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平虽说没喝大,此刻却头脑也有些发胀。 看前面的范淮抬脚走了,下意识的跟在后面。 上了马车,薛长平踉踉跄跄地扶着马车壁坐下,整个人放松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呼吸匀畅规律。 像是睡着了。 范淮倒是从未见过她这副安安静静的模样,心里觉得有趣,像是逗弄贵妃宫殿里养的猫一般用玉扇点了点薛长平的额头。 薛长平也没有任何反应。 范淮嘴角翘起,找到了乐子一般。 又点了点高翘的鼻尖。 这人像是真的睡熟了。 随即深邃的目光落在那殷红的唇上。 平日里,这张嘴最是能说会道,一张嘴抵得上千军万马,开口便是唇枪舌剑语惊四座,化危为安翻云覆雨不过这一双唇的上下张合。 不知道······ 范淮心里的想法突然被打断。 “你要是敢再敲我嘴巴,我咬死你。” 明明是恶狠狠的威胁,薛长平却眼眸合上,不咸不淡地缓缓吐出。 像是梦语呢喃。 范淮笑意更深,薛长平说得不论是不是真的,这威胁对他而言都无所畏惧。 抬手。 薛长平双眸猛然睁开,右手迅速伸出去抓住范淮的手腕,谁料范淮不仅一把反握住伸来的手,另一只手搂上薛长平的腰,足下借力,带着她飞快的卷向马车后侧。 “轰——” 那上好楠木制的车厢转瞬间被无数地刀光剑影劈地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两人滚到地上,薛长平被范淮护在怀里眉头蹙起,没想到这些刺客竟守株待兔等到现在! 看来真是不取她性命誓不罢休。 淮左淮右立即上前挡在薛长平和范淮身前,霍灵山已然和那群刺客纠缠在一起。 跌落在地的两人迅速起身,范淮倒是一点惊慌都不见,低头拍着自己的衣裳。 那群黑衣人见车内人竟有两个,又见到薛长平身侧的范淮时,这群人当中有部分竟迅速撤走。 薛长平眼眸微眯:合着来杀她的人还有两波? 但剩下地刺客仍不在少数,看到薛长平便一窝蜂涌上来,眼神凌厉,杀气煞然。 淮左淮右如两道残影厮杀扑上前的黑衣人,几招几式,人肉如碎片被绞杀纷纷落下犹如残蝶喋血。 薛长平惊愣,没想到范淮身边的这两个护卫武功竟恐怖如斯。 倏然,又有两波人从巷中左右窜出截杀,一记刀光反射入眼,眼见就要砍伤范淮,薛长平不加思索地将范淮拉向自己身后。 淮右如鬼魅般地飞身而跃一刀抹杀方才那刺客的脖子,鲜血四溅。 见四周刺客如人潮蜂拥而来。 薛长平看向范淮:“你会武吗?” 范淮对答自若:“不会。” “我也不会——” 薛长平如响而应猛地拉住范淮的手:“跑!” 拉着范淮就朝着巷尾逃去。 淮左淮右不管其他,但凡有靠近范淮的杀手只管统统消灭,一时截断杀手人流与薛长平范淮二人。 霍灵山招式凛然,如山盖世,出手不似淮左淮右诡谲多变,狠戾血腥,却也以压倒性地架势挑落如蝗蚁般的刺客。 三人暂且拖住了一众杀手让薛长平和范淮先行逃走。 薛长平脑中记得清楚这京邺的大街小巷,她早就看过京邺的城楼规格,从这里在城东,距离她城西的郡主府还有许多路程,但是却离范淮的宸阳王府近的很,前边还有两条窄巷,再转弯,大街的正中就是! 薛长平此刻醉意全无,飞速奔跑起来被凉风吹得头脑清醒无比。夜里一双眸子清晰透亮,朝着明确的方向奔去。 范淮被前边跑得飞快的少女握紧了手,像是生怕落下他似的,夜里虽残冬留寒,无尽的暖意透过那只手心源源不断的传过来。 此时夜深人静,万家的灯火早已熄灭,城中无光,唯一的明月此刻被乌云遮蔽住。 城中下过小雨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水洼浅坑。 溅起的泥水打脏了逃跑时衣摆。 但是此刻范淮眼中只有紧紧握住他的手,和那带着她飞奔逃命的少女。 他跟在薛长平身后只能看见薛长平的下颌,一头乌发飘逸散开。 还有重重的喘息声。 很久以后,当他仔细回想到底是何时开始对这人暗生情愫,脑海总是会忍不住浮现这个奋不顾身带他逃命的夜晚。 明明没有功夫,身形比他弱小,甚至都保护不了他的薛长平。 在遇到危险的那一刻,在逃跑时,毫不犹豫地紧紧拉上了他的手。 像是这一直以来他深埋的世界里,透进的一丝光亮。 范淮不自觉微微用力回握紧那只手。 薛长平却突然停了下来。 周身气压陡然降低,沉眸看向面前拦着她去处的人。 