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谢镜纯醒来的时候,杭之景的留言已经在微信里躺了好几个小时。 清晨的阳光有些温柔,床铺被晒得暖洋洋的,她翻滚了几圈,将脸埋在被褥里深深呼吸几口,才慢悠悠地点开未读信息。 发件时间是昨晚的十一点多。 “刹车线被剪了。” “车附近发现了半枚指纹,是廖蓝的。” “廖蓝已经被带回警局。” 还在思索该回复什么的时候,对话框弹出了一条最新信息:“醒了吗?” 这个问题好回答多了,谢镜纯秒回:“嗯哼。” 杭之景:“有关常安社交关系的调查有初步结果了,她与小光及邱菲确实认识。邱菲与她关系很好,几乎每天都会发信息,周末也会约着外出。但没发现邹宏和常安有什么联系。” 杭之景:“搜查令已经下了,今天会去搜段章的公司和家,兴许能找到□□的去处。” 谢镜纯秒懂:“大恩不言谢,改日请你吃饭。”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中的状态,谢镜纯等了很久都没看到新的信息,正准备按灭手机洗漱出门时,看到了对面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谢镜纯对着手机做了个鬼脸,将手机扔到一边,嘀咕着:“瞧你这不情不愿的样子。” 出门的时候,桑图刚做好一杯咖啡,谢镜纯顺手牵羊,看着桑图气到跳脚的表情,笑嘻嘻地大声说:“谢了!” 今天燕城的天气真好,晴空万里,阳光也不算炙热。 谢镜纯美美地喝了一口咖啡,感觉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按照杭之景字里行间的意思,今日的搜查,十有八九能搜出点东西。如果真的有□□,邱菲会被马上逮捕。 邱菲和小光不一样,小光尚且能狡辩说是端错了饮料,但如果在段章的私人物品里发现□□,邱菲是如何都洗脱不了嫌疑的。 如果被逮捕,她一个吃瓜群众,不入流的小记者小侦探,会彻底失去与她沟通交流的机会。 希望能抢先一步,趁她被带走前,找机会和她聊聊。 去见邱菲前,谢镜纯顺便去给伤口换了药。 换药的是个老医生,看到那红肿的胳膊,眉毛拧成了麻花。 “碰水了?” 谢镜纯诚实点头:“碰了。洗了几次澡。” 眉头加深:“没好好休养吧?” 谢镜纯再次点头:“没来得及,最近比较忙。” 老医生叹了口气:“你这胳膊在这么折腾下去,迟早不能用了。” 谢镜纯嬉皮笑脸:“您这用词真讲究,不就是快废了嘛,我不计较,早就习惯了。” 老医生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再多说,利落换了药,将她轰出去。 谢镜纯根据杭之景的小道消息,绕到住院楼,找了一会,才找到邱菲的病房。 杭之景和门外的警察打过招呼,那人验了一下身份,将她放了进去。 邱菲正躺在病床上打游戏,看到谢镜纯进来,撇了撇嘴:“又是录口供?我都说了多少次,我也不知道我在哪碰到的毒药。” 谢镜纯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翘起二郎腿:“我不是警察,我是个私家侦探,来帮你的一个故人问几个问题。” 邱菲抬了抬眼皮,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到一边:“私家侦探都能进来?这安保不太行啊。” 谢镜纯赞同点头:“唔,我也觉得一般,赶明儿我给警察叔叔们提个建议,让他们加几个人手,怎么也要安个四大护法。” 邱菲轻笑了一下,表情放松了一些:“你要问什么?” “不是我,是常安。”谢镜纯将邱菲逐渐变苍白的嘴唇,颤抖如蝶翼的睫毛收入眼底,“你还记得常安吗?她想问你,在她走后,你是否曾后悔?” 听到这句话,邱菲反而轻松了几分:“小安不会问这个问题的。小安从不会责怪我,不会问让我愧疚的问题。” 谢镜纯不争辩:“她离开一年多了吧?” 邱菲陷入了回忆,不自觉温柔了眼眸:“是,一年多了。”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常安与她相识于公司。 邱菲记得那是入职第一天,段章团队的冷漠让本就惶惶不安的她更加的坐立不安,是常安温柔的带她熟悉一切,介绍这里的生存环境。 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她曾经是真的满怀热情,希望做出一些成绩的,却被段章给毁得彻底,或许他摧毁的不仅仅是她的工作,还有她的人生。 她也曾想过离开,但是行业不景气,她又需要生活,只能咬牙坚持。 生活黑暗如深渊,常安就是那束唯一照进深渊的光。 只有她能理解她的困苦,只有她能拉住她的手,温暖,温柔,继续前行。 可她忘记了,常安能拉住她,是因为她也在那深渊里苦苦挣扎。 “是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我做不完的内容她会主动帮我做,我遇到了问题,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她永远站在我身边,支持我。”邱菲有几分失神,眉梢眼角却有藏不住的笑意,“她永远包容,永远微笑。我的脾气很急,有的时候会故意说些很过分的话,但她从来不生气。我们公司气氛很差,我无数次想辞职,但为了生活,都咬牙忍着。如果不是小安,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坚持不下来了。” 谢镜纯回忆了一下常安的资料,问道:“她自杀的时候,似乎已经离职了?” 邱菲动作一僵,垂下眼睫:“是,她的工作上有一些失误,被迫离职。” 谢镜纯发现了她的变化,自然不会放过:“那时你在做什么?你遇到困难时,她陪着你,那她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邱菲咬着嘴唇,力气极大,咬着的地方逐渐泛白。 “你说她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树,看着在院落里散步的人们,多么美好又顽强的生命,“她坠落时,是静静的张开手臂,感受坠落的风,还是在后悔,后悔曾经对你们那么好,后悔用善良和宽容,滋养了那么多的附骨之疽?” 她回过头,看向病床上红了眼眶的邱菲:“那么你呢,你后悔吗?你们曾是那么好的朋友,无话不说的同事,你们就连周末都要一起度过……那么你做了什么呢?你后悔吗?” 邱菲看着面前的人,她逆光站立,似乎挡住了所有的光。她的声音温和轻柔,并不沉重,却如石锤,重重砸在她的灵魂上。 不得喘息,不得安宁。 为什么还这么绝望,她明明已经为她报仇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邱菲眼泪顺脸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床铺上,浸出一朵一朵水花,“是我的错,其实那个导致她被开除的失误,是我的问题,是我犯了错误,是我没敢承认,是小安替我扛下了一切……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懦弱了那么一次,结果段章就像疯了一样,在周会上羞辱小安,当着那么多同事……我认识她那么久,那是第一次见她哭……” “是我错了……” 谢镜纯看着她,轻声说:“□□,□□,剪断的刹车线,视频带来的混乱,突然发病的精神病患者……或许还有更多没被发觉的动作。为什么你们的忏悔,要披着鲜血的外衣呢?” 邱菲捂住眼睛,没有回答。 …… 能拼凑的最后一环,是刚被释放的小光。 谢镜纯联系到他的时候,听筒里传来巨大的风声,吵到几乎听不到小光的声音。 她有点慌,努力稳定声音:“你在哪?” 小光没有回答,声音平静却让人感到悲伤:“姐,□□是我下给段章的,我肯定会被警察抓起来的。” 风声,天台。 谢镜纯拼命地回忆,常安跳楼时的那栋楼,是在哪里。 她将车子停在路边,边安抚小光,边发信息给杭之景。 “我不是警察,你和我自首没用。”谢镜纯想起地址,重新发动车子,“但我觉得你前面做的很好,段章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只要坚持说那是你用来自杀的毒酒,结果失误端给段章,你很大概率不会被抓。为什么要放弃自己呢?还没到山穷水复的时候。” 小光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只是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他顿了顿,声音染上几分哽咽,“姐你知道吗,我是个私生子,我在我们村里,从小就被欺负,被辱骂。我妈后来得了重病,那个人就不要她了,我砸锅卖铁,都没治好我妈。” “她死的时候,我连给她下葬的钱都没了。那个时候,我觉得我不如和她一起去了,黄泉下互相做伴,也不算孤独。” “那个时候我想,如果我还能见到我妈,我一定会告诉她,不要做小三,不要生私生子。不被期待出生,不被期盼长大,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 “是安姐偶然遇到正在哭的我,借了一点钱给我,我才能葬了我妈。后来她带我去了浮生酒吧,给我安排了工作。” “那个时候我决定,为了安姐好好活下去。” “我想,我是喜欢安姐的,但我这一生,没有为她做任何一件事。” “我想为她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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