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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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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寮角落,不知名的艺伎弹着三味线,简陋琴弦的每一个尾音都含蓄上扬,像是囚网里伸出来的女人手,哀怨挣扎,想呐喊都不敢大声。

曲子是渡边点的,唱的是东洋文重新填词的一首对琴宋词,平仄皆被转移,听起来不伦不类,但所唱的大体意思,无非都是 “缺月挂疏桐”的凄凉。

盛武杰面对吧台,坐在渡边身旁。他分了一杯烈酒,伴着嘴角没擦干净的咸涩泪痕,一口下肚,浇散了离愁。

“节哀。”盛武杰皱着眉头说。

“武杰先生也别太难过了。”渡边把酒杯凑过来,自说自话与盛武杰碰杯。

“我难过什么?”盛武杰朝他侧目。

“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你把言夫人送给她的前夫,我都看见了。”渡边抿口酒。

“他不是前夫。”他不是前夫,自己才是。盛武杰苦涩地想着。

“所以。”渡边朝转身面对盛武杰,神色淡然,“武杰先生今晚要杀谁?”

盛武杰摊开手掌,委屈道:“冤枉啊?我连枪都没让带进来,我能杀谁?我不被杀就不错了,您说是不是?”

“胡说。”渡边撇下嘴角,“武杰先生是我在北岭最诚挚的伙伴,在我的宴席上,谁也不能伤害你。”

盛武杰手撑在额头上,面带微笑地盯着渡边瞧了须臾,伸出手来,“谢谢渡边先生庇佑。”

渡边伸出两只手,诚惶诚恐地模样与盛武杰握手,“何足挂齿!”

两个人忽地勾肩搭背,酒喝得正酣,渡边随从上来,在渡边耳旁以东洋文小声回禀道:“查清楚了,冯绍祥与妻子在里间吵架,是因为冯绍祥发现了账簿。”

“账簿?”渡边猛地摸了一下自己胸口的袋子,发现里头空无一物,紧张地朝盛武杰看了一眼。

盛武杰醉眼迷离地朝渡边回看,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毛,道:“出什么事了吗?”

“哦...”渡边故作平静,“鄙人丢了样东西,武杰先生可知道在哪儿?”

盛武杰身体后仰,要把自己摘干净,“你都不说是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在哪儿?”

渡边神色懵懂地点了点头,只道:“我去找找,失陪。”

盛武杰朝他作揖,一个人留在了吧台边上,目送渡边进了里间,便朝赵副官仰起下巴。

随着士兵的涌入,无关紧要的晚宴宾客一边尖叫着一边朝屋外逃离,艺伎被冲锋枪指了脑袋,三味线琴声骤然停止。盛家大伯退至门外,却没有走远。

守在门外的北洋军自然不会让盛家军一家独大,尽管没有冯绍祥的命令,副官还是召集了人手,紧跟在后,枪指盛家军的每一位士兵,逼着他们不得轻举妄动。

几步路的功夫,屋内天翻地覆,渡边从里间的门缝向外侧目,他看着盛武杰,不再掩饰眼神里的阴郁。

盛武杰依旧坐在吧台前,手指摩梭着玻璃杯沿口,眼角里发现了渡边的目光,便朝他举杯致意,甚至含笑点头,若无其事地喊起来:“怎么样?找着没?究竟丢了什么?叫兄弟们帮你一起找?”

渡边不说话,北洋军的副官朝里间关切地喊起话来:“将军可还安好?”

北洋的每一个士兵都倾耳注目,只想等冯绍祥一声令下,便杀光面前的盛家士兵,盛家军也是同样的敛声屏气,留意着赵副官的每一个动作,时刻准备着让北洋军脑袋开花。

北洋军围盛宅的时候,这样的对峙已经持续过几次,狰狞目光之间,他们早已经忘了彼此说的是同一种语言,而口袋里的军饷,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里间的门被打开,渡边的额头上被顶着一把枪,握着枪的那只手,是冯绍祥的。

北洋军舵浆换得极快,所有枪支瞬间跟着自家将军的动作也指向了渡边。

渡边缓缓抬起双手,张开五指,举在脑袋两侧,他看看冯绍祥,又看看盛武杰,似笑非笑道:“你们俩,竟然联得上盟?”

