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麒生死不明,五雷令却没有因此停歇。 一道道白雷依旧不断击下,像要将他彻底粉碎。 所有人都在屏息看着这一切,饶是对他心存恨意的人,也不免因目睹此等惨烈的死法而心有余悸。 就在这一刻,两条符龙如飞虹般往闪电飞去。 众人大惊,顺着两排黄色飞虹看去。 林见素双手平举胸前,掌中灵力运转,操控着袖中黄符如符龙般接连急速飞出。她目光澄净而坚定,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 徐子华先是短暂的怔住,旋即骤然回神,脸上是惊骇非常的神情:“小师妹!你疯了!!!” 林见素召出的是她昨晚就准备好的“阴阳逆”。 她不知玄尘掌门会以何等方式诛杀陆云麒,若是他亲自以日月灵剑杀之,林见素反而无可奈何。但若是用了别的更有“仪式感”的方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林见素便是靠着赌一把的心思,准备了她灵力极限的“阴阳逆”。 刚刚她一直犹豫不决,可当陆云麒没了声息的刹那,她脑中唯有一个想法:他不能就这样死了! 阴阳逆,阴阳可逆。五行相克,天有雷劫,地有乾坤。 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林见素厉声喊道:“逆!” 符龙绕雷,朱砂字亮。 大地随之撼动,山崩地裂之态下陆云麒所在地面附近猝然裂出几条大缝,宛若大地色皮肤上的狰狞伤口。 从裂缝下攀出无数条胳膊粗的树根,根无枝叶,唯有光秃秃的根不断延伸、相接、覆盖,最终形成一个几乎密不透风的圆形“木桶”,将陆云麒罩在里面。 上有五雷,下有坤灵,两两抵御。 五雷号令召天雷,林见素的阴阳逆强行召来相克之力,按理早该遭受反噬。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体内似有源源不断的灵力在体内涌动,为她所念而欲动。 她怔然地去看掌中射出的灵力。原本浅浅金色的灵力不知缘何竟有一层火红色的灵力与之紧密相连,她望着红色的灵力微微出神,只感觉这灵力陌生又熟悉,强悍又温柔。 “孽障!你做什么?!” “快停下!” “小师妹——” “五雷刑罚之下,岂容你放肆!!” “见素!” 几个人同时对她大声喊道,与之而来的还有几道不同颜色的光束。 林见素无暇应对,心口正中来自几个不同之人的灵力攻击,她硬生生接下,惊呼声此起彼伏。 也来不及看清是谁出的手,唯有坚定的意念支撑着她不去理会身上的痛楚,又是几道灵力攻击,终是肉身脆弱,她的身子不由自己地飞了出去。 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似都挨了重重几拳,她还未落地就狠狠喷出一大口鲜血,刺眼的红在空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弧线。 毕竟攻击来自高境界的修者,林见素可以说是十分狼狈地跌落在地上,浑身犹如筋骨尽断般几乎疼到难以呼吸。 她抖着手想要撑自己起来,奈何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有人飞速奔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抱起,语气似在责骂:“你到底在想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敢公然对抗五雷令!你可知你今日所为等同于忤逆师门!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 林见素虚弱地抬眼看了下明显气急,骂的唾沫都快飞到她脸上的沐辰。 徐子华比他晚了一步,关切地上前问:“小师妹!你没事吧?!那可是几位长辈同时出的手,你……你你……” 他很想问“你还能活吗”,但总觉得不太对劲,于是问到最后反倒磕巴了。 林见素确实觉得不太好,但也没有会命丧于此的本能直觉。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德慈长老的声音道:“逆徒犯上!待陆云麒之事事毕再问你的罪!” 林见素很想开口,但她刚张开嘴就有血不断从喉咙涌上,再从口中连连外淌。 她有些无奈,索性闭上嘴把血咽了回去。 她艰难地转过头,透过人群间隙去看她用阴阳逆铸成的“保护罩”。 然而阴阳逆没了主人的灵力加持,那些粗壮的树根被天雷全部劈断,最后碎成木屑散落在地上。 雷电骤骤,鸣声激耳,里面的陆云麒却太过安静。 林见素面无表情地看着,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前生,她还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患者,从头到脚都充斥着无能为力。 她看不到自己此时的脸色白得吓人,旁边的徐子华担忧地看向她,连抱着她的沐辰也微微收紧手臂。 他死了吗? 她很想问。 可她问不出口,似乎只是想想这个问题就已是锥心入骨。 时间似乎过的格外缓慢,仿佛是没有尽头的等待,好在,在林见素崩溃前,五雷令终于结束了。 疾雷激起的烟尘和光影散去,满地狼藉中一滩血红色中躺着陆云麒。他衣衫破裂,浑身狰狞的口子血肉翻绽,甚至连面目都一片血肉模糊,早已看不出本来样貌。 他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如同一个破损的人偶。 没有人说话,直到玄尘掌门抬手探他的妖元。众人屏息看着他动作,直到他沉重道:“已无灵息与脉搏。” 