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腿长,体力又好,一口气拖着寒苒跑到了昨天放河灯的小河边。 “呼呼……”一停下脚步,寒苒使劲甩开他的手,单手扶住河边凉亭的柱子,大口喘气。 “哈哈哈哈。”瞧见寒苒狼狈的模样,他竟然灿烂地大笑起来。 寒苒气急了,却仍喘着气。她抬头怒视他:“你有病!” 他耸耸肩,轻松承认:“是有病。” “神经!” “你要不要试试医治我的病?”他突然一本正经立在寒苒面前。 “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我们根本不算不认识。” “不是有句话叫做‘相逢即是有缘’,我们都碰见这么多次,怎么能说不认识?” 他不说话时薄唇抿做一条直线傲气而冷峻,一开口脸上的表情丰富起来,眼神顾盼生辉。 寒苒不打算跟这人胡搅蛮缠浪费时间,她喘匀气息转身要走。 “喂。”他突然捉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放手!” 寒苒用力抽回自己的胳膊,他握住她手腕的力气并不大,但也让她挣脱不开。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完一定不再打搅你。”他语气诚恳。 寒苒停下挣扎,却并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她撇撇嘴角,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无奈地盯着他:“说好只问一个问题。” “嗯。”他点头承诺,脸上重新露出一丝笑意。不可否认,他笑起来的样子生动迷人,周遭的风景似乎也无法与他媲美。 “问吧,我还要去找我表姐和表弟。” 他凝视着她的脸几秒后才开口:“昨天在火车上,你为什么哭?” 寒苒脸上的表情骤然凝滞。 “你说你的亲戚住在这个镇上,你不愿意来这里,所以哭?”他顺着逻辑,试探地问。 寒苒抬眸定定地看着他,心中某根被压制的弦此刻拨乱弦音。她垂下眼眸,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 昨日在火车上,他正巧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从省城到这座古镇没有高铁,只通了特快,路程时长久,但沿途风光迤逦。 起先他如其他旅客一样,找到座位吃饱后便自顾自合上眼打起小盹儿。正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到身旁传来断断续续的低泣声。 他睁开眼吓了一跳,身边坐着的女孩面朝车窗外,肩膀微微颤抖,那低低的哭声正是她发出来的。 他保持依靠在座位上的动作不动,侧过脸观察了这个女孩一会儿。发现她并不止是双肩微颤,而是整个单薄身体都在轻轻颤抖。她的双手搁在腿上,紧紧地攥成两团,因为过于用力,骨节都有些微微发白。她似乎正在竭尽全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又像是要将心底所有牵动她情绪的痛全都硬生生掐进肉里。 …… 寒苒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抬眸直视他,眼神变得犀利。 “这样不公平。” “嗯?” 寒苒提出要求:“像昨天一样,如果你想我回答你的问题,那么同样的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 “好主意。”他轻松地耸了耸肩。 “昨天在火车上是因为……因为我不开心,所以哭。”她显然答非所问,但又让人没办法指出她的错处。回答完他的问题,寒苒理所当然般挺直腰杆,盯着他的眼睛好奇地问,“你……是混血儿吗?你长得很特别,鼻梁和轮廓都跟我见过的人不一样。”她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鼻梁,眼神灼灼,难得的兴致盎然。 其实这问题她昨天就很想问。这个人虽然发色乌黑,眼眸也是浓夜般漆黑,可眉宇间就是有那么几分不像中国人。 “我的祖母是奥地利人,我有四分之一混血。”他流畅地回答完问题,又狡黠地眯起双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为什么哭?只是伤心?可是你整整哭了七个小时。” “你没听说过,女孩天生是水做的。”寒苒抿了抿唇角,对答如流。 他挑起一边眉毛,有点无奈:“你总是这样时刻提防别人吗?” “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你一个问题,现在应该轮到我提问了。”寒苒选择无视他的提问,自顾自提问,“现在是新年,你的行为又太不像一个普通游客,你大过年来古镇究竟要做什么?” 他微锁眉宇,看似审慎地思考了一下:“如果我说,我正在逃亡,你信不信?” 他的语气一半认真,一半却戏虐,寒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信。”她突然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信?”他显然有些惊奇。 “如果你逃亡远方,可以带上我吗?”她突如其来的认真,让面前的他忽而愣住。 他盯着寒苒:“你叫什么名字?” 寒苒犹豫了一下,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时,目光坚定得近乎执拗,像是要让眼前这个人牢牢记住她, “我叫寒苒。” 过世的妈妈曾经说过,要让一个人记住你,就牢牢盯住他的眼睛,双眼通往心灵,这样他就会记住你。 “寒苒。”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又指指自己鼻子,刚要张口却忽然奇怪的停顿了一下,才继续介绍自己,“我叫,周辰川。” 周、辰、川。 这三个字印入脑海不到半小时,寒苒的大舅、三姨妈和香纹表姐全赶来了。 大舅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朝周辰川砸去。 “你个小流氓,光天化日敢强拐我们家苒苒!看我今天不把你打残!” “大舅误会!”寒苒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拦阻,却被大舅一把挥开。寒苒连忙冲周辰川吼,“快跑啊!” 那头,周辰川刚侧身躲开一拳,趁空隙瞥向寒苒,扬起一边唇角,正笑着要对她说话,下一秒却因分心被大舅一拳砸中左边眉骨。 寒苒大骇,却听他捂着眉角,神采飞扬道:“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作数!” 说完,周辰川迈开长腿,跑了。 *** 回到外婆家,刚进屋三姨妈就拉着寒苒往里屋走。香纹要进来,却被三姨妈用眼神阻止拦在屋外。 寒苒知道今天的事情恐怕吓着了家里人,从进屋起她便乖乖低着头,一声不吭。 “刚才那个男生,你认识他?他是你朋友吗?”三姨妈拉着寒苒坐在椅子上,握着她的手关切道。 “也不算认识,昨天坐同一趟火车,邻座的。”寒苒老实回答,眼帘都不抬起来。 “香纹跑回来说你被人当街拐跑了,不认识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 “我也不知道。” “苒苒……” 寒苒慢慢抬起头,目光恳切:“姨妈,我年纪虽还小,但有些事情我心里是清楚的。这个人我不熟,往后也不会有多大联系。” 三姨妈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姨妈相信你。” “嗯,您放心。” 三姨妈看着寒苒乖巧的模样,她眼眸流转,表情有些心事重重:“上午我给你爸打去电话,接电话的怎么是个女人?” 还是瞒不住…… 寒苒眼神倏然黯淡下来,她低声回答:“我爸,二婚了。” 三姨妈大惊:“什么时候的事,你昨天回来时为什么不同我们讲?” “……”寒苒低下头,牙齿紧咬住下嘴唇。 姨妈见她这样,只好默默一声叹息,而后更握紧她的手:“苒苒,记住,往后有什么事情,都要来找三姨妈。三姨妈一家是你最亲的亲人。” “嗯,我明白。” 寒苒在外婆家又住了五天,年初六时她拎着大袋小袋的古镇特产,坐上返程的火车。 临走时寒苒特意绕经那条放河灯的小河,原以为还有机会见到他,可自从那天后,那个叫周辰川的人便像一阵风,消失在古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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