冯绍祥鄙夷地朝盛武杰瞟了一眼,而盛武杰把着酒杯,目视前方,一声嗤笑。

冯绍祥是不可能跟盛武杰联盟的。他如今能枪指渡边,一切都是盛武杰逼的。

“说,我儿子在哪儿?”冯绍祥张口,朝渡边问道。

渡边一脸的莫名其妙,朝里间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冯豫指了指,“冯将军眼睛花了?”

“我儿子!我真的儿子,我在河南独生独养的嫡子!他妈的在东洋什么地方!!”随着冯绍祥越发激动的情绪,北洋军几十支枪杆推枪上膛的机械声音整齐划一,像是一只进行曲的简短前奏

盛武杰闭上双眼,握紧了拳头,耳朵随时准备好了迎接枪声。

只要冯绍祥扣动扳机,子弹穿过渡边的脑门,这一仗他便赢了。

丧子之痛,盛武杰不信冯绍祥还能忍得下去。今夜渡边必死,冯绍祥必败。

然而,传入盛武杰耳朵的不是枪声,反倒是女人的啼哭:“不是...不是这样的。”

睁开眼,循声望去,王春霞似是受过殴打,嘴角有伤,头发散乱。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地板上匍匐,来到冯绍祥脚边,紧紧地抱住冯绍祥的脚踝,说:“豫儿的事情与渡边先生无关...我与渡边先生确是私运人口不假,可我怎么会傻到把自己的儿子送给他?豫儿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绍祥,你不能被骗了呀!”

冯绍祥死死地盯着渡边,话却是对王春霞说的:“‘一九零五,冯豫,一岁,男,营口码头,目的地,东洋’,白纸黑字呀王春霞,盖的是你的名章,按的是渡边的手印,你们还有什么可辩?”

他说着这样的话,语气里似乎真有一丝中年丧子的无可奈何,儿子养了二十年,突然发现不是自己的,不仅如此,真正的孩子飘落海外,不知生死,就算是冯绍祥,也一时不能承受。

他将一本破旧的账簿甩到了王春霞的脸上,冯豫从角落里迅速扑来,捡起账簿,颤抖着翻了起来,而王春霞并没有朝账簿多看一眼,道:“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豫儿是你的孩子,豫儿就是你的孩子,如果不是......”

“王春霞,我们验过血的。”冯绍祥低头,对着王春霞咬牙切齿。根据验血的结果,冯豫显然就不是冯绍祥的孩子,可叫冯绍祥没想到的是,孩子竟然是被当作献礼,卖到了渡边手上。

王春霞看见了冯绍祥的枪指的是渡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忙道:“一切都是渡边所为,他发现我送了旁人的孩子过去,所以偷偷把豫儿偷走了!绍祥你信我,豫儿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害他?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渡边偷了我儿子,我,我也是受害者啊绍祥!”

冯绍祥的目光再次看到渡边身上,目光里的杀意,连北洋军中之人都从未见过。

渡边浑身上下都透着沉静,轻轻地摇头,说:“将军,三思。”

此言一出,盛武杰的眉头重新蹙紧。他放下酒杯,起身朝里间过来。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砰”的一声,盛武杰期待已久的枪声响起,但子弹穿过的并非是渡边的脑袋。

冯豫翻账簿的动作骤然停下,木讷地朝着母亲的方向转身,王春霞眉心中弹,而冯绍祥手里的枪还冒着一屡淡淡的硝烟。

“娘!!”冯豫哭开了,冯绍祥漠然地道:“她不是你娘,你不是我儿子,她不是我妻子,我们谁与谁,都没有关系。”

死里逃生的渡边将手缓缓放下,朝对面的冯绍祥作揖。

冯绍祥面上的杀意未退,盛武杰看得明白,冯绍祥其实清楚自己的孩子已被渡边卖去东洋,大概率早已死绝。可就算如此,他依旧不会杀渡边,就算是万箭穿心,冯绍祥依旧记得自己的身份,以及渡边绝不能死的原则。

好一个华北一级上将,果真能忍,能屈,外人杀不得,自己家里人却杀得干脆利落。

“来人。”冯绍祥喝道,“将这贱妇埋了,不进祖坟,移出族谱。”

“是。”