玄尘稍稍迟疑了下,还是转头对剑修系的大弟子凌睿道:“动手罢。” 他没说明白,在场的却都知道接下来是什么。 但凡是对妖族的惩罚,最终不离“取丹”二字。 事已至此,林见素反而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眼神木然而死气沉沉,似对他的死无动于衷,又似压根没反应过来他已死去。 凌睿上前几步,不发一言地看着地上的清瘦少年。眉宇间似有几分同情,但终究不过是一瞬间的情绪,下一秒他抬手伸向陆云麒妖丹所在之处。 ——刹那间,众人头顶忽然被一阵银光笼罩。 不过抬头的时间,顶方的银光便如瀑布倾下,顷刻形成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所有人笼在里面。 而在银光罩子之上的,是一个七塔法器——“锁阵塔”。 “锁阵塔”顾名思义有“锁”和“阵”两大功能,可锁灵,可禁制,简单来说,就是可以随时随地制造出一个“困阵”,将生灵困在其中的法器。 此时的锁阵塔正于众人顶方缓慢旋转,其身释放出赫赫银辉,不断加强困阵的效应。 在困阵之外站着二十多个人,他们形容迥异,衣着不同,身属各派,唯一一样的是他们此时都剑指长天,将灵力不断注入锁阵塔。 锁阵塔之下,修者锁灵,妖者锁元,鬼者锁魂。 禁制困阵,无论你身为何物,塔下皆不可动。 半个修真界的大人物此时都在困阵之内,忽起变故,都是神色惊惧。 其中一派掌门认出阵外催动锁阵塔的一人正是门下弟子,不由惊呼:“你、你这孽徒!竟敢谋害师门!” 这一呼,更引得其他几门注意到阵外居然还有自家弟子。 而身在阵外的人中,最为显眼的当属一人。 “凌乐!”玄尘掌门双目瞪大,满脸的不可置信。 凌乐是阵外唯一没有向锁阵塔灌入灵力的人,今日他穿了一身红艳艳的衣袍,在一众衣着清雅浅淡的修真者中本该十分扎眼,然而他五官浓俊,反倒将满身红艳彻底压住。 他依旧是以往的散漫模样,唯一不同的是手上时常握着的孔雀羽扇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株绿色植物。 这绿色植物根茎不大,均衡长出九茎,每个茎上长有密密麻麻的小叶,叶型如薄荷,神奇的是每片小叶上的叶纹均闪着浅浅光辉,竟如灵力汇转般缓缓流动。 林见素眯了眯眼睛,突然觉得这株植物无论大小还是形状都与他之前的孔雀羽扇有些相似。 不等她多想,有人已经认出了凌乐手中的植物。 “九尾百迭草?!”玄尘掌门惊诧。 茨木长老醉心草药仙植,曾多次向玄尘掌门提出要下山寻神草。 其中“九尾百迭草”茨木长老提起的次数最多,玄尘虽未见过“九尾百迭草”,却记得茨木长老跟他提起过的细节。 九尾百迭草——茎如九尾,叶有百片;可聚天地灵气,有更迭血肉本元,起死回生之效,三百年方得一株。 玄尘本以为此等仙草不过传说,即便不是传说,百年间恐怕也已被有缘人找到,没想到竟然在凌乐手中。 转念一想,猛然察觉不对,“茨木身在何处?!” 凌乐微微勾起嘴角,把玩着手中的神草,悠闲道:“看来你已猜到。” 他习惯性地扇着手中的九尾百迭草,不紧不慢道:“你放心,茨木就被我困在望问山下的一处洞穴中。”想了想,补充道:“没死没伤。” 天机宫的人闻言一惊,他们只当这么多年茨木长老在外采药,殊不知居然一直身在天机宫内。 玄尘掌门:“你是何时得到九尾百迭草的?” 凌乐一笑,“没多久,就几年前。” 几年前到手,那便是早几年就开始跟踪茨木长老,筹划的时间只怕更早。 在场的其他门派听的一知半解,刀啸派的沈步快也在其中,当即咧开嗓子:“怎么回事?!你们天机宫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我们不是看这妖族的小子受刑吗?怎的突然就被困在这里了?”他说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陆云麒。 其他门派也发现困阵之下,无法使用灵力,有的不明所以,有的急躁附和沈步快。 “你们天机宫内部的矛盾尽可私下解决,缘何牵扯我等?!” “是啊!困住我们作甚!” 双宗门的史宗主落井下石:“天机宫这是怎么了?如此治人不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倒是热闹。” 苍风派的柳掌教一直未言,眼见情势转变忽地冷冷一笑,直视玄尘掌门道:“玄尘掌门,凌乐长老是您的师弟,陆云麒是天机宫门下弟子……今日十大仙门有半数在此,我等因陆云麒而至,又因凌乐长老灵力尽失,天机宫总要给个说法。” 林见素瞟了眼柳掌教,心道这人好生厉害,几句话就让天机宫成为众矢之的,连请他们观刑的用意都显得背后有所深意。 果不其然,其他门派听柳掌教所言顿是脸色惊变,不约而同地看向玄尘掌门,眼中皆是警惕。 甚至内心阴暗的直接猜想,陆云麒一开始就是弃子,先以真身攻击其他门派,再以诛杀为诱饵将各大门派引至天机宫行不轨之事,事后大可将一切甩到陆云麒身上,反正他是妖族,又已经死了,也不差多背几条罪名。 想至此处,不少人已开始互相交换眼色,暗示必要时刻当联手保命。 凌乐优哉游哉地扫过各人异色,忍不住笑出声音。 众人听他笑的讽刺,纷纷不悦地看向他。 沈步快暴躁道:“你笑个屁?!” 凌乐似是强忍着笑,说话时声音还有些许颤动:“你们人族从来看不起戏子,却不觉其实你们人人身在戏中,人人都是戏子。虚情假意、惺惺作态、满腹猜忌,还真是你们人族独有的天赋。” 柳掌教最先留意到他的措辞,挑眉着重四个字:“‘你们人族’?凌乐长老这是何意?莫非你不是人族?” 凌乐敛住笑容,凉凉地回视柳掌教,语气平淡:“不错。我不是人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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