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瑞总部的灯罕见地全亮。白歆芮从电梯走出，被高照度的碘钨灯晃到眼睛，恍惚了一瞬。 糖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路过两张年轻的陌生面孔，飞快地弯腰同她打招呼，一眼也不敢看她，逃也似的跑开了。 “她今天怎么那么憔悴?” “怎么会憔悴啊，人家有靠山有后台，谁憔悴也轮不到她啊。” 白歆芮抬头，看那两个已经离开很远的身影。 她侧身同糖糖确认，得到茫然的回复： “什么啊，她们有聊天吗？她们应该是新来的实习生，你看，她们彼此之间都还不认识。” 白歆芮再度抬头，她们果然一前一后走向不同的办公区域。 眼前虚焦，一个鬼影窜出来： “哎呦喂，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看来白歆芮今天的精神状态确实不佳。她怎么能把这位溜须拍马的人精错认成池旭传呢？ 从她入行以来，他就是高高在上的金牌经纪，手底下带出过无数顶流的“巨星推手”。而他挂在嘴边的话是—— 白歆芮面无表情地：“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池旭传谄媚的笑凝固在嘴角： “说什么呢？你是一代天后，怎么能说出这么消极的话，快给我呸呸呸。” 说罢，他抓起白歆芮的手，往他自己手掌上拍了三下。 “我跟你说，会议室里有大佬等着呢，事关未来的合作，打起精神来。现在林漪栩口碑倒了，老对家没了，是大好的时机。陈浊那边再怎么说也是假的，我们全公司上下都相信你……” “我惹到了杜若暄。”白歆芮不跟着他走： “批判我的新闻稿估计都已经写好了。” 池旭传笑嘻嘻地露出十颗牙：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你别担心，该做的都交给公关，你现在是公司的红人儿，你要什么样的宣传，想怎么息事宁人，是告，还是和解，全看你心情。” 白歆芮还是觉得他陌生。 他以前哪是这种态度。 她警觉起来：“谁在会议室里?” 她已经强调过不想见到石韵潇，池旭传要是敢先斩后奏，她就是借高利贷也一定会交违约金解约。 池旭传看她炸起像刺猬，大惊小怪地嘘出声音： “姑奶奶，你小点儿声。你和石董的事情，全权交给你，我很放心，里面那位是真的来谈合作的。” —— 舒瑞对这次会议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公司的主要负责人全都来齐了，甚至池旭传都不能坐在前排。 他示意白歆芮往里挪挪给他腾出位置，可白歆芮充耳不闻，一动不动，他只好坐到她后面的空位上。 有什么尖尖的东西抵在她后背。 池旭传凑到她耳边： “你就只听就好了。” 她只能听从安排，做不了主。 全程都以局外人的姿态，保持营业微笑看完了几十张PPT，听完了唾沫横飞的项目负责人。 似乎有四个新商务，还是五个?合作模式一个比一个复杂，抬头一个比一个的高，价格高得离谱。 还有一部S+电视剧邀请她客串，一个很讨巧的小角色，方便吸引演艺圈路人，作为她事业转型的跳板。 从两方的态度来看，大家都很满意。 “我有一个问题。” 全程沉默的白歆芮坐直了身子。如水般平静温和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扩散，毫无障碍地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她实在太迫切地想知道了： “请问贵司选择我的理由是?” 那位眉目和善的总裁，看上去约摸五十来岁，还有一点熟悉，不知道在哪里见过，这让白歆芮稍稍放下些戒备。 但他毕竟是琼元的董事长。和珺晟，和陈浊，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除了白小姐一贯的业务水平，”他缓缓开口，“另外还有我本人代表琼元前任剧场事务经理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 白歆芮蓦地红了眼眶。 “我们都相信白小姐的为人。是我监管不力，更是集团用人不当，空口的谣言雀无从完全洗脱，希望能用我们的微薄力量弥补一二。” 白歆芮的眼神空洞：“为什么？” 总裁态度诚恳：“因为我的女儿，她和您差不多大，也在文娱行业，跟您有过合作。是她向我再三保证的。” 白歆芮已经猜到了。