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干人都傻眼了。 鹿萼看着那柄剑,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剧组道具,电视节目,综艺拍摄…… 刚刚消失的理智回归了一瞬,她飞快地思索了一遍可能出现宝剑的场景,没想起来。 “这是什么?”鹿萼拉住他。 岳里行手持宝剑脸色冰冷,沉声道:“越王勾践剑。” “……” 她想起来了! 两年前湖北省博物馆曾经邀请她拍摄过一期纪录片,讲述博物馆的十大镇馆之宝。 其中一件就是越王勾践剑。 她隔着玻璃柜近距离看过这件国宝,尽管经过两千多年的腐蚀剑身已经失去了光泽,但那穿越时空的冷冽寒意依然让人震撼。 而岳里行手中的这把,剑身华彩耀眼,比日光还要夺目。 鹿萼这时才看到了剑柄下方的"钺王鸠浅自乍用鐱"八个字,和她曾经在博物馆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她想起自己那个仿佛是从直播间直接拿出来的手机,要不是此刻时间不对,她很想问问岳里行。 难道这柄剑是他直接从勾践手里拿过来的吗? 小七哈哈大笑:“把我当傻子吗?哥哥我读过书的,不好骗!” 说着,挥着长棍走了过来。 岳里行把鹿萼拉到身后,说:“你想做什么,我来。” 鹿萼恍若未闻,她伸手靠近剑刃。 不愧是一柄名扬千年的宝剑,只是接近它,刃间透出的寒凉之意就穿透了她的骨骼。 如果是这把剑刺进小七的身体,他是不是就会像自己的父母一样痛苦? 岳里行把剑柄后移几寸,剑锋擦着她的掌纹落进空气里。 “不用。”鹿萼拒绝得坚定。 她手指按在剑身上,任宝剑上的杀伐之气激起她一身寒颤,“给我吧。” 这动作太危险了,岳里行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再次移开了剑:“我想救你,不是将你再次推入深渊。” 他转身挡在鹿萼前面,鹿萼抬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少年人背影纤薄,阳光落到他身上,那点金灿灿让他显得分外柔软,又分外耀眼。 “拿我讨价还价?”小七听得牙都酸了,“来啊,举起你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来砍死我啊。” 他说完就立刻发难,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劈向了岳里行。 岳里行没有躲闪,提剑迎上,刀剑相交时,清脆的剑鸣回荡在宽阔天地间。 小七只觉得手腕一震,“当啷”一声,他的刀从中间断开,掉在了地上。 小七:“……卧槽?” 另一只手里的长棍立刻马不停蹄地挥过来,长棍挥下的瞬间,他看到了岳里行的眼神。 冰冷,专注,没有丝毫慌乱。 仿佛小七只是箭靶最中间那个位置上的一粒灰尘,而岳里行的目标正是靶心。 宝剑扬起的寒光带着威力射进了小七眼里,他手腕一麻,举到胸口的长棍被剑劈得对半裂开,粉末扬了一地。 “七哥!”旁边有人惊呼。 小七觉得胸口一凉,忙低头去看,自己的上衣被从中间划开,胸口处自左向右横了长长一道口子,皮开肉绽,几乎能看到里面的肋骨。 疼痛后知后觉地袭来,小七腿一软跪到了地上,鲜血淌了一地。 岳里行提剑指向旁边的十来人:“要来吗?” 众人头摇得好像拨浪鼓:“不来不来不来!” 他们都被岳里行吓到了。 那柄剑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出现的,出现时岳里行的手指泛着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蓝光。 而且那剑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说什么越王勾践剑,那玩意儿不是该在博物馆里吗。 阿弥陀佛,青天白日诸邪退散。 众人顾不上重伤的小七,打着哆嗦溜向了跑车。 “站住!”鹿萼喝住他们。 众人脚步一抖。 “是尹廷让你们来抓程来风的?”她问。 “不不不,”一男人颤抖着回身,“尹哥只说要找到你。是赵哥说警方已经开始调查尹哥了,要把尹哥的麻烦先赶紧处理掉。” “赵无涯?”鹿萼皱眉。 他是尹廷最信任的人,尹廷的所有业务都有赵无涯在帮忙打理。除了尹廷,鹿萼最讨厌的人就是他。 她试着套话,“给程来风注射阿帕甲的是谁?” 谁也不敢回答。 岳里行提着宝剑上前一步。 “我们不知道啊……”那男人哭嚎出声,“我们只是听赵哥的安排过来追你。” 鹿萼和岳里行对视一眼,看来昨晚在‘风雅颂’的人不多,在场的只有小七是知情人。 