始与鹿萼配合。 她和黎迪安是秘密联系,没有切实证据和抓捕名义黎迪安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行动。这样跑空的次数多了,连黎迪安的行动都受到了限制。 或许真的就像刚刚小七所说,尹廷什么都知道,只是在逗她玩。 给她一点希望,再看她希望破灭,一个人在背后嘲讽着她的幼稚。 “快告诉黎迪安。”鹿萼第一反应是这样。 继而摇头,“算了,还是等我们到那里再说吧,不要让他再白跑了。” “好,那我把刚刚的录音发给黎副队,也算是一点线索。”岳里行说。 鹿萼点点头,专注着路况。 此时已经开到了阳城远郊,远郊座座小山相连,山林翠绿秀美如画。 郊外道路不似在阳城内那般开阔,道旁横斜出来的矮丛乱枝将车玻璃拍得“啪啪”作响。 前方不时突起一两块小土坡,吉普车颠起又落下,速度越来越慢。 “坐稳。”鹿萼提醒岳里行。 然后一脚油门撞飞了一块横在道路中间的石板,板面擦着车玻璃飞出,掀了好几个旋儿磕到了山崖上。 岳里行又恢复了一手攥车顶扶手的姿势,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划拉着地图。 “应该还有一段距离。”岳里行皱着眉思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在那个山后面。” 这附近群山大多相似,他努力回忆着资料中的位置,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山。 几乎已是荒郊,少有人至,路越来越难走。 鹿萼有些庆幸:“怪不得你拉着我上了一辆越野车,原来是要开山路。” 岳里行看着鹿萼的侧脸,忽然喊她:“鹿萼。” “嗯?” “没什么。”岳里行摇了摇头。 鹿萼看他一眼,岳里行已经低下头看地图了。 车内一时安静。 眼看那座山已在眼前,鹿萼缓缓降低了车速。 “没有上山的路了。”她说。 “从这里走试试。”岳里行指着旁边那座山,“应该可以翻过去。” 这些山看起来都尚未被开发,别提山路,连小道都没有,要上去只能祈祷车的质量过硬了。 鹿萼深吸一口气,猛踩油门冲了上去。 幸而山上都是矮丛和未成材的小树,越野车跌跌撞撞,将小丛林劈开。树枝敲打在车身上,在车壁划出一道道刮痕。 山上飞禽走兽安逸已久,被这突如其来的黑色大方块吓得直蹿,小鸟的振翅和啾鸣声清脆响亮。 “如果山后面真的有人,估计快被发现了。”鹿萼说。 她转头看看岳里行:“你害怕吗?” 岳里行说:“不怕,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怕。” 鹿萼眉梢一挑。 谁都没有再开口,越野车惊醒了无人问津的小山。 大约十分钟后,终于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山顶,放眼望去,群山环伺间有一座简陋的三层小楼。 每层都站着数十位狙击手,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他们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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