门窗紧闭的会议室里忽然起了无孔不入的冷风，她开始浑身发抖。 提到宝贝女儿，总裁脸上舒展开极深沉的笑意： “说起来你们以后应该能常见面。” 他彬彬有礼地解释道： “因为我和阿潇父亲的关系，两个孩子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有两股温热的东西，不受控地滑过她清瘦煞白的面颊。 —— 【今日份的瓜来啦： 1.三字l姓天后这几天一直跟着公司的酒局揽工作。但是各方背调结果不好，不愿意承受风险签她合作。虽然她已经豁出去了，但几乎颗粒无收。 2.三字b姓天后最近精神状态不佳，在录音棚发飙，仗着前辈艺人没流量，给她甩脸子，前辈艺人回香港之后一直情绪不好，闭门不出。 3.还是三字b姓天后，最近资源找上门非常多。自从珺晟明牌为她背书，此前还在观望的资本现在都放心了。她现在算是内娱最头部的歌手了。 4.某集团文艺界相关经理的岗位是从爹妈那里继承来的。以前为他担保的那些人现在都在连夜转移资产。不过总部的法务雷厉风行，肯定是逃不掉的。 5.水果台最新恋综《说不出的爱意》下期飞行观察员：bxr 吃瓜不信瓜?】 鱼不能没有自行车：【看完就一个感受：贵圈天后挺多】 我是学森送我：【像2这种钻床底的料也要报啊。。白歆芮上厕所你报不报?】 阿婆再来一碗泡泡馄饨：【笑死了，等到白歆芮耍大牌和上厕所一样稀松平常的时候吧，我估计快了，最近她每次机场路透都一脸死相】 阿凯在读书：【举报了，我姐绝不可能靠吃饭拿资源】 帕金不森气：【天啊，我要哭了，林漪栩被爆靠吃饭拿资源粉丝都要b溃，那白歆芮粉丝可怎么办啊，人家可是实打实靠睡觉拿资源呐。来粉白歆芮吧，你将拥有太监的心理素质和洗脚婢的强健体魄】 舒瑞很有人性地把白歆芮后面的商演行程都推了。 池旭传带着她出门旅行散心。 “哎，我可是把手头其他人的活儿都推了，亲自当你的司机，够不够意思?” 他推推墨镜，然后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得意地从后视镜看她。 白歆芮的状态很不对劲。 三年前她也被网暴，比这次的程度重得多。但那一次她还有力气自己跑到大山里隐居，还找了个人闪婚。 四月中旬，H市的天气怎么也说不上冷，高架两侧的鲜花被骄阳炙烤，无精打采。 而后座的那一位，此时裹紧了糖糖特意带上的小毯子，帽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脸。她闭着眼睛，面色霜白，眼睫颤动。无论糖糖和池旭传说什么她都不回应，只发呆发愣。 其实三年前的情况他不了解。只听陈泮说她很不好，天天因为网上的谣言吃不好睡不好，巴掌脸憔悴得小了一圈。池旭传只知道那段时间是她上镜最好看精致的时候。 快点吧，兴许再看看山看看水她就会好起来了。她不是喜欢看山看水吗。 舱内温度合宜，白歆芮靠在软软的椅背里。她很习惯飞来飞去赶通告的日子，大小事情都会有人给她处理好，陈泮做事稳妥，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池旭传在她旁边，从鼓囊囊的登山包深处掏水杯。他怀里、腿上、背上各背了包，行动困难。他很久没有做过贴身照顾艺人的工作。 他就是从助理做起的，一晃这么多年，老本行都忘了，初心早都没了吧。 她于是善解人意道： “算啦，我直接向乘务员要吧。” 身量纤纤的空姐端了温白开过来，白歆芮伸手，道谢： “这个航班是到?” 空姐端手，露出标准的笑容： “女士，我们的航班直达曲市，飞行时间预计三小时十五分钟。” 熟悉的地名卷着潮湿连绵的雨，透过关好的舱门吹进白歆芮心头，她好像已经闻到了空气里的草木熏香。那些柔软的、微甜的、恣意的、松弛的生活碎片，一片一片从眼底划过，绕不开那个人的名字。 曲市。她为什么要去曲市? 池旭传捅糖糖的胳膊，让她赶紧想说辞。 她倒是反应很快，从手包里翻出一个玻璃制品塞到白歆芮手上。 “前两天你在家里躺着的时候，我帮你收的快递，我以为是私生粉呢，差点就反手给它扔了……” 池旭传再捅她： “说点好的，挑重点说。” “我一看落款，是来自天喑的玫瑰庄园，所以我就想，还是得留给你。” 一朵玫瑰，有着鲜血一样热烈的红色。被安放在永生花的玻璃杯子里，可是没用，花瓣边缘已经有了干枯的痕迹。 底座卡片上手写的字迹矜持而工整： 留住这一朵玫瑰，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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