看鹿萼没有再问话的意思,那些人你碰碰我我撞撞你,脚下又要开溜。 鹿萼横了他们一眼:“都不许动!” 她走向地上的小七,抬脚踩在了他背上,问:“尹廷为什么要给程来风注射阿帕甲?” 小七被这一踩牵连到了胸前的伤口,痛得直抽气,咬着牙骂道:“关你屁事!” 鹿萼攥着他的头发把他头抬起来,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他妈敢……”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卧槽了鹿萼你……” “啪!”小七的半边脸开始肿起来。 他目眦尽裂,想要暴起反击,胸前的伤口却疼得钻心。 “小七,”鹿萼说,“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要注射阿帕甲?” “我怎么知道啊!”小七气疯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尹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鹿萼冷笑:“他想杀人也随便杀,是吗?” 小七不说话了。 鹿萼蹲下来,扬起手里的匕首,扎进了小七胸前的伤口里。 “啊——”小七痛得大叫。 地上全是血,让她好像回到了爸妈惨死那天。鹿萼按着他的肩膀,把刀一寸寸地拔出来,鲜血沾了她满身满手。 她眼眶通红,把染满血的匕首放在小七脖子上。 人有多脆弱? 她看着小七疯狂跳动的颈部动脉,就好像沙漠里苦行千里的人终于看到了绿洲,她想要用他的血慰藉自己神佛不应的痛苦。 只要轻轻捅进去,让匕首穿透他的皮肤,这个人很快就会失去生命。 就像……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整整六年,鹿萼的每一个噩梦都是倒在血泊中的爸妈。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推开家门时的自己有多开心,她收到舞蹈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了,她可以成为一名舞蹈演员了! 回家的路上她买了一捧花,一路都在练习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爸妈对不起我没考上……哈哈被我骗到了吧,我怎么可能没考上。你们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厉害的父母,才能养出我这么漂亮可爱优秀大方的女儿吧。本小花要送给你们这个世界最漂亮的小花,希望我亲爱的爸爸妈妈再接再厉继续厉害下去呦!” 怀揣着人生中最大的喜悦推开门,入目是刺眼的鲜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抬眼。 就看到了客厅里躺在血泊中的爸妈。 他们……他们的眼睛还睁着,就那样和魂飞魄散的鹿萼对视,好像有未尽的话要说给她。 是要说什么呢?是不是那句他们曾经对她反复说过的话—— “小花,你和弟弟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宝贝,有了你们,我们的人生才算圆满了。” 她之前还很嫌弃这两个人一把年纪说话那么肉麻。 再也听不到了。再也听不到了。 那年她才十八岁。 头顶烈日灼热,遍地是鲜血。父母躺倒在血泊之中的画面和眼前的小七不断切换,鹿萼开始有些眩晕。 手里的刀划破了小七的皮肤,他在痛苦又愤怒的谩骂,鹿萼听不到,眼里有慑人的疯狂。 身后,岳里行面色复杂。 他上前一步,把刀硬是从鹿萼手里夺下来,冰凉的手指让她清醒过来。 鹿萼抬头看着岳里行,他双眼洞彻如镜湖,清晰映出她的残忍。 他在害怕。鹿萼看出来了。 低头看小七,小七已经没有力气嘶吼,张嘴吐出一口血沫,接触到鹿萼的眼神,恐惧地向后一缩。 连小七都怕她了。 鹿萼坐在地上,垂头,任长发遮挡住她的脸。 岳里行把刀扔到一边,冰凉的手握住鹿萼的手腕。这时候才发觉,原来鹿萼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疯狂。 她在发抖。 旁边小七无力到只剩下喘息,远处所有人噤若寒蝉。即使是这样炽烈的阳光下,寒意依然一层层侵袭着所有人。 鹿萼闭眼冷静了几秒,从眩晕里缓了过来。她拍了拍岳里行让他放开自己,从口袋里抽出一把折叠小刀,利落地甩开后握在手里。 岳里行目瞪口呆。她身上到底装了多少危险物品? “这些年你们害死了多少人?”