冯绍祥转身,在盛武杰面前停顿,抬手朝盛武杰指了指,颇有警告的意思,但并未说话,便扬长而去。

看见冯豫哭得昏天昏地,盛武杰攥紧了拳头,咬住了后槽牙。他与冯绍祥,相差太远。魔鬼的心思,果然不是普通人能算得准的。

冯绍祥出门,王春霞的尸体被抬了出去。“冯豫......”盛武杰声音疲惫,而冯豫没有停下脚步。

北洋军跟着出了门,宴厅里人员减半,而渡边仍旧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处,水晶灯照得他的眼镜上,折出光怪陆离的色彩,打到盛武杰的脸上,刺眼至极。

今夜冯绍祥未败,盛武杰所谋未成,却也是暂时保住了平安...盼儿可有走远?说不定还能追回来?

盛武杰抬脚就要跑,却听渡边在身后幽幽地说话:“账簿是盛司令叫人偷给冯将军的吧?你既然偷了,怎么却不知道看一眼?”

盛武杰边走边道:“我没儿子可丢,看个屁。”

“没儿子,难道也没爹娘吗?”

盛武杰猛然站住了脚步。

大伯仍在门口徘徊。发电车被撤走,水晶灯顿时暗下,屋里只剩下飘零的烛光。

黑夜闪电一般,盛武杰脑海中惊现了无数画面,许多曾经想不明白的事情,瞬间被打通了,比如大伯究竟为何总与渡边亲近,再比如北岭的人口锐减,是否从来都是渡边一人所为......

盛武杰转身,就像方才的冯豫一般,紧紧捉住那本账簿,发疯似的翻看。

页面破碎泛黄,蜡烛暗淡无光,看不清字。

盛武杰想要借光,朝光亮的地方走。老天爷不知是怀着什么心思,就在此时下起了小雪,将天地间稀疏的光源映成了冥冥白雾,照亮了账簿。

纸张被翻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页面上,血一般的字迹里,盛武杰看见了爹娘的名字:

“盛康林 姜佩琼 营口港。目的地:东洋。男——出口劳务,女——出口娼妓。”

盛武杰浑身痉挛,几个字念得他胃里翻滚得想吐。

一切都是假的。原来他所知道的关于父母的一切,都是假的,目的地是假的,船祸是假的,墓碑也是假的。他们不是爷爷送出去的,而是被大伯卖给了渡边,去的不是南洋英属港口,而是东洋弹丸之地。

这行字边上,有大伯的签字,一笔一画,从纸张上跃然而起,刺进了盛武杰的背脊。

漫天雪花逐渐覆盖了周围的山头,冰冷噬骨。

“小...小杰...”大伯在门口虚弱地喊着盛武杰的名字。大伯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验证了账簿记载无误,盛武杰就算是想逃,都无处可躲。

渡边的头似颗皮球一样在台阶上弹跳着落下,血淌了满地,死相算不上安详,那颗头颅却带着笑意。

他死得其所,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他从来一心求死,但若要拖个人下地狱,他绝对不会殃及冯绍祥——北岭换成冯绍祥守,这是天佑东洋,能死在盛武杰手里,一石二鸟。他渡边虽死于今夜,却也是今夜最大的赢家。

盛武杰杀人的动作太快,没有一个士兵反应得过来,等人头如尘埃落定,赵副官才颤抖着来到盛武杰的身边,小声道:“司令杀了渡边......咱们跑吧?”

雪光里,盛武杰被浇了半边脸的血,指缝被腥血淹没。他半死人似的跌跌撞撞,跨过门槛,低头点烟,深深吸气,又仰头感受着雪花融在脸上。而渡边的血犹热,盛武杰脸上一半滚烫,一半冰冷,就这么立在野云底下,内心同脸上一样狰狞。

而混沌只是一瞬间的。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为人之子,杀人偿命,这都是他该做的,他不觉得自己方才是冲动,重来一次,他会再杀一次渡边,将军家的冷酷,他还是学不会,他确实不如冯绍祥。

做不了将军,他也不想做逃兵,更没有理由带着队伍一起逃跑。

只是再也见不到言盼了。

一根烟抽尽,他轻轻说:“把冯绍祥叫回来吧。我在这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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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月挂疏桐 ”—— 苏轼(不知道怎么搞脚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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