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之景在局里的沙发上凑合了一夜,醒来时只过了三个小时。 廖蓝深夜被带回警局,他和另外一个同事审到凌晨。 廖蓝怎么都不肯开口,警方一时也没办法。但好在有指纹铁证,剪刹车线这件事,他怎么都赖不掉。 就在杭之景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廖蓝突然问道:“□□找到了吗?” 等警察们反应过来,还想继续追问时,廖蓝又变回锯了嘴的葫芦。 杭之景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抬头时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不知怎么就回忆起了昨日谢镜纯说的那句“警察叔叔”。他凑近镜子想要看看是不是长皱纹了,这番动作却正好被后面进来的小壳撞了个正着。 小壳表情复杂,和镜中的杭之景对视一眼,慌忙逃窜。 杭之景想要叫住他解释几句,又觉得没什么可解释的,也便作罢。 回到办公室,他看了看微信,还没收到回复,估计那个夜猫子还没起。 昨日结束太晚,也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胳膊好点没。 他收敛心思,敲敲桌子:“开会。” 今日的会将昨日的发现汇总分析,陆流年先讲:“昨天杭队说了他的猜测后,我这边尝试调取了常安的一些通信记录,微信聊天记录正在联系,调取还需要一点时间,但从已知的通话记录以及社交媒体发布的内容上看,已经能看出常安和邱菲,关系极为密切。但和小光的关系,目前除了认识,介绍他去了常乐的酒吧外,没有更多的信息。” 小壳问:“那邹宏呢?邹宏和常安认识吗?” 陆流年摇摇头:“认识肯定是认识的,毕竟是一个团队的同事。但常安的通话记录里从没提及这个人,估计仅仅停留在认识。另外,我查了常乐最近的银行流水,他转了一大笔钱给一个个人账户,账户的主人目前不在境内,具体我们还在追查。” 会议结束,杭之景带队,拿着还很热乎的搜查令向段章的家和公司出发。 出发前,他看着还是没回复的微信,有些沉不住气,没忍住先发了信息。 那边的回复来得很快,很明显早就醒了。 杭之景有些气闷,但队员们都在等,没更多的时间闲聊,只将现在的情况简短委婉地告诉她,希望她能明白他想传递的意思。 信息刚发完,已经发动的汽车窗户被打开,陆流年探出头:“队长,愣着干嘛,赶紧上车呀!” 杭之景收起手机,再次出发。 段章的家位于燕城的一个精品小区,他的妻子是家庭主妇,俩人育有一儿一女,小女儿不过三岁。 段章死后,两个孩子因为年纪太小,被送到老家,交由长辈照顾。 警方去的时候,他的妻子精神状态明显不好,似乎最近几日都没休息好,看到陆流年时,眼泪奔涌而出。 她去警局时,就是陆流年接待,只不过那次去的目的,是认尸。 陆流年还记得那时她悲切的哭喊:“老段人真的很好,他对我很好的,我们很幸福……他就这么走了,我要怎么办啊……” 听说她们的房子还有几百万的贷款,两个孩子私立学校的学费也是不小的数字。就算最后能要到赔偿,对于他们这个家庭,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经济上,都杯水车薪。 陆流年拍拍她的肩膀,努力安慰着。 杭之景带着其他人搜证取样,没花太多时间。 结束时,段章的妻子情绪已经缓和,看着要离开的几人,轻声问:“我们家老段,什么时候能回来?”话音刚落,她似乎也觉得这样的说法有些难以理解,又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入土为安……” 杭之景看着她,语气难得温和:“快了。” 离开段章家,几人去了他们的公司。 前台带着他们去到段章的工位,工位附近空了几个座位,其中应该有邱菲的位子。 旁边有不少人悄悄打量着他们,看着他们的动作。 段章工位的桌面上空空荡荡,只零散的摆着纸和笔。杭之景拉开桌下柜子的抽屉,里面放着一瓶维生素。 他拿起来刚要仔细看,旁边的轻声交谈传入他的耳朵。 “咦,那瓶维生素怎么放在段章抽屉里?那不是邱菲的吗?” “不是啊,一直是段章的,他有吃维生素的习惯。” “可是我前几天还看到邱菲拿着一瓶一样的。” “你看错了吧,也有可能他们吃一个牌子的。” 杭之景打开维生素的盖子,是胶囊质地,闻不出什么异样。 他将整瓶维生素放入证物袋,他想,也许找到邱菲中毒的原因了。 搜查结束后,几人下楼准备离开。 