鹿萼问小七。 小七不说话,鹿萼踢了他一脚,他立刻大叫了一声。 可他却意外得没有乱吠了,抽搐着脸咧开嘴,嘴角因为疼痛抖成了一圈涟漪:“鹿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英雄,怎么,我告诉了你,你又要开始搞你的那些小手段了?” “你真以为尹哥不知道你背地里的小动作吗?呵呵,你就是他养的一条狗,狗犯了错,人是不会和它一般见识的。” 岳里行将剑背朝下,狠狠撞在了小七背上。 小七一声闷哼,整个人扑向了地面。胸前伤口受到撞击,剧痛上涌,他张嘴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鹿萼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小七,松开手,小刀砸在小七伤口上,换来一声带血的闷哼。 鹿萼低头,一滴泪砸在岳里行手背上。 岳里行看不到她的脸,也没有听到她哭的声音,却感觉昨晚那种无声嘶吼的绝望又笼罩住了鹿萼。 “很快就都会结束的。”他对鹿萼说。 远处隐隐传来警笛声,近旁一群人立刻开始骚动。 “警察?!” “快走快走!” 他们逃命似地往车里蹿。 “都不许动!”岳里行指着他们。 越王勾践剑不知道何时消失了,这次指向众人的,是一把枪。 “!!!”一群人霎时间脸都白了,他们看不出宝剑的稀奇,但都认识枪啊! 有人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岳里行的指间发着盈盈蓝光,看在众人眼里惊恐程度更是翻倍。 妖怪! 岳里行将枪口移向天空,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枪声穿破云霄。 远处四散的警笛声越发大噪,正集中朝这个方向呼啸而来。 鹿萼被枪声吓了一跳,抬起头。 她素白的脸上满是眼泪,睫毛湿漉漉的,好像落了一汪雨水。 岳里行对她说:“我们要走了。” “去哪?”鹿萼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如果还来得及,大概能见一见鹿园。” 其实早该说的,但是岳里行选择了先告诉鹿萼程来风的存在。 虽说这样想有些凉薄,但毕竟,程来风还活着。岳里行想,无论合适,生者的性命要大过死者吧。 就算那人是鹿萼的弟弟,也应如此。 “弟弟?”鹿萼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对对,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也肯定知道他在哪里的。” 她心里一时间百味杂陈,三年了,整整三年她只能通过尹廷给的视频看看弟弟。 弟弟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可毕竟还活着。 如今她就要亲眼见到他了,弟弟却已经…… 岳里行取下枪中子弹,走向那十来个人,将空枪递给其中一个。 “这个是你的枪。”他说。 “哈?”那人张大嘴一脸惊讶。 “刚刚是你开的枪。” “啥?!”那人跳了起来。 “警察来了肯定会追究枪声,我不想有麻烦,所以麻烦你一下。”岳里行对他解释。 “哦。”那人被岳里行理所当然的态度和有理有据的话说懵了,傻傻接过了枪。 “车钥匙给我。”岳里行指指那三辆车。 没有人动。 岳里行的手心泛起蓝色的雾气,立刻有三人飞快地扔出了车钥匙。 “神仙饶命!”他们哭着喊。 岳里行拉着鹿萼走向布加迪,车后排程来风还老老实实地坐着,看见二人吓得缩成一团。 岳里行拉开车门,对他说:“警察马上就到,告诉警察你被尹廷注射了阿帕甲,他们会带你去医院的。” “不要怕,”岳里行把鹿萼的匕首递给他,“如果外面那些人敢欺负你,用这个捅他们。” “哦。”程来风呆呆地接过匕首,等想起来要道谢时,那二人已经上了一辆黑色的吉普车,呼啸而去。 程来风看向不远处狼狈的那群人。 那些人和他一样都傻呆呆的。 其中拿枪的那个一动不动,眼神呆滞:“我刚刚是被施法了吗?谁推我一下,看看我还能动吗。” 有人给了他一拳,他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妈妈,有妖怪!”那人嚎啕大哭。 “闭嘴啊,嚎丧呢。”同伴骂他。 确实是在嚎丧,因为警笛声近在咫尺,警察到了。 他们死期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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