一道身影静静地站在一辆马车旁,像是等候已久。 靖渊王,范逸。 薛长平微喘着气,沉默不语,眸光犀利地射向面前的男人。 范淮似乎有些讶然此时此刻见到自己的皇兄, 在这三更半夜黑黢黢的小巷子里。 见前面的薛长平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便开口笑道:“皇兄好兴致,这大半夜还四处闲逛散步呢。” 范逸没回答他的问候,而是浅笑问道:“你们这急匆匆地是要去哪?不如本王的马车送你们一程?” 范淮道:“多谢皇兄美意,方才我们从食玉轩回来,吃饱了往回走,正好消消食。” “哦?——郡主也回你的王府吗?”范逸意味不明地看向二人拉在一起的手。 “表妹怕黑,非要拉着我走不可。她的马丢了,郡主府离这里可上好的远。夜色已深,临时借住我王府一晚也无伤大雅,皇兄说是吧。” 范淮说到怕黑,薛长平这才收回视线转首瞪了他一眼。 想要松开手,却反被范淮牢牢地握住,便也懒得挣扎。 淮左淮右此时恰好赶回来,静候在范淮身后。 看来是那边已经解决了。 范逸眼神微动,悠悠说了声“也好。” 随即上了马车。 那马车从范淮与薛长平身侧经过时,范逸从中掀开车帘关切嘱咐道:“那你们回去路上小心些,本王便先行回府了。” “皇兄慢走。” 薛长平目送那一辆异常朴素的马车离开,眼底暗流涌动。 范逸是故意在这里等着她, 来向她示威的。 他不仅派那么多的杀手来截杀她,还将她的逃跑路线都算计的明明白白。 最后出现在她面前, 好像是在得意得说:看吧,你逃不了。 他不是想要直接杀了她了事, 而是要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将可怜的老鼠逼近角落里, 用自己的利爪,眼神,力量,狠狠地将那个小老鼠吓破胆, 吓得尖叫,吓得失魂落魄,吓得向他跪地求饶,举旗投降。 他今夜亲自出现也是要告诉她薛长平 她就算是郡主,也翻不出他的掌心,只能乖乖地, 做他的棋子和手中的刀。 反抗的结局,只有死。 或者生不如死。 范逸有这般的残戾手段与狠绝魄力,朝中那些看似是拥护太子的朝臣,究竟是谁指尖的子,谁手下的兵。 可真不好说了。 薛长平垂首,长睫投下一层阴翳。 看来她的老师,谭衍臣说得对——谁都不可信。 既然如今范逸已经明晃晃地向她亮出了爪牙, 她的计划也必须提前。 今夜这一出,她似乎想明白了一点。 那就是,与其被动的相信谁, 不如先一步,把这朝堂的关系网络当成棋子, 为自己所用。 -------------------------- 第二日一早,薛长平不等在范淮府中用完早膳,便叫人给了她一匹马快马加鞭回了自己的郡主府。 她在府外停下马,将马鞭一把抛给守门的小厮道:“将大管事叫来我书房中。” “是,郡主!“ 薛尘从小厮那处得了口信便匆匆赶来府中书房。 薛长平正坐在里侧的书桌前,见他进来示意他关好门。 便开口问道:“你当初的那一纸书信可还在?” 薛尘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恭敬答道:“自然在,我一直好生保管着。” 薛长平闻言颔首,站起身来递给薛尘一支笔:“你父亲的字迹你可仿得来?” 薛尘怔住:“郡主这是要?” “翻案。”薛长平目光闪烁,笑意扬起。 既然这范逸在她面前如此耀武扬威,她倒要看看这人在朝堂的布控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与太元帝,还有太子之间的关系矛盾究竟是何模样。 她要主动出击,引蛇出洞。 只要有一丁点的摩擦,她都能叫着摩擦生出熊熊烈火来。 薛尘闻言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将纸推到薛长平眼前,道。 “能仿,不过若要仿得一摸一样,恐怕我还得练习上些时日。” 薛尘小时候习字便是自己的父亲手把手教的,想要仿出他父亲的字迹,并非难事。 薛长平看着纸上的字:“我需要和原信一摸一样的临写,不过——只需你改动一个字。” 一字之差,足以在这朝堂之上掀起轩然大波,引发猜忌离间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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