杭之景翻看手机,才发现十几分钟前,谢镜纯曾经发给他一条信息:“小光可能要自杀,我猜是去了常安跳楼的地方。保险起见,你们最好定位一下他的手机,我先去天台看看他在不在那里。” 他回拨谢镜纯的电话,电话一直占线,怎么都打不通。 陆流年看出他的不对劲,问道:“队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杭之景打开聊天记录,找出昨日派出所的同事发给他的,常安自杀时的出警记录,那地方离这里很近,不到两公里的距离。 他看着面前堵成浆糊的cbd马路,转头快速嘱咐陆流年:“那个酒保小光出事了,你马上找人定位小光的手机信号,我和其他人先去常安自杀的地方看一眼,你这边收到信息马上发给我。” 话还没落,杭之景带着其他几个同事如风般向前方奔去。 陆流年愣了三秒钟,迅速联系还在局里的同事们。 …… 谢镜纯一路狂奔,油门一刻也不松。她想,这次吃的罚单,怕不是要吊销驾照了吧,也不知道让杭之景去求求情,有没有用。 电话那头的小光情绪越发激动,她绞尽脑汁拖延着时间:“我觉得常安是个很懦弱的人。” “……不是,她只是不想和这个世界的恶意计较……” 耳机那头还在努力认真地解释,谢镜纯焦急地看了一眼导航。 “……她能理解所有人的苦,也愿意去体谅他们的苦,我们都知道她的父母对她很不好,也曾怒其不争,但你知道常安说什么吗?她说,她就这么几个亲人了,她不是不气,她只是更爱他们……我其实想告诉常安,没必要想那么多,有很多人爱她的,我就很爱她……” 许是老天爷看谢镜纯努力,没让她遇到红灯,一路通畅,疾驰到常安自杀的楼下时,也不过十几分钟。 “……她离开之前,曾经因为上班上得不开心,来浮生喝酒,我那时候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什么都不说,我只能劝她坚持一下……我都说了写什么啊……” 常安一跃而下的楼离她曾经上班的那座楼不远,离常乐的酒吧也只有不到五公里的距离。 那座楼在常安死后,安保变得严格起来,顶楼的天台也被锁上,不再允许他人进入。楼里上班的人少了一个散心摸鱼的地方,叫苦不迭。 “……常乐问她借钱开酒吧,她也曾犹豫,但还是借了,为此,廖蓝和她争吵过不知道多少次。我有一次问她为什么,她没回答……我想,也是因为她爱她的弟弟把……她一生想要的不过是个温暖的家庭,到最后,父母不爱,弟弟不亲,将要结婚的男友也离开了她……她所有关于家庭的梦想,终于全部幻灭了……” 电话另一端的小光还在念叨着他与常安的回忆,谢镜纯关了话筒,避免他听到什么声音,停好车冲进大楼。 她拉着门口的保安说了好几分钟,保安将信将疑,却不敢用人命来赌,只能带着谢镜纯从货梯直达最高层。从电梯出来后,七拐八拐,来到通往天台的楼梯口处,发现锁好的门已经被打开,仿佛在嘲笑后来者的无知。 谢镜纯推开门冲上天台,看到坐在天台边缘的小光。 他果然来了这里。 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坐在天台边缘,背影消瘦,在阳光下,似乎要被晒融化。 谢镜纯和他隔了十米的距离,她在心底估测她跑过去拉住他的可能性。 身边跟着上来的保安正准备大声喝止,被谢镜纯捂住了嘴。 她附在保安耳边,轻声说:“下楼,赶紧报警,叫警察来,这里交给我。” 保安呆住,后知后觉地用力点头,放轻脚步,离开这里。 保安走后,天台只余铺天盖地的风声,和少年的低喃。 谢镜纯深吸一口气,缓慢轻巧靠近。 她不确定警察什么时候会到,不确定她还能拖多久,还不如悄悄靠近,拉住他。 把一切握在手里,才能让她放心。 后来的后来,杭之景把她按在墙上对她进行思想教育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确实有些冲动。 她不确定她能靠语言与小光拉扯多久,但为什么她就能确定,她靠单手的力量,可以制止一个成年男性,或者能拉住这个成年男性等到警察来? 但她就那么做了。 天台的风声燥烈如她的心跳,三米左右的距离,前面的小光都没发觉。 她的手机刚刚就扔在楼梯口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能勉强听到小光说的内容。 “……如果我有很好的家庭,如果我有钱,如果我有很好的学历很好的工作,我是不是就能更勇敢一些,我是不是就能对她说,我来保护你,有我在,不要怕